第38章
~等韓父與文老回來,大家一起吃過晚飯,韓熙林讓司機将丁海立送到安排好的住處,明天繼續過來學菜。
做完這些,時間已經過了十點,鄧一博卻還是賴着不肯走,苦纏着蕭可給他做夜宵。
見他可憐兮兮地說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吃上,蕭可就多做了幾份,連一直埋頭苦寫的尹覺意都沾了光。
這不但讓韓熙林心生不滿,頻頻側目,韓父更是看不過眼,借口多吃傷胃,動手搶了一半過來。鄧一博氣得不行,卻無可奈何,只得學金剛猿狠捶了幾下胸脯,才稍稍氣平。
吃着最後的晚餐,鄧一博眼珠子不甘心地轉來轉去,心說蕭可還在拍戲,韓家父子又盯得這麽緊,一時半會兒是沒法把人拐走了。但日子長久,将來未必沒有機會——對了,不知他喜不喜歡男人?如果答案是yes,不正好可以讓老哥和他湊一對?屆時他就可以吃一輩子的美味大餐了!
異想天開的鄧一博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馬上評估起計劃可行性。
論外型,鄧再榮歷任的長相都是英氣十足的長相,蕭可卻是偏于中性的俊美,這……有點懸。論性格,老哥倒是不挑,那一雙手都數不過來的前任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沒問題。
這兩項勉強打個平手,但若說起長久……剛才還兩眼發光的鄧一博立即熄火歇菜。悻悻地想,等回去後先向老哥強調下天長地久專一專注的重要性,洗腦成功再推行大計不遲。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忍不住探了下蕭可的口風,遮遮掩掩地問道:“蕭可,你演的那角色是民國的名角兒,當年他們有很多和同性相好,你怎麽看?”
當事人還沒有回答,在小邊桌上處理公務的韓熙林先豎起了耳朵。
蕭可正在将手頭的行程錄入手機,聞言認真想了想。尚未開口,無意點出了那條待讀短信,頓時視線一凝,改口問道:“小鄧,樓敏是誰?”
“樓敏?”鄧一博努力回想片刻,說道:“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大家當面都敬她一聲樓姐。有名的樓扒皮,所到之處,雁過拔毛,心黑手狠。用我哥的話說,蚊子肚裏的油都要被她刮一層。你怎麽會突然想起她來?我跟你說,如果她邀請你加入她的事務所,承諾給你好資源,你千萬不要上當。她那些話騙騙剛出道的新人可以,以你現在的勢頭,去了就是給她當長工苦力搖錢樹。而且她為人不地道,明裏暗裏坑過不少人。”
蕭可點了點頭,記住了這番話,暗自評判着短信的真僞。
短信署名是聞思平。他聲稱自己當年受了樓敏的指使,才一再打擊蕭可。希望蕭可原諒他,并幫他免除牢獄之災。因為他手上握有樓敏的把柄,等出來之後,可以馬上幫蕭可報仇。
從後面這段來看,短信的可信度似乎不高,更像是聞思平走投無路胡編亂造。但蕭可覺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如果沒有幾分真憑實據,想來聞思平也編不出這看似荒謬的短信。至于裏面有多少水分,那就不好說了。
聽鄧一博的介紹,樓敏此人并非善茬。思量片刻,蕭可決定等人都走後,私下再請韓熙林查一查,看看真相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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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好聽一旁看電視的韓父感慨道:“哎呀,你們看,前陣子剛因為賭博被拘留過的那個男演員,現在又二進宮了。新聞上說為了抓典型,遏制不良風氣,要将他重判。鬧得衆判親離,誰都不願搭理。這人也真是,自己行差踏錯還去報複別人,太作死了。”
聞思平确實是自己作了大死,這下場連韓熙林也沒料到。
原本打算在聞思平一落千丈之後再繼續收拾他,沒想到他急不可耐地自己把自己作進了監獄。以這人的性格,這幾年就算不讓人“額外關照”,想來日子也不會好過。韓熙林覺得,自己可以暫時收手了。
這件事,在場之人除了蕭可與韓熙林之外,誰也不知內情。
早被告知了結果的蕭可聽到韓父的念叨,不禁看了韓熙林一眼,恰好他也正看過來,一種只可意會的小默契在彼此視線中流轉傳遞。
注意到蕭可輸入文字時還是那麽笨手笨腳,韓熙林不覺莞爾,推開筆電坐到他身旁的沙發扶手上:“我來幫你。”
剛把手機遞給他,蕭可又聽韓父問道:“诶對了,小可,那天徐導過來吃飯時發牢騷說,當時公布出來的賭博窩點常客名單裏,劇組有個演員也在上頭,怕影響不好。這事後來是怎麽處理的?”
“他叫趙君來,被删減戲份,角色提前下線了。”蕭可說,“昨天他剛好拍完最後一場重傷就義的戲,他的女搭檔以後要單幹了。”
“哦,還是你們導演厚道,沒像那個聞什麽一樣,直接開了他。”
“主要徐導不想把事情鬧大,免得引來更多關注。”
有一搭沒一搭和韓父随意閑聊着,蕭可低頭看見韓熙林運指如風,漢字蹭蹭蹭往屏幕上直蹦,不禁極為羨慕。
再注意到韓熙林自然垂下的雙腿分外修長,一時童心大起,也伸長了腿去比較。
他一米七五的身高,比一米八七的韓熙林矮了半個頭,腿也短了些許。不管怎麽伸直繃緊,始終還是差那麽一丢丢。蕭可慢慢往沙發外挪着,一心要把他給比過去。一個不留神,身下一空,跌出了沙發沿。
“小心!”韓熙林眼明手快,俯身一把将他攔腰抱住。
“呃……”蕭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打小接受的宮廷禮儀教育,立即自動在腦中浮出判語:失儀無狀。
雖然知道現代沒那麽多講究,他還是忍不住有些發窘,一時間竟忘了動作。
韓熙林原本準備将他放回座位,見他一動不動,奇怪地低下頭,這才發現蕭可的耳尖泛起了一抹薄紅,但臉上卻沒什麽反應。
原來他害羞是先從耳朵開始,韓熙林大感有趣。他不知蕭可羞窘是因為自覺失儀,還以為是被自己抱住所致。
雖然略帶壞心眼地想繼續上下其手,試試到了什麽程度,他耳尖的紅暈才會燒到臉上。但屋裏還有其他人,韓熙林只得遺憾地松手,把蕭可穩穩按到沙發上,“坐好。”
“我……去洗澡。”自覺小小丢了個臉的蕭可扔下這麽一句,也不管韓熙林還沒輸完行程,一溜煙地跑了。
他那副慌慌張張的模樣,韓熙林越看越好玩,不禁笑出聲來。
搖了搖頭坐回桌前,他才注意到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鄧一博震驚道:“韓哥,你居然會笑!”
韓父瞪他,“廢話,我兒子又不是面癱——不過,兒子啊,我上次看你笑還是過年。今天這麽高興,是不是因為咱家的地産業終于回春了?”
韓熙林:“……都回房睡覺去!”
※※※
第二天,蕭可拉上文老一起去劇組,在文老的指導下,為下午的拍攝繼續練習踩跷。
踩跷是旦角獨有的一種梨園技巧,腳下五寸雙跷一踩,行動間身姿柔美婀娜之極。蕭可飾演的孟小樓一角,會在一場重頭戲裏演一出貴妃醉酒,借此獲得當時軍統守備團長的青睐,竊取情報。
這是劇情比較重要的一個轉折點,為了做到盡善盡美,當初徐導和文老探讨過許久。得知旦角還有這麽個技巧,不禁大為心動。但又聽文老說這功夫起碼得練上兩三年才能看,覺得不現實。正待遺憾地打消念頭,卻聽蕭可說,他可以試試。
徐導只當是蕭可不服輸,雖然答應試試也無妨,但心裏其實并未抱指望。
不想,當蕭可穿上文老一位朋友專程送來的銅跷,按旦角身法走了幾步,在場所有人眼睛就直了:瞧那縱意慵懶的步法,瞧那醉意朦胧的神态,不必更衣不必上妝,便是活脫脫的楊妃再世。
這麽一位渾然天成的貴妃就在眼前,哪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徐導馬上讓場務調整場次,把這一幕的拍攝時間延長了一倍,準備多拍幾組,屆時挑最漂亮的剪出來。
雖然獲得一致好評,蕭可卻想做得更好,這幾天便一直都在練習。
當下練完兩組,文老連聲說好,讓蕭可先歇一歇。
依言坐到長椅,脫下那雙份量不輕的銅跷,蕭可正在給起了水泡的腳跟上藥,剛剛拍完一幕的陳尚行也湊了過來,問道:“小樓,你新戲排到什麽時候了?”
“明年底吧。”
“啧啧,現在才四月初,等殺青最多也就六月底。你相當于預定了一年半的工作量,還都是和大腕合作,想不紅都難啊。”
陳尚行啧啧了幾句,口氣卻不帶酸意,只是純感嘆。他本來重心就不放在娛樂圈上,只單純為蕭可的崛起速度感到驚訝而已。
因為母親的緣故,他同這些日子來過劇組、往蕭家蹭過飯又打算同蕭合作的前輩們基本都認識,當下不由掰起了指頭細數:“先不說那些還沒敲定檔期的,單是已經把合同寄給你的,就有一個百花獎視帝、一個飛天獎視後、兩個金鷹、華表獎最佳配角。推薦你去的片子都是和徐導同個級別的導演監制的,還沒開拍就先賣出了上雙衛星的播出權。小樓,你知不知道最近劇組不少人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還有人嚷嚷着要現學廚藝去。”
陳尚行列舉的是大陸電視劇最具份量的四個獎項,每年能從數千部電視劇中脫穎而出斬獲獎項的,大都是圈內名氣與實力并重的老戲骨。蕭可能被他們另眼相待,将來的路會更加好走。
在劇組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蕭可和陳尚行已經熟得不再熟了,當下煞有介事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問道:“那你怎麽沒紅?”
陳尚行說:“因為我追求的是騎行冠軍的黃衫,要變也是變黃。”
文老插嘴道:“等明天到山間寨子拍戲,你頭上套個葉子環,再穿身民族袍子,就是正宗的翠羽黃衫霍青桐。”
老爺子退休後補了不少現代閑書,其中最喜歡金庸,典故張口就來。
陳尚行大搖其頭:“那不行,我不是娘炮,是大男子主義。和男人在一起也是一號——我的意思是說,放在男人堆裏和他們比,我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蕭可沒聽懂這話裏的深意,剛要為他的自大打趣幾句,眼前忽然出現了一位剛認識的新朋友。
只聽他說道:“蕭可,你來當我的男主角吧。”
這冒冒失失的人竟是尹覺意。他的衣服似乎比昨天又皺了些,神情也愈發憔悴,眼窩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像是通宵沒睡熬出來的。肘下夾着速記本,露出零亂的邊角,另一只手則舉着dv,紅燈閃爍,鏡頭正對着蕭可。
陳尚行不認識他,只覺這人怎麽看怎麽可疑。剛剛因說漏嘴受到驚吓還沒平複的寒毛,馬上又警惕地悄然豎起,“你不是我們劇組的人,怎麽混進來的?趕緊出去,別妨礙我們工作。”
尹覺意辯解,“我不是可疑人物——”
“那就走流程,想探班先找保安登記,到了日子再來。”陳尚行攔在蕭可面前,想把這疑似尾。行偷拍的可疑分子搡遠些,但注意到他手腕細得驚人,便沒敢動手。
這時,驚訝的蕭可回過神來,見狀趕緊制止,“尚行,我認識他。”
“真認識?”陳尚行停下動作。
“真的,他叫尹覺意,是鄧一博的朋友,我們昨天才一起吃過飯。”
既然是鄧小公子的朋友,打扮得這麽不着調,說話又沒頭沒腦,似乎都情有可原。陳尚行露齒一笑,拍了拍尹覺意的肩膀,“哥們兒,一場誤會,別介哈。”
手一按下去,他立即發現對方真是瘦得驚人,不禁又多看了幾眼。這一細看,才注意到青年眉眼異常清秀,雖然乍一看不出彩,但襯着藏在及肩的碎發下的小小黑矅石耳釘,卻越看越耐看。
很合眼緣,感覺似乎也是圈裏人。可惜鄧小公子的狐朋狗友雖不成器,卻都個個有來頭,碰不得。陳尚行遺憾地聳了聳肩,讓到一邊。
尹覺意也不理會他,徑自對蕭可又重複了一遍:“你的菜讓我找回了靈感,你的形象也符合我筆下的角色。蕭可,做我的主角吧。”
他語氣很急,有些語無倫次。但想想昨天鄧一博說這人為首部電影頭疼了足足半年,乍然找回靈感,這副焦急模樣也情有可原。
但蕭可工作已經排滿了,只能推辭道:“不好意思,尹先生,我已經接了別的本子,抽不出空檔。”
“導演是誰?我讓他們延期等你。”
這人好大的口氣。蕭可搖了搖頭,還沒說話,徐導也走了過來。
徐導本想同陳尚行讨論下下一條的感覺,注意到還有個看似潦倒的陌生人在場,不禁先看了那人一眼,接着立即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小尹?”
尹覺意也認出了他,說道:“徐叔叔。”
“咳咳,叫我徐哥就好。”徐導尴尬地說道。
當年徐導時常上門向尹老爺子讨教,尹家人差不多全認識他。因為從年輕時代就留了一臉大胡子,彼時還在上小學的尹覺意便管他喊叔叔,一喊就喊到今天。每次兩人見面,徐導都要強調一次改稱呼的事,可惜尹覺意從來都是口頭答應,過後依舊我行我素。
掠過這個讓自己心塞多年的話題,徐導問道:“小尹,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他。”尹覺意指了指蕭可,順便把鏡頭推到前面來了個大特寫,“把他讓給我吧。”
尹覺意創作遭遇瓶頸的事,徐導也聽說了,便問道:“你籌劃的新電影有靈感了?”
“嗯,在他家找回來了。”尹覺意說,“他剛才跳舞的姿勢很漂亮,又給了我靈感。我現在真相信缪斯的存在了。”
徐導樂了:“喲,小蕭,看來你成小尹的男神了。不過,小尹,你不是說要拍二戰空軍的故事嗎,小蕭唱的旦角,和飛行員有什麽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