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爛泥?!老板娘?!
章天幸幾乎是提着心上的三樓。
屋子裏靜悄悄的,全家的仆人仿佛一下子都不見了,只剩下他。
拖鞋蹋在實木地板上,即便再小心,也因為周圍太靜了,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就像是他的心跳一樣。
緊張,惶恐,還有一種四處擠壓而來的壓力感。
從小作為私生子長大,他媽媽從來告訴他的都是,沒有任何東西是應得的。包括感情。在他九歲之前,是住在外面的,他的爸爸縱然每日都能相見,可惜卻從沒留在他的家裏過過夜,他的爸爸沒有陪他睡過覺,沒有叫他起過床,甚至沒有參加過他三年級之前的所有家長會。
那時候,他媽就告訴他,沒有感情是應得的,即便你流着他的血脈。你要想讓他喜歡你,記挂你,就要讨他喜歡,讓他高興,讓他覺得不能缺少你。
他看着他媽媽那麽彪悍的性子,如何在爸爸面前委曲求全那麽多年,自然而然,他學會了說好聽話,說爸爸我最喜歡你了,爸爸你看我的作文寫得是我的爸爸,爸爸我好想你,我過生日什麽都不要,只要你陪着我。
他們表現的越來越好,他爸爸也對他們越來越好。
這種習慣,養到了今天,即便他們已經搬入這個宅院十五年,都不曾改變。
別人都以為,他爸爸是最疼愛他的,可誰也不知道,他拿他爸爸當做老板看待。戰戰兢兢,揣摩心意,掩蓋錯誤,弄虛作假。這是他的拿手絕招。
去撞譚巧雲,那的确是因為年少無知,可也是因為他深刻的知道,他爸爸有多厭惡那個女人,在他們搬入章家之前的那短短幾個月,這個男人不止一次的說過,譚巧雲該死!只是他收斂了。即便到如今他也得說,他做得過分,可做得合他爸爸的心意。
他的爸爸雖然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可卻認為他是個有狼性的孩子,可堪當繼承人。
而喜歡楊東這樣的情感,他是一直埋在心裏的,甚至,為了掩飾自己的性向,他還選擇了跟徐萌萌訂婚——這是刺激楊東,也是給他爸的定心劑,他絕對不會跟那些傻x一樣,大咧咧的出櫃的,因為他知道,那樣的話,他會在他爸心中減分。
而減分的後果是,他有種預感,他爸爸即便弄不出個兒子來,也會弄出個孫子來,放棄他。他不會讓這種結果出現。
他覺得,恐怕只有他爸爸合上眼的那一天,他才能活得自在,那時候,就是他來為別人打分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那日他爸知道他誤讓章天愛吸毒,他就十分害怕,幸好,他媽及時解決了,可如今呢?他擡頭望向不高的樓梯,心中一團亂。
他爸爸會不會如當日訓斥章晨一樣罵他,“你算個什麽玩意,這樣子也想當我的種?”
那時候聽得痛快,而如今他在害怕。
就這樣一輩子下去嗎?沒有盡頭的妥協,放棄所愛,放棄……楊東,章天幸停住了腳步。
可這段路再長也是有盡頭的,何況,這只有三層樓。他很快就到達了三樓,走廊的燈大開着,他的書房的門也開着。
章天幸慢慢的走了過去,當到達房門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立刻過去,而是微微的探了探頭,然後又立刻縮了回來。他看到了書房裏那些書都被亂糟糟的扔在了一旁,沒瞧見他爸,他媽坐在沙發上,一臉的嚴肅。
只那一探頭,他媽周海娟已經瞧見了他。瞬間,就叫了他,“回來就進來吧。”
那聲音冷冰冰的,就跟她沖着仆人發火的時候一樣。
章天幸知道逃不過,只能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他微低着頭,進門就直接往裏走,然後立在進門一米遠處,叫了聲爸媽,然後擡頭。
就那一瞬間,就聽嗖的一聲,章天幸聽到了聲音,也感到了呼呼的風聲,他沒敢動,甚至還按着原來的計劃,将腦袋擡了起來。厚重的書角,先是砰地一聲砸在了他的腦門上,然後又是嘩啦一聲落在了地上。
随即是章建國的怒吼,“你還知道回來?你做的什麽好事,你說,你說!”
周海娟一聲不吭,屋子裏靜得吓人,伴随着他的怒吼的,是章天幸腦門上留下的血滴,啪、啪、啪!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的書上。
章天幸一聲不敢吭,順從的低頭去看,才發現,那哪裏是書,是他的硬皮日記本,如今因為掉在地上,從中大大的打開,亮出來的那頁,是用圓珠筆寫的日記,全篇密密麻麻的,看不清寫了什麽,唯有楊東兩個字,他寫在最後,用筆描了不知道多少遍,碩大而醒目。
他的血滴,正滴答在這兩個字上,然後全部的蓋住了。
他爸爸已經完全暴怒了,拍着桌子瞪着眼睛罵他,“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費勁了全部心血培養你做繼承人,手把手的叫你,難道是為了讓你找男人嗎?我要知道你喜歡男人,我早早就把你淹死,我還不如養着章晨,起碼是個兒子,我要你幹什麽?嫁出去嗎!?丢人現眼的玩意。”
任誰都沒有想到,章建國口中竟然出現了章晨兩個字。
從十五年前起到如今,只有知道譚巧雲死亡的時候,章建國問過一嘴,“她沒帶孩子嗎?”別人回答沒帶的時候,他說了個“哦”,随後只是讓正常處理,他便沒再去問過那個孩子的事兒,周海娟就把所有的消息攔住了。
可如今,他提到了章晨。
這如何不讓人吃驚?!這是氣急了,還是口吐真言,他這是反過神來了,後悔了,想那個孩子了?別說章天幸,就連周海娟的眼睛也動起來。
而在側對面的衣帽間,章天愛正坐在門口的地毯上,通過一條小縫隙,聽着對面的情況。她的手中還拿着電話,正向外撥通着,而上面顯示的名字,是馮春。
章天愛聽到章晨兩個字後,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沖着電話裏小聲地說,“聽見了沒?我爸發瘋了,竟然連章晨都拿出來說,那家夥他媽就是我爸前妻,看着挺老實的人,結婚給我爸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章晨是她跟別人生的。”
“我爸知道的當時就氣死了,他年輕的時候比現在脾氣火爆,當時聽說直接把章晨打毀容了,也沒讓給及時看,我媽說那臉都不成樣子了,譚巧雲活着出門那是她命好有楊偉斌擋着。不過也是他們活該,不是章家人,憑什麽占着章家的地方,要不是他們,我們就受不了這麽多苦了。”
“不過,今天我爸連章晨都說出來了,他是真氣瘋了。哈……哈哈。”章天愛仿佛十分高興,竟然笑起來,斷斷續續的,壓抑着的,就真跟個瘋子一樣。
馮春那日跟她聊過一次後,就沒再理會她。他能拱火,但卻要把握分寸,畢竟章天愛是個傻瓜,章家其他人可是有腦子的。但他萬萬沒想到,時隔幾日後,章天愛自己給他打電話了,第一句話就是,“我把章天幸喜歡女人的事兒弄開了,我爸把他書房都快砸了,發了老大火,正等他回來呢,哈哈,我得謝謝你,要不我怎麽想得到這麽好的法子。太痛快了。”
她說話有些颠三倒四,而且有些瘋癫,馮春就問她,“你吸毒了?”
“沒有?怎麽會?”她笑得咯咯的,“我就是高興,我快被折磨瘋了,他也要受受啊。當然,你是好人,你受他欺負,我這不是讓你也高興高興嗎!”
章天愛一時興起,馮春聽了也就沒挂斷,他其實也想知道,章建國發火處置章天幸的時候是什麽樣?!是不是這個他心愛的兒子,會輕一點。只是他沒想到,居然是這一招——就像當年在他面前說,“天幸比你強一萬倍”一樣,今天,章晨居然也能成為對比對象,馮春真不知道該不該笑,自己居然還有這樣的用處。但暢快,卻是從未有過的。
那邊章建國的言語,顯然讓人不能接受,尤其是自以為打敗了譚巧雲,坐穩了章太太身份的周海娟。她咳嗽了一聲,不高興的說,“教訓孩子呢,你提那個孽子幹什麽?那是章家的恥辱,天幸就算做錯事,也比他強一萬倍。”
她這話顯然是提醒章建國呢,這是你兒子,不是別人的兒子。章建國吐口而出後,顯然也意識到,這話說的不對,于他更不應該提起這個孩子,可他怎麽就不過腦一下子說出來了呢。所以,章建國哼了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沒再說話。
章天幸先去看他媽,他媽臉色嚴肅,嘴巴卻微微動了動,只有四個字,“跪下死求。”
多麽熟悉的四個字,九歲之前,他媽每次跟他爸哭訴的時候,他就需要跪下死求——爸爸,我要爸爸陪着我。九歲之後,他媽轉正上位,他成了章家的大少爺,這四個字終于擺脫了,可如今,十五年後,又出現在他的生命裏。
他的第一反應是腿軟,可忍不住的,又有一絲希望,既然已經說出來了,為什麽不試試呢?!總要抗争一下子的。這種想法,就像是壓在石頭底下的豆子,原本從來不敢抱有長大的希望,卻在陡然下落的雨水中蓬發起來,從一樓到三樓,僅僅三層樓,讓他升起了希望。
更何況,在天愛的事兒上,他不是逃過一劫嗎?
有一不就有二嗎?
他擡着流着血的頭,去跟他爸商量,“爸,我是喜歡他!”
“畜生!”章建國當場喝罵。
“天幸!”周海娟瞧見兒子不聽話,不由叫了一聲,她終于站了起來,扶着沙發的把手,緊緊盯着他。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大了,它可以風情萬種,也可以讓人生畏懼!即便只是看着,章天幸都能感覺到裏面的怒氣和後果。
他咽了口吐沫。
第二次鬥膽選擇了說,“爸,媽,這事兒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天生的啊。我從見到東哥第一眼起就喜歡他,是愛人間的喜歡,不是朋友間的。爸媽,我不是那種亂來的人,我只喜歡他一個人,他那麽優秀,又是大洋國際的掌舵人,他不比徐家強多了,徐萌萌再好不過是個女兒,徐家想要放棄就放棄了,可是楊東有權,我們如果在一起,肯定能發展的更好的。”
他仿佛想到了理由,反而越說越順——“現在都開放了,圈子裏喜歡男生的人多了,出櫃的也不少,不是也沒人說點什麽嗎?爸媽,這都已經不是事兒了?!”
砰!章建國順手将桌子上的筆筒扔了出來。章天幸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倉促而狼狽的趕忙躲開,那筆筒砸在地上稀巴爛,同時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愕然,“爸!”
章建國直接告訴他,“我不會同意的,你也不要打主意想着磨着我讓我認了。徐家已經打了電話了,來問什麽時候結婚。過兩天我們見個面就會定下,你準備結婚吧!”他盯着他警告說,“別想逃避,徐家不是你能惹的,忘記你那點見不得人的愛好,老老實實的,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這卻讓章天幸陡然驚了!他以為那只是徐萌萌的突發奇想,畢竟女孩子想得多。卻沒想到,竟是動真格的了!連徐家父母都驚動了。
這讓他有種自己挖坑給自己跳的感覺——徐萌萌因為演藝事業,并沒準備早訂婚,是他為了刺激楊東,才勸她這麽做的。
章天幸只覺得他的人生似乎從訂婚開始,就沒有順利過。
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身邊日後天天躺着個女人是什麽感覺。他厭惡,他想逃離,忍不住的沖他爸哀求,“爸,我做不到。”
章建國連話都不想跟他說了,轉頭就從腳底下摸出了那把劍——當時知道章天愛是他的害的,章建國就曾舉着這把劍要打死他,被周海娟攔下了,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又拿了上來。
周海娟見狀也驚了,連忙撲到了章天幸的身邊,邊捶打他邊罵,“你發什麽瘋!咱們是什麽樣的人家,怎麽可能出櫃!?你就想着自己,你怎麽不為我們當父母的想想。章家難道要在你這裏斷根嗎?你是要你爸媽去死嗎?更何況,你和楊東要是兩情相悅還行,現在人家根本不同意,你鬧騰的有用嗎?!快點跟你爸爸認錯。”
周海娟原想連消帶打讓章建國消氣,可這話卻讓他更生氣了,他拿着那把劍大步就走了過來,直接就将周海娟撥拉到了一邊去,沖她說,“你不準管!”周海娟竟是真的,不敢再往前了,只是叫着,“天幸,快認錯啊,你快認錯啊!”然後那劍身就落在了章天幸身上。
那東西可是實打實的實心,當日裏做的時候也是精雕細刻,原是用來鎮宅的,可如今,打起人來,卻不比同樣粗的鐵棍子差,第一下直接打在了章天幸的後背上,他原本就有傷,疼的直接一個踉跄,跪在了地上。
章建國這幾天心裏頭的火一直不少,章天愛的事兒不說,章天幸不成器不說,最重要的是,大洋國際動手了。楊東那小子居然早有準備,他當年塞入的大大小小的人手,幾乎瞬間被換了下來,而且,其中有幾個人曾經在大洋國際和章氏競标時,透露過大洋國際的底牌,也被完全揭發了出來,如今,楊東将章氏告上了法庭!!!
他有生之年,居然讓一個晚輩,告上了法庭!而且這是一起幾乎必敗的官司。
如今圈裏已經有人知道了,他能想象得出,等着一開庭,事情完全傳出來坐實了,他的名聲就要從照拂兄弟遺孤變成了掠奪孤兒寡母財産,他如何不恨楊東!
而如今,他的兒子竟然口口聲聲說喜歡楊東,要跟他在一起,還說要跟楊東一起經營公司!
他如何不生氣!
他原先只當章天幸不成器,如今看,卻是連腦子也沒有!他此時不打,難道要等他将他好容易掙來的章氏送給楊東再打嗎?那時候就晚了!
那把劍一下下的落在章天幸的皮肉上,發出悶悶的聲響,章建國也不客氣,直接說出了實情,“倒是有志氣,可眼神太差!但凡楊東喜歡你一點,我也算你有本事!你一個人單戀還在這兒逞英雄,你以為他會被你感動嗎?我告訴你,楊東已經将章氏告了,他壓根對章家恨之入骨,你是傻子嗎?還有上次你妹妹的事兒,他都做得如此地步了,你居然還存着這樣的奢望!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能生出你這樣的白癡!”
章天幸如何想得到楊東居然對他家動手了!他第一反應是,“怎麽可能?!”
就這一句話,讓章建國更厭惡,手上的力氣又重了兩分。他直接道,“怎麽不可能,我今天就讓你試試這不可能的滋味!”
他氣的很,又恨章天幸不争氣,手中卻是又快又急。就來回幾句話,章天幸就已經受不住了,可他受的刺激太大了,他沒想到楊東這麽狠——其實應該是,他不願意相信楊東就這樣撕破臉。一時間心頭大亂,便是連疼也顧不上了。
那邊章天愛已經将門打開了個大縫隙,在那裏聽着聲音,一聲聲的給馮春數,“一、二、三……二十七、二十八,你說我爸多久會停?”
大約馮春說了那是你哥之類的說法,章天愛不屑道,“什麽我哥,他對着我一點愧色都沒有,還說讓我好好戒毒,家裏不會放棄我的,憑什麽?”
書房裏,還是周海娟眼見着打多了,就算是受受教訓也夠了,立刻走了過來,抓住了章建國的手,去勸他,“他有錯,我讓他認錯,你歇歇,你是家裏的頂梁柱,要是累壞了,可不是如了楊東的意?天幸可不是楊東的對手!”
他這話卻是瘙到了正經地方,這也是章建國的心事,兒子不成器,他如何放得開手?!他再低頭看看已經臉色蒼白額頭一片冷汗的章天幸,也打不下去了,直接一把将那把劍仍在地板上,轉頭沖着周海娟說,“你勸他,我不想跟他說話,我瞧着他煩!”
周海娟連忙扶着他去坐,自己才又到了章天幸身邊,她心疼的眉頭都是皺的,可說話卻還是向着章建國,“你爸是為你好,你知道錯了嗎?”說着,她沖着章天幸狠狠的擠了眼。
章天幸嘴巴張開又閉了上,周海娟眼見不成,只能演戲,“這是怎麽了?怎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別是打壞了吧,我讓人把他扶起來吧。”
那邊章建國只是冷笑,“裝吧!”
這句話讓周海娟的動作戛然而止,她轉頭生氣道,“你都打成這樣了,他有錯也受了,什麽裝不裝的!”
可即便這樣說,她瞧着章建國半絲沒有改變的樣子,也知道這事氣大發了,偷偷伸手掐了一下章天幸警告他,小聲說他,“楊東跟你沒可能,其他人不會答應的。”再大聲問,“你這孩子,看把你爸其成什麽樣子了?還不趕快認錯,說你再也不敢了!好好結婚,生孩子。”
章天幸渾身疼的已經讓腦袋發木了,他如今是倒在地毯上的,恰好能看見他媽的嘴,張張合合,血盆大口似得,仿佛他不同意,就能吃了他。
他媽應該也能做到的。他沒有希望了,被打成這樣都沒有希望了!
可他能怎麽辦呢?除此之外,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屈辱,他感到了屈辱。他的朋友,他所認識的人,哪一家是這樣的,爸爸如天一般,而他們只是地上的塵土。他讨厭這樣虛無缥缈的日子,可他偏偏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的怕,他的欲望,成為他的束縛,讓他即便讨厭,也只能這樣去做。
他聽見自己說,“爸!”可後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說他不愛楊東嗎?說他不喜歡男人嗎?他就算說了也做不到啊。
章建國瞧見他這副樣子,冷笑的問他,“怎麽?”
他張張口,再閉上,再張口,在閉上,如此反複,連章建國都站起來,盯着他。最終,他終于說出來了,“我錯了!”
說完,就聽見咚的一聲,章天幸直接暈倒在了地毯上,就在他那本日記面前,他腦袋上的血和日記上的血相映成趣,上面最後一句話是,“楊東是我的,我要用盡一切方法跟他在一起,就算是有一絲可能,我都不會放棄。楊東,楊東,楊東!!!”
周海娟唬得立刻彈了起來,連忙奔出去去找醫生——因為章天愛的關系,這幾日家裏都有常駐醫生,不一時,整個三樓就熱鬧起來。仆人們在醫生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将章天幸擡到了他隔壁的房間,人呼啦啦的走空,屋子裏只剩下了一個章建國。
周海娟問他,“這樣怎麽行呢?徐家的邀約還去嗎?”
章建國點頭道,“當然去,他不是知道錯了嗎?就結婚吧,也早點生孩子安心。”
周海娟只當章建國原諒章天幸了,連連點頭,“對,他現在還小就知道玩,不知道好的壞的,等着結了婚有了孩子就明白過來了。再說萌萌也懂事,能勸他。我先去看看他了。”
章建國不置可否的沒吭聲,周海娟只當他答應了,還勸了聲,“你有空也過去看看,父子倆,終歸不要鬧生分了。天幸就是太單純。”
她說完心裏挂念,就匆匆走了,壓根沒看出來章建國臉上的失望。他過去将那把劍和那本日子撿了起來,沖着它們嘲弄的說,“越大越沒膽,真是扶不起的爛泥!”
馮春一個電話接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等着他放了電話,開了房門,林勇才一臉難色的看着他,“楊東剛才找你,結果一直打不通,章天愛說什麽,你們聊什麽久?”
“章家翻天了!”馮春一句話,就讓林勇大喜過望。“怎麽了?”
“章天幸喜歡男人被他爸媽知道了,他原本就有傷,這回打的很重,章天愛說沒三個月徹底好不了。”
林勇聽了頗為失望的哦了一聲,顯然對着結果不怎麽滿意,馮春看了好笑,沖他哥說,“你別不當回事,他肯定要折騰,你明後天的吧,給他主動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和章天聯系不正常,最近一直在打電話,時間還很長。你想他會幹什麽?!”
“查通訊記錄!”林勇當即就反應過來,“可他們內讧你湊什麽熱鬧!往自己身上引什麽禍水!他如今挨打,正氣頭上,什麽事兒做不出來啊。”
馮春哪裏敢告訴他,要的就是章天幸動他,他玩的就是這條命。只是笑着問他,“楊東打電話來什麽事?”
明知道馮春轉移話題,林勇也半點辦法都沒有,皺眉道,“你就知道瞞着我,什麽事也不跟我說明白了,你信不信我不打電話了?!”
馮春直接判斷,“你不會的。你想想壯壯。”
“好像是給你過生日,這都十一月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裏知道的。”林勇徹底沒招,只能好好回答他。
過生日啊!馮春這才想起來,立了冬,可不就已經進了十一月了嗎?他是11月22日生的,并不是什麽好記憶。他媽身體好,生他的時候是順産,淩晨發動,早上就生出來了,正好看見剛剛升起的太陽,起名字的時候,就叫了個晨。
可那天不是什麽好日子,因為同一天降生的,還有章天幸,比他早上兩個小時。21日晚上八九點就發動了,難産,那時候章建國正在病房裏陪他媽,接到電話就說公司有事立刻出去了,結果等他生出來還沒回來,被留在那邊了。
因為生的艱難,所以起名叫天幸。
多可笑!
當然這都是後來才聽說的,還聽說章建國知道是個兒子,興奮的在産房外轉了三圈,還給每個醫生護士都發了大紅包。而等他忙完那邊再回這邊的時候,他媽早就被送回病房睡着了,他成了第二個兒子,驚喜也有,少了點。
生在同一天,那麽過生日肯定也在同一天,前面時間他媽和他都不知道周海娟的存在,只當每次章建國都很忙,要等到很晚才能吹蠟燭,可後來才知道,人家是給章天幸過生日去了。
所以,生日二字,對于馮春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記憶!他壓根就沒想起來過。可楊東居然記得。
這讓他感覺有些複雜,過去他過生日,也是楊東第一個祝福的。
等着林勇回屋了,馮春才将電話打過去,響鈴兩聲,就被接了起來,那邊熱熱鬧鬧的,仿佛應該是在開什麽會,馮春擡頭看了看點,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他叫了聲東哥,楊東則輕聲說,“乖,稍等一下。”
那個乖字,讓馮春的心,忍不住的顫了顫。
電話裏傳來楊東的起身的聲音,然後是皮鞋踏在地上的吧嗒聲,開門聲,關門聲,然後整個耳邊一下子都清靜下來,靜谧的連楊東淺淺的呼吸都聽得到,這才到地方了,男人好聽的聲音問他,“怎麽才打過來?”
這是等急了嗎?!馮春忍着笑意說,“剛剛在跟人讨論劇本,剛停下。聽說你要給我過生日?”
楊東不由罵了句,“這個林勇,我打聽一下,他倒是什麽都跟你說。”但他随即就笑了,“不過說也對,老板娘總是比老板要重要。”
老板娘?馮春品了品這三個字,沒吭聲。
楊東那邊卻笑起來,顯然知道這三個字的殺傷力,他低熱的呼吸都能透過手機傳過來,貼在馮春耳邊壓低聲音說,“怎麽,不願意嗎?”
馮春被他撩的身體有些軟,靠在牆上回擊他,“劉北也該這麽叫。”
楊東就哈的一聲笑起來,男人的聲音充滿着胸腔共鳴,打的馮春的耳朵嗡嗡嗡響,他有些惱羞成怒,哼道,“你要怎麽給我過?”
楊東還在笑,“老板娘,洗幹抹淨随你調遣,怎麽樣?”
馮春呲了呲牙,一口應下,“好啊!”
……
臨了挂電話,楊東卻突然問了句,“你認識一個叫章晨的人嗎?”
馮春屏住了呼吸,若無其事的問,“那誰啊,章家人嗎?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