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蕭可的話讓韓熙林深感失落,但還是體貼地說道:“你去年就沒回家,今年是該去了。”

他想問問蕭可有沒有向家人提起自己,但轉念想到錄制典禮那夜的争執,旋即打消了這個主意。蕭可家的情況似乎有些複雜,他還是不要給愛人添加壓力了。

只是,說到蕭可的家庭,韓熙林不免記起在避暑山莊生出的疑問。進而想到,他家裏的條件貌似不太好,那是如何養出除必要儲蓄之外、對多餘金錢滿不在乎的态度?難道這是有藝術追求的人特有的通病?弄得自己送份禮物都要拐彎抹角。

“想什麽呢?”見韓熙林半天沒動靜,套上t恤後蕭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替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抛開那些不着邊際的念頭,韓熙林順勢抓過他的手親了下掌心,穿上睡衣下床去翻西裝,“有件東西昨天沒來得及給你。”

蕭可無奈道:“我說了不要生日禮物。”

“這不是禮物。”韓熙林将一份圖冊遞到他面前。

就着落地燈翻了翻,蕭可才發現這竟是餐廳分店的設計圖紙,從選址到內部裝修一應俱全。由裏面附的照片看,差不多快完工了。

韓熙林解釋道:“你不是說想在年底左右開設分店麽。剛好這處物業房租到期,我讓人收了回來,留着自己用。我是負責投資的股東,絕對不會放過賺錢機會。所以,這不是禮物,是投資行為。”

他偷換概念的手法玩得越來越熟練了,蕭可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翻回第一頁,他注意到,大概是第一家店非常成功的緣故,這次分店沒有選在商業中心,而是一個十字路口交彙處的臨街鋪面。每次從機場回來他都要路過那裏,記得人流量很大,附近的商場餐廳,生意都十分紅火。

以禦膳宮的名氣,開業後每天的客流量想必是加倍火爆。如果按以前的協議來,最賺的還是他。因為韓熙林要承擔裝修稅費、員工工資等等日常開銷,而他只要出菜譜,教導下廚師就能拿到高比例分紅。

雖然知道以韓熙林的身家不在乎這點錢,但蕭可還是覺得有點別扭。

正琢磨着該怎麽說服韓熙林改合同,注意到照片下方附的紙巾包裝圖樣似乎有些異樣,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包裝依舊延用了老店的黑底金字,主體基本沒變,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古怪。端詳片刻,蕭可終于發現了端倪:交叉的金林路和可忠路,地圖上标注地名時用了隸書,其中林字與可字單獨用了古隸,與其他字的筆畫相似中略有不同。乍眼一看,往往會先注意到林可這兩個字。

略一思索,他頓時明白了個中玄機。對韓熙林的這份“良苦用心”,覺得有趣的同時也有幾分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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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韓熙林懷中一靠,他說道:“還說不是禮物,也虧你想得出來。”

說什麽物業房租到期,搞不好是韓熙林特地買的。

見他看穿,韓熙林緊緊擁住他,說道:“看在我找遍地圖的份上,你就別多說了,直接收下就好。嗯?”

這種時候如果再提改協議的事,未免太煞風景。但不說的話,蕭可又不太甘心。思索片刻,他突然靈光一動,“韓熙林,我們開個聯名賬戶吧。以後餐廳的收入我都存進去,将來留給孩子們用。怎麽樣?”

經過那夜的開導,在孩子的問題上韓熙林已經改變了主意。聽到蕭可的話,他先點了點頭,又調笑道:“連孩子都考慮好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什麽未必認定我。”

蕭可這才發現,原來這家夥還挺記仇的,自己開過的玩笑都被他記在了心裏。

剛想說話,韓熙林已将他按倒在柔軟的被褥間,從背後掀開的t恤,吻上他的蝴蝶骨,“先給你留個印,免得再說些有的沒的。”

※※※

蕭可原以為,暫時不用拍戲的話,春節來臨之前他可以清閑一些。除了打理餐廳,準備新菜和分店的事之外,再看看新劇劇本,背背臺詞就好。

但一個意外,卻打破了他原本的悠閑計劃。

通過曾導的努力争取,後期做得差不多的《彈劍歌》被安排到針對學生的假期劇場,春節期間開始播出,寒假結束之前播完。

時間一變,所有的宣傳檔期也跟着變。由于男主在趕另一部戲,相對清閑的蕭可和金蘭便成為宣傳主力,三天兩頭跟着導演參加各種綜藝節目,賣力宣傳了大半個月。

金蘭早預備在電視劇播完後宣布息影,上節目時便有意謙讓,将大部分風頭讓給了蕭可。

從沒參加過綜藝的蕭可不了解規則,對她的安排言聽計從。等節目播出之後發現不對勁,卻已經晚了,該錄的基本都錄完了。

他不好意思地向金蘭道歉,卻換來對方的佯怒:“小岳拿你當弟弟看,我就是你嫂子。敢跟嫂子見外,罰你今晚為我做六道——不,八道菜。”

蕭可只得說好。

前一部戲餘熱未消,綜藝當道,又有獎杯加成,蕭可人氣持續上升。以他為封面的兩本雜志上市不到半天,兩萬餘冊便銷售一空。之後雜志社緊急加印了兩批,還是被瞬間搶光。雜志官博特地艾特了他道喜,但無意在韓父以及韓熙林處發現目測足有幾十本相同雜志的蕭可,總覺得這銷量或許水份很大。

等電視宣傳跑得差不多,分店的開業時間也定了,就在春節初八,蕭可去劇組報道的前一天。為了吸引食客,新菜将先在分店推出,第二天再同步到老店。

其間,電影裏合作過的丹尼斯帶着姐夫周孚,到b市的禦膳宮來品菜,蕭可算是正式和将來一起參加博古斯比賽的搭檔碰了頭。

周孚今年四十出頭,但無論是外表還是談吐,都顯得十分年輕,言語舉止間自信滿滿,說起現代廚藝理論來頭頭是道。蕭可把古代的觀點與他兩相印證,兩人越聊越投機。作陪的丁海立一開始還能插幾句嘴,到後來只有旁聽的份了。

交流半天下來,兩人頗有些傾蓋如故的感覺。蕭可主動問道:“比賽的具體流程是什麽?”

知道他這麽問,是代表同意和自己組隊了。周孚精神一振,說道:“比賽會提前一年,每隔半年進行一次選拔賽。報名截止到本月底,下個月月中,開始國內初選,從報名者中挑出六名選手。過了初選之後,六月份再進行亞太地區複選,從六個國家的選手中挑出五組,在來年一月到法國裏昂參加總決賽。”

蕭可又問道:“今年我們國家有多少人報名?”

周孚說:“兩三千吧,不過在初選之前要先刷一遍,算是預選。報名的時候我會為你做保,這樣我們都不必參加預選。根據以往的經驗,淘汰後剩下的選手大概在三百人左右。”

在三百人中拔頭籌,蕭可自認有這個信心,“到時會指定菜色嗎?”

“會給每位選手們發下相同的食材,用同樣的設備,任選手們自由發揮。雖然我的目标是最終和你一起組隊,但在初選中,我們會是競争對手。”

說到這裏,周孚開了句玩笑,“你千萬別被淘汰了。”

恰好這時,即将成為分店主廚的學徒端着晚餐進了包廂。蕭可笑着指了指托盤,說道:“你先嘗過再說。”

為了招待他們,蕭可早上親自動手準備了一番。當下十幾道擺盤精致的菜肴一一上桌,色香俱全,帶來視覺與嗅覺的雙倍沖擊。不但因聽不懂他們聊天內容而昏昏欲睡的丹尼斯徹底清醒過來,周孚也不禁露出贊嘆之色。

周孚還沒說話,旁邊灌了一下午茶水、早等得不耐煩的丹尼斯便搶先動了筷子。才嘗了一口銀絲牛肉,他便兩眼放光,咕哝了一大串母語。蕭可雖然聽不懂,但從他眉飛色表情來看,多半是贊美。

外行嘗鮮,內行的角度卻與別不同。周孚舀了一勺牛肉舉到面前,打量了片刻油潤微澤的褐紅肉絲,說道:“沒放小蘇打,也沒捶打,是直接切的吧?”

他說的前兩種方法,都是讓牛肉口感鮮嫩的手法,但這麽一來卻會損失原味。所以禦膳宮從不用這種取巧的法子,純靠刀功火候。

見他一眼就看了出來,蕭可深感佩服,“對。周師傅,你眼力真好。”

“眼力好不代表能做到。我在你這個年紀,刀功遠遠不如你。讓我來炒這銀絲牛肉,肯定要又捶又打,才能保證夠嫩。”

周孚感慨了一句,将勺子送進口中,讓那鮮香滑嫩的口感在舌尖停留片刻,才去看下一道菜。

在琳琅滿目的特色菜中,他卻又挑了一道家常的獅子頭。

獅子頭用陶制小缽焖成,底部墊了一塊新鮮肉皮,上面鋪陳着冬菇、幹貝、風雞、青筍等配料。将浸足了蔬香,光潤飽滿的肉圓盛到骨瓷碗中,只看了一眼,周孚便說道:“沒用機器細磨,純靠細切粗斬,又在炫耀你的刀功了。”

蕭可說:“這麽簡單,怎麽能算炫耀,無非需要一點耐心罷了。”

嘗了一口,周孚品咂片刻,強忍着繼續吃完的沖動,說道:“讓我猜猜,沒用前後腿,用的是最嫩的肋肉吧?”

“對。餐廳平時不供應這個菜。今天現殺的活豬運過來後,我讓分肉的員工專門取下了肋肉,留着做獅子頭。”

“香潤腴滑,肥而不膩。我上次一吃到這麽正宗的獅子頭,還是在一位歇業的老廚師那兒。但他用了醬油來紅燒,下面托底的蔬菜未免沾了幾分酸味,不如你白燒的好吃。”周孚評價道,“也幸虧你沒推出這道菜,否則客人全跑你這兒,淮系餐廳該跳腳了。”

說完,周孚才注意到,就在他們品菜交流的時候,丹尼斯已然把半數以上的盤子都清掃得只剩一半了。

見狀,周孚趕緊三兩口把獅子頭吃完,抄起筷子也加入了清掃行列,全無剛才的淡定風範,“得,再說下去我連湯都快喝不上了。小蕭,最見功夫的家常菜你都能做得這麽出色,特色菜的味道肯定更棒。不說了不說了,我要趕緊吃菜。等吃飽了咱們再繼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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