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奧威學院的這個周一是少有的喧鬧,尤其是在機甲戰鬥專業這邊。
因為在這周即将開始實踐課程,所以大家購置的機甲也紛紛是在這個時候或者由廠家或者由家裏送來,這一個個大家夥即便是在偌大的奧威學院裏,那也是非常紮眼的。
時不時就有人走着走着停下來,欣賞一下被運過來的機甲甚至和同伴品頭論足一下。
“哎呦,這不是蒼藍系列的經典款嘛,買它的人真是有眼光!”
“天哪,別說那個,快看,這是最新的hwei三代的定制版,真酷!”
“唉,相比之下這個使者五號就顯得性能太平庸了些。”
……
當然,也有少數的幾具機甲是根本看不出型號來的,像這樣的,要不就是花了大價錢的定制款,要不就是自己動手拼湊出來的殘次品——當然在奧威學院,後者肯定是沒有的。
所以凡是看到這樣的機甲,所引起的注意也就更大了。
而在這少數的幾具機甲裏,有兩具最為顯眼。
一具是鴉青色的,樣式古樸卻不厚重,反而略顯纖細給人一種靈活敏捷的感覺,背後的巨劍尤其搶眼。另一具則是銀藍色的,在陽光下反射着寒光,像是要映射到人心中去,流暢的機體線條讓人簡直看了第一眼就難以再将自己的目光移開。
這是兩具風格截然不同的機甲,但是兩者有一個共同的地方——它們的腳部機甲上都印有一個花式的“景”字花紋,這是景澤成作為一個機甲設計師的獨有标志,稍微有點見識的人一看就知道它們是景澤成出品的定制機甲。
……而這兩具機甲分別屬于顧凜深和景容尚。
直到這時,大家才發現,原來顧凜深說的是真的……他确實有一具機甲,而且比他們的都要好的多。
景澤成是景容尚的雄父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所以他為景容尚做一具機甲這是理所應當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會親手為顧凜深設計機甲,這可已經不是什麽錢不錢的事了,景澤成這個名字打出來就是一塊招牌,很多時候請他親自出手那可是還需要面子和眼緣的。
這些日子以來大家不是沒注意過景容尚對于顧凜深那顯而易見的特別,但是大家原本以為只是景容尚這家夥自己喜歡顧凜深而已。但是現在看來,喜歡顧凜深這可似乎不是景容尚一個人的事兒了……明明景澤成也就是景容尚的雄父也對顧凜深很滿意才會這樣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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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件事裏窺斑見豹,頓時一幹人等紛紛“恍然大悟”,明白了什麽。
——顧凜深肯定是早被景容尚和景家定下來了啊!
一群人頓時唏噓不已……哎呦,這是個對單身汪何等殘酷的世界喲,真是一不留神就會被秀上一臉。
……
讓機甲戰鬥專業衆人躍躍欲試的實際訓練課很快就正式開始了。
這部分內容主要分為兩門課程,一門是機甲駕駛與戰鬥技巧,而另一門則是徒手及器械格鬥技巧。
前者需要配合機甲進行教學,也就是需要大家事先準備好機甲的原因,而後者就純粹是對學生的身體素質進行鍛煉和培訓。
但是不論是哪種,都算是徹底進入了顧凜深最為熟悉和掌控的最為得心應手的區域。
機甲駕駛與戰鬥技巧這門課的教學場地就是機甲戰鬥訓練場——這個顧凜深這個目前為止全學院最熟悉的地方,不過在這裏,顧凜深倒是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站在負責教學這門課老師旁邊,幹笑的傻兮兮的據說是陪練學長的家夥不是古威爾又是誰?……當然,這所謂的陪練并不只是古威爾一個人,顧凜深一眼掃過去頓時忍不住咧了咧嘴,喲,這裏邊全都是“熟人”嘛,都是訓練場上打出的交情,還感覺挺親切的。
本來就暗搓搓的時刻注意着顧凜深表情的學長們,頓時表情一變都像是便秘了一樣,一點都親切不起來了……他們就說,怎麽這麽倒黴,好巧不巧的被老師挑中了來顧凜深他們這個班做陪練!
——這是他們二年生所獨有的一個實踐課程,可是算學分的,所占的比例還不低……奧威學院的機甲戰鬥專業歷來有學長配合老師輔導下一屆小學弟的傳統,據說這樣在輔導的課程中,更有助于他們對自己戰鬥基礎動作的鞏固……而且誰也不會想在小學弟面前丢臉不是嗎,在進行這個實踐前免不了都會惡補一下,盡可能的提升一下自己的實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厲害些,這也督促着他們進行自我提升。
當然這種事吧,某種意義上也可以這麽說:他們就是免費的人肉沙包。
只不過他們這些人肉沙包都比較高端,皮糙肉厚血量高,無論小學弟們怎麽推都推不倒,面上還能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淡定模樣,所以一般看不出這個本質來,反而還可以在小學弟的心中樹立起“學長威武”這樣光輝的形象。
然而,萬萬沒想到,這一屆出了顧凜深這樣一個異類,于是這種感覺頓時就不太好了……盡管來之前他們都默默祈禱過自己不要被分配到顧凜深他們班,其他随便哪個班都好啊,可是如今顯而易見的,現實啪啪啪地在打臉告訴他們這并沒有什麽作用。
——哎呀,別笑了,我們都知道我們早就在這群小學弟裏沒有什麽形象可言了,他們跑去訓練場圍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還不允許我們自欺欺人一下嗎!
……嘤,心好痛。
意料之中的,在進行到一對一訓練的時候,沒有人願意主動去教顧凜深——平時鼓足勇氣做好心理準備主動找上門是一回事,現在這樣被動的被虐又是一回事,大家尴尬的面面相觑,心虛的你讓我、我讓你的,最後還是古威爾硬着頭皮在一幹同學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目光裏,在顧凜深似笑非笑大有深意的神情裏勇敢的站了出來。
——再磨蹭下去,老師就要注意過來了啊!
“你來教我,嗯?”在進入定淵的駕駛室之前,顧凜深裝模作樣的挑了挑眉毛。
“……不,是等你來虐我。”古威爾憂桑的擺出了一副壯烈的表情。
世界再見。
……
而在徒手及器械格鬥技巧課上,那就更是顧凜深的主場。
在教室裏,老師嘴裏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話就是“下邊請顧凜深同學來演示一下。”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會驚奇一下,後面就純粹是意思意思連表情都懶得擺,簡直都快習以為常了。
——老師,你就承認吧,你就是不好意思張口,想借着這個名義自己也偷學兩招罷了。實際上,你簡直恨不得完全讓顧凜深來教課對不對。
別裝了,我們都看穿你啦!而且我們也不會笑你的,因為我們也是這麽感覺的,顧凜深教的比你好得多,大家彼此彼此嘛。
……
景容尚很快就意識到身邊好像有些什麽地方不同了……那些人突然變得既羨且妒的眼神就不說了,顧凜深身邊總是圍着轉的那群雌性們好像也居然變得稍微守禮了那麽一點,沒有那麽讓人糟心了。
景容尚本就心思細膩,不會大大咧咧像是顧凜深那樣以為這是理所當然,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景容尚的有心探尋下,很快有關他和顧凜深關系的那個荒謬傳聞就七拐八繞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再沒有人比他這個當事人更清楚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自家雄父明明是因為被顧凜深的戰鬥狀态引發了靈感才願意主動為顧凜深親手設計并制作機甲,哪裏來的什麽定不定下的這麽亂七八糟的說法……
但是甚至都出乎他自己意料的,面對這樣的“誣陷”,景容尚卻居然從內心深處感受不到一絲怒氣,反而翻湧起來的是滿滿的帶着心虛和負疚感的竊喜,他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嘴角……他居然不由自主的在微笑。
竊喜什麽呢?竊喜他和顧凜深被說成是一對嗎?為什麽?他探究的反問自己。
景容尚深吸一口氣,卻依然改變不了自己的這種狀态,他甚至能夠鎮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頭好像突如其來的被這件事點起了一把火,而他現在這種情緒就是最好的燃料,供養着它從微弱搖曳的小火苗一步步的壯大成巨大的火焰。
——不,這不是突如其來,這火種潛伏在他的心裏很久了,只是被他自己故意掩藏在地底見不到天日而已,而現在這原本厚實的大地開裂了一個巨大的縫隙,這被暴露出來的火種才得以被點燃,并且貪婪的吸取着氧氣,再也不願意熄滅。
而對此,他竟然什麽都不想做,只想這樣繼續袖手旁觀,冷靜的感受這份炙熱。
這把火烈烈的蔓延到他的整個心田,妖嬈的火舌就像是鞭子一樣被甩的嗚嗚作響督促着他想要去找顧凜深、想要見顧凜深,簡直一刻都忍不下去——雖然即便這樣,從景容尚的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麽來,唯獨他的眸子亮的就像是裏面有火光在搖曳。
景容尚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一開始他的步伐還能像平時那樣平穩而富有節奏,然而很快他的步伐就越走越快,直到最後,徹底的急促起來。
這讓他身邊的同學有些驚訝的看着他,但是他卻一點都在意不起來。
一向以冷靜自律約束自己的景容尚,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有這麽難以控制自己,甚至是不想控制自己的時候。
有些東西,他想要徹底的确認一下。不再似是而非的躲躲藏藏,而是一點一點掰碎了弄清楚。
……
“有事嗎?”被專門從宿舍裏叫出來的顧凜深擡了擡下巴有些不解的看着景容尚,有什麽事情白天不能說非要等到現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此刻的景容尚和平時很不一樣……平時總是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被晚風吹得有些淩亂,總是平穩的呼吸此刻也或許是因為急走的緣故稍微有些亂帶着點喘息,就連景容尚平時熨帖的領口這個時候也微微散亂的敞開,露出白皙的皮膚來,這都讓他整個人在夜色下顯得特別鮮活。
這是發生什麽了?他原本以為景容尚該是天塌下來都不會慌亂的那種人才對。
“現在來戰嗎?……我們打到筋疲力盡為止。”出乎他意料的,景容尚卻張口就是這句話。
顧凜深不易察覺的擡頭看了看已經徹底黑透了的天色,現在出去的話,回來的時候肯定已經過了宿舍的宵禁……然而當他再低頭的時候,看見景容尚滿是期待的眸子,顧凜深卻任何反駁的話說不出口,挑了挑眉,他一如往常兇殘的咧了咧嘴道:“當然奉陪到底。”同時他還揮了揮手,雙手插兜就先行邁步往訓練場走去,自然的就好像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景容尚的異常一樣——不管什麽原因,你想,我就陪你。
景容尚被顧凜深這樣的爽快怔愣了一下,卻深吸一口氣很快也快步跟上。
……
時間太晚,訓練場裏已經只有他們兩個,即便內部燈火通明,但是從外面照進來的黑色還是讓人能夠感受到夜晚的靜谧,甚至他們機甲之間的每一次撞擊都能夠在空曠的訓練場裏造成回響,好在訓練場距離宿舍很遠,聲音傳不到那裏,影響不到別人的休息。
而為了打的盡興,他們誰也沒有使用自己的機甲,用的都是訓練場的公用機甲。
稍微對抗了幾下,顧凜深就敏銳的意識到了景容尚今天打法上的不同。
不同于以往如同手術刀一般快準狠的風格,今天的景容尚戰鬥起來居然頗有幾分他的影子……這不是指那些招式,而是那種放開了的氣勢,不再內斂沉穩習慣謀定後動,反而明知不敵卻一直死死追在他身後,倒有點像是……想要發洩和尋找什麽似的。
……所以說果然是心情不好想要揮霍一下多餘的精力嗎?
不過顧凜深倒是更容易被他的這種打法激起好戰的性子來,一開始還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越到後面,他就越全力以赴,一點也不留手。
到最後戰況甚至激烈到他們之間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兩個人都是純粹依靠本能來進行反應,避都不避硬碰硬的磕碰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兒,機甲摩擦間經常可以看到一串串的火花。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激烈,開場僅僅三分鐘左右就分出了勝負,而且一場下來,輸了的景容尚的機甲固然是破損到完全不能用了,但是顧凜深的機甲也沒好到哪裏去,看起來坑坑窪窪的看起來很是可憐。
他們倆索性就各自都換了一具新機甲,繼續再戰。
一場、兩場、三場……景容尚一場場的輸下去,每一場都看起來那麽的凄慘,但是身在駕駛室的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唇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就是這樣,想着看着顧凜深,想要陪着顧凜深,想要就這樣和他一直戰鬥一直在一起下去,不僅僅是朋友,也不僅僅是什麽崇拜或者感興趣……就是這種想法,每過一會兒就更強烈一分。
他徹底明白自己的心了。
……
打到最後,就連顧凜深這個戰鬥狂人都沒有精力再繼續下去了,更別說已經是超水平發揮的景容尚,連走出駕駛室他都是踉踉跄跄歪歪倒倒的,看起來輕輕一根手指就能讓他倒下。
兩個人誰都沒有力氣,也都不管什麽形象,最後索性都疲累的躺在了訓練場的場地上,邊用手擋着刺眼的燈光邊透過指間縫隙仰望着天花板,邊喘息邊斷斷續續的說話。
“咳,我說……你也別灰心,雖然輸了那麽多次,但那也只是因為你面對的是我而已……你也就只會輸給我了,其他人想都別想贏你。”側過臉去看着景容尚安安靜靜不吭聲的樣子,顧凜深有點心虛,生怕是因為自己完全沒有收斂惹得景容尚輸多了不開心。
聽着顧凜深這樣別別扭扭的安慰,景容尚微笑着轉頭也看向顧凜深的方向——這家夥難得溫柔起來居然感覺這麽奇怪,那種不是你太弱只是我太強的樣子真是讓人無奈。
但是只會輸給顧凜深嗎?這話聽着讓人心裏真舒服啊,甚至還帶着一點期待……
——他會努力做到的,不管怎麽樣都只會輸給顧凜深一個人……因為只有面對顧凜深的時候,他才會即便輸了也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