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親的人
怎麽能不喜歡呢?這樣的人,對馮春來說,珍貴的世界上只有一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的你,怎麽能不愛呢。
直至楊東的吻落下來的時候,他們的手都沒有松開。
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跟上次不一樣。
上次是匆忙的意外的,伴着濕冷的寒氣,兩張冰涼的嘴唇貼在了一起,內心是火熱的。而這次是有備而來,身心交付,從嘴到心全部都是熱的,燙的,恨不得能讓人融化的。
甚至因為這個吻,所謂的訂餐馮春都沒吃出滋味。
還有什麽比愛情更甜蜜更美好更讓人回味呢?即便他可算是半個廚子,即便這一餐食材珍貴讓人瞠目結舌,可也顧不上了。
直到從北京開車回來,一路上馮春的心情都是美好的,看着那漸漸離開的司馬臺長城他高興,看着越往回走天上越少的星星他也高興,偶爾去看看楊東那張俊俏的側臉他還是高興。
他許久沒這樣高興過了,即便知道這樣太傻了,他也忍不住的去樂,只是為了怕人看見,将頭扭到了車窗那邊,可在車子偶爾路過的路燈的餘晖下,那笑容早就映在了車窗上,只是他已經注意不到了。
車上其他的兩個人都在看他。
去的時候是楊東和馮春的兩人世界,回來的時候,因為實在太累,則是讓也跟過去的林勇開的車,另一輛保镖車在則跟在後面。
楊東就跟馮春一起坐在後排的左後位,他累得不得了,人人都覺得,這麽聲勢浩大的一場生日,怕是要發生點什麽吧,就連林勇他們幾個也是,當他帶着馮春從酒店裏走出來,告訴他們準備回去的時候,這家夥還啊了一聲。
可只有他知道,他不為這個。
他談的是愛情,不是上、床。他又不是花錢買樂子的男人們,他看了看旁邊那個傻笑的人,他是真動心了,對于心上人,怎麽可能這麽亵渎。
他只為告訴馮春,我喜歡你,我想給你最好的。
他揉了揉眉頭,實在是太累了,趕回去就下半夜了,明早還有個重要的會要參加,必須要睡一睡,可眼睛就是黏在馮春臉上扯不開,路燈一盞盞飛馳而過,将馮春的臉照的分明,他貪婪的看着這家夥傻樂,只覺得自己也跟着高興,舍不得睡去。
還有林勇,他在後視鏡裏去看馮春。
事實上,這場安排一出現的時候,他是有些不爽的。馮春是他的弟弟,縱然早就說過喜歡男人,可真要知道他跟另一個男人可能上船,這種感覺,讓他并不好受。在那麽美的司馬臺長城,他都沒有看進去一眼,只是站在不遠處慢慢地看着,看着他們說笑,接吻,吃飯,然後他以為會發生某些事情,他的手始終都是緊攥着的。
可一切并沒有發生。
他的老板,那個男人,告訴他,“回去吧。”
他突然就明白了馮春說過的一句話,“東哥啊,他很好。”他現在也覺得不錯,他瞅了一眼高興的馮春,真不錯。
等着到了北京,楊東直接帶着人把馮春送到了樓下,因為時間實在是太晚了,馮春也就沒讓他上去——他那屋子實在是沒地方睡人,這麽來回折騰一趟,楊東恐怕能睡的時間沒幾分鐘了。
楊東也不是磨叽人,直接就聽話,讓林勇護着馮春上樓後,自己就讓人送自己回家了。
林勇自然也不是住在馮春這裏的,他要将馮春送到屋子裏就下來,下面還有兩個保镖,馮春有他們的號碼,可以随時保護。
只是沒想到,到了馮春住的那一層,電梯門一開,一個人竟然猛然間從角落裏站了起來,這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即便是北京這樣的國際都市,也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态,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見,這樣一個人猛然冒出,別說馮春,就是林勇也唬了一跳。
他直接一把拉住馮春的胳膊,将他向後一扯,自己擋在了他的面前,沖着那個人問了一句,“誰?”
那個人晃晃蕩蕩的,并不能站的十分穩,聽見聲音後,就擡頭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可能是重心不穩了,整個人還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邊的牆才站穩。這時候她才嘟嘟囔囔說了句,“我!”
這一張口,便知道,是喝多了,人還不清醒呢。
林勇就皺眉罵了一句,“醉鬼!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馮春卻道,“是章天愛。”
“啊?”這下子林勇也驚訝了,眼前的人頭發亂成了雞窩,身上一身白色運動服不知道蹭哪裏了,髒的不得了,縱然沒看見臉,也不是章天愛平日的模樣了。
馮春此時已經想到了今天章家的好戲——他步步緊逼安排到的,雖然不能親眼看到,可瞧見章天愛這副樣子,怕是效果不錯。
他心情難得好,又想聽故事,就繞過楊東上前,一把攙住了章天愛,叫了聲,“天愛,你怎麽喝的這麽多?”
章天愛怕是腦子都是混的,這會兒子聽見話遲疑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不高興的說,“我喝酒怎麽了?我喝酒管你什麽事?!你是誰啊,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章天愛,章——天——愛——啊,你知道嗎?我爸是章建國,章氏的董事長,我是章家大小姐,哈哈,我是章家大小姐,我哥哥是章家大少爺,大小姐,大少爺,真好笑。多好笑啊!”
她喝得真的太多了,壓根不能控制自己。就這一會兒,就又嚷又哭起來,聲音還特別大,“馮春,馮春,你幹嘛不出來!你這個懦夫,是不是怕我爸爸,我告訴你,他一點都不可怕,他是個壞蛋,他不是我爸爸!嗚嗚……”
這并不是平層大宅,而是一梯兩戶,這麽吵嚷起來,肯定會吵到鄰居的。
馮春直接沖着林勇說,“哥,幫把手,把她弄進我屋裏去。”
林勇也聽出不對來了,半句話沒說,直接就去開了門。若是楊東在這兒,怕是會瞠目結舌,林勇手中,竟然有馮春屋子的鑰匙,而他都沒有。
章天愛并不老實,她又哭又鬧,又唱又跳,即便馮春和林勇兩個大男人,弄她進了屋也累出一身汗來。林勇實在厭惡她,一進屋也不管不顧,直接将她扔在了客廳的地板上了,章天愛大概是摔疼了,唔了一聲,又不吭氣了。
等着馮春進廚房端了杯熱水出來,人已經躺在地板上不動彈了,馮春還想低頭瞧瞧,林勇實在不願意自己弟弟照顧這玩意,一把将水接過來,沖他說,“睡着了,你別管了,洗洗睡吧,我給你看着。”
馮春點點頭,沒再堅持——章天愛這樣,恐怕壓根不清醒,能說出點什麽?等着也白等。他進屋去拿了兩床被子,分別給了林勇和章天愛,然後指着那間關閉的小屋說,“哥你去那屋睡吧。”
林勇直接一擺手,示意馮春別管他,讓馮春睡覺去了。等着客廳裏就剩下他了,他才慢慢的蹲下來,蹲在了章天愛的面前。他伸手抓住了這個女人的頭發,将它們一點一點的撩了起來,露出裏面那張臉。
這個女人瘦的跟猴子一樣,臉色灰黃,這麽睡着,就跟誰家裏養的小貓小狗一樣,一點都不像是有害的樣子。可誰又能想到,她是殺害他爸爸的幫兇,十四歲的她在那輛車上喊着撞死他們,就跟撞死一只狗一只貓一樣的簡單。
這是這麽多年來,林勇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見到自己的仇人。他的手已經抑制不住的有些抖了,抓着的章天愛的頭發也越來越緊,他真想随手拿起身邊任何的重物砸到她頭上,弄死她。
可他不能這麽做,他還有馮春要照顧,如果他死了,馮春那個小瘋子,恐怕也不會活了,他能想到那孩子的瘋狂。
章天愛怕是疼了,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嘟囔了一聲,啪的一下,手拍在他的手上。
這個變故讓林勇的心弦最終收了起來,他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章天愛,終于松開了手,站了起來,想了想後,将那床被子蓋在了她身上,把門拿鑰匙反鎖了,這才進了那間小屋睡覺去了。
站在卧室門口的馮春這才松了口氣,悄悄的把門關上,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馮春起來的時候,章天愛還在睡着呢。林勇出去買豆漿去了,客廳裏彌漫着一股酒氣,熏得人想吐,馮春只好将窗戶全部打開,散散味。
今天風很大,南北兩邊窗戶一打開,穿堂風一過,屋子裏的溫度驟然下降,那股子味道也不見了。八成是太冷了,章天愛終于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迷糊着問了一聲,“怎麽這麽冷?”
馮春聽她聲音裏挺清醒的了,就直接上去拿着剛洗完的手拍了拍她的臉,冰涼的帶着水的手剛拍兩下,章天愛就猛然驚醒了,一雙大眼瞪得大大的,同時将馮春的手打了下去。但并不清醒,她足足緩了十秒鐘,才茫然無措的問了句,“你怎麽在我家?”
然後她就覺得到了不對,四處看了一眼,章天愛是來過馮春這裏的,而且不少,怎麽會不認識?她當即就拍了拍腦袋,口氣不好的問,“你昨天去哪裏了,我等了你那麽久?”顯然是想起來了。
馮春避重就輕,“我過生日啊,跟朋友聚聚,你找我有事嗎?昨天哭的挺厲害,怎麽問也問不出來。”
一聽這事兒,章天愛仿佛終于想起來什麽了,臉色又難看起來,情緒也低落了下來。她張了張嘴,仿佛不知道該不該說,馮春知道這時候不能多問,直接就去倒了杯熱茶給她,自己則忙乎着收拾屋子了。
章天愛抱着那杯熱茶,看着馮春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走,擦擦桌子,收拾收拾放亂的東西,昨天的事兒就慢慢回憶起來。
難過是當然的,她倒是沒覺得不能說,畢竟這事兒是瞞不住的,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狠狠地灌了一口熱茶,燙的上颚都疼了,她才張口,“我們家昨天出事了。”
“昨天不是你哥生日嗎?”馮春好似并沒當回事,“能出什麽事?辦砸了?”
“比那更嚴重,”章天愛就将他家發現他哥是同性戀,同時決定讓他娶妻,跟徐家商量,最後為了徐家面子,決定在宴會上表達對徐萌萌喜愛之情并宣布婚期的事兒說了。
這些都是馮春不知道的細節,他能把控的只是大方向,譬如他去刺激章天幸,他去指點章天愛,還有他點破了徐萌萌,但究竟怎麽做,他不是神,只能看他們自己。當然,這些不是無的放矢,在此之前,他們的性格,他們家人的性格,他已經研究了四年。
“可沒想到,徐家知道我哥是同性戀的事兒了,”章天愛真不願去回憶昨天那一段,可是那是真的,她不得不面對,“他問了我爸我哥很多問題,我把我哥說得可好了,可轉眼他就把事情捅出來了,還有照片當證據,他質問我爸他知道不知道,呵呵,我爸肯定不承認,他把我哥推出去頂缸了,明明是他決定的事兒,我哥根本不想結婚,可事發了,就推到我哥身上了。真可憐。”
章天愛顯然是難受極了,即便已經過了一日,她也宿醉過了,可她仍舊忍不住重複那個詞,“可憐。”馮春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她這不是為章天幸難過,這是在悲哀自己——要知道,徐萌萌可是拿她當親妹妹待的,她都不曾對她被騙婚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去提醒一聲,怎能可能為別人難過呢?!
果不其然,章天愛随後就說,“我一天都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我爸他簡直是個魔鬼。”
這是對這個家徹底失望了。
馮春将章天愛的話捋了一遍,就知道哪些他布置的細節用上了,哪些沒用上。譬如,徐家抓住了章天幸曾經在初三交過一個男朋友的細節,卻沒有用他給出的另一個更大的禮包——周海娟出軌的證據。
即便已經撕破臉了,他也沒從市面上聽到任何這方面的消息——這事兒自然是假的,其實就是馮春炮制的,跟周海娟誣陷他媽的法子一樣,加上周海娟這些年的行為,幾乎沒有破綻,可徐家沒用,這讓他對徐世友充滿了敬佩,這是個有底線的人。
不像他,底線是什麽,早被狗吃了。
他看着章天愛在那裏難受,就問章天愛,“你還抽嗎?有瘾嗎?”章天愛愣了一下搖搖頭,“抽不到,瘾當然有,小多了。”她嘆口氣,“我昨天也想抽呢,忍住了,不是不想,是不敢,我現在怕我爸弄死我。”
她說的認真極了,顯然不是開玩笑,馮春聽了就點點頭,走到了客廳的一角,從最底下的酒櫃裏抽出瓶酒來,“那就喝點這個吧。能讓你暫時痛快點。”
章天愛如今警惕的很,“加料了?”
馮春笑,“怎麽可能?!苦艾酒,瑞士的。”他将酒瓶子放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的說,“裏面有輕度致幻效果的苦艾腦成分,可以讓人喝了後不那麽痛苦,不過不上瘾,戒毒這東西,肯定很辛苦,也忍得難受,你不如找個替代品,就好像戒煙的嚼口香糖,慢慢來。”
“你應該喜歡,試試吧。”馮春這樣說。
章天愛就盯着那瓶酒,馮春說得對,她的确堅持的很辛苦,昨晚若不是實在太害怕他爸了,她怕是已經吸毒了,因為她想要解脫,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用痛苦。如果真有這個效果,又不用上瘾,她怎能不動心?
想了想,章天愛就伸出了手,想要将它開了,卻被馮春制止了,“我這兒可不行。”馮春跟她解釋,“你昨晚就喝醉了,今天再喝,小心酒精中毒。再說,你跑出來家裏人都不知道吧,肯定在找你呢,若是知道在我這兒過的夜,我可怕你爸弄死我。”
他随手找了個手拎袋出來,将酒給她裝上,然後才道,“酒你拿回去,想喝自己喝。我不能多留你了,我真是害怕你家,你先回去吧。”
章天愛愣了愣,若是平時肯定要翻臉的,覺得馮春對她不恭順,可如今他倆的位置卻是倒了過來,他哥的挑釁她也聽了,可舉目望去,她就馮春一個給他出主意的,關心她的,她昨晚在街上流蕩了那麽久,給多少朋友打過電話,八成他們都知道了他家的事兒,都直接拒絕了。她能來的,只有馮春家,再說,那點子瑕疵又有他哥打底,也就是不明顯了。
她拿着手拎袋怔了怔,忍不住就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挺讨厭我的啊。當時在酒吧你都沒管我。你自己跑了,我哥說,是你找楊東報的警。”她沒說馮春叫她去這事兒,她覺得他哥這是故意栽贓,如果知道有事,誰還會去啊,馮春又不能未蔔先知。那時候他們感情還不錯,她覺得馮春是想跟她出來玩的。
“是啊!”馮春也不客氣,“你哥還好意思說,他怎麽不說是他幹的呢?!”馮春能拿捏住章天愛的情緒,他知道這家夥現在正處于對他的極大依賴中,她已經被吸毒,哥哥害他,父親不頂用這樣的事情弄懵了,充滿了對人性的不信任,只能相信他這個好人。
這其實就是件特別不靠譜的事兒,可人就是這樣,她要被刮走了,她要被淹死了,就得抓住個繩子拉住自己,而他現在就是那根繩子。所以,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馮春直接說,“我是跑了,我害怕,誰遇上這事兒不害怕呢。可章天愛,我知道那是你哥弄的,因為我仇人只有他,可我沒想到他會連親妹妹都坑,我以為你不會有事。你要怨恨我也沒辦法。你随意。”
他毫不在乎,說完就直接推着章天愛出門,章天愛就跟傻了一樣,被他弄出門外啪的一聲把門關了,一個人拎着袋子站在樓道裏難受。可不一時馮春又把門給開了,沖着她來了句,“那個,別吸了,實在不行就喝點酒,喝酒不是毛病,吸毒可不是個事兒。”
說完,他又關了門,章天愛此時此刻卻感覺跟剛才完全不一樣了,她覺得這個男人還在關心自己,比別人強多了,忍不住就抓緊了袋子,站了好一會兒,才坐了電梯下去。
等着林勇提溜着豆漿油條回來,馮春已經處理完了,林勇問了個經過,不由沖着馮春說,“這下章天愛可是更信你了,不過,周海娟那事兒怎麽辦?真沒想到徐家居然沒動。太可惜了!”
馮春不在意的說,“那就給章家的對手啊,除了大洋國際,他又不是沒有對頭,章家現在正在困難的時候,我想他們是願意雪上加霜的。”
林勇聽了立刻就知道怎麽去做了,而馮春開始忙活自己的事兒——劉北來電話了,馮竹梅說那個汽車廣告已經為他争取了試鏡的機會,讓他多想想,争取一次抓住機會。
演員們的上位,其實并不僅僅看演戲,還有各種的廣告,如果他能接下來這個廣告,顯然對他卡位上升是有幫助的。
馮春不得不重視。
試鏡安排在第二天下午,馮春早早就打扮好了,林勇開車帶他過去。這是一個歐系車新開發的車型,小巧而精致,原本是找了一男一女兩個明星代言,男明星是張帆,比馮春咖位高些,人氣也旺些,而且聽說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他了。至于女明星不知道定了誰,但現在,是馮春在試鏡了。
推開這些不談,馮春的氣質其實很符合這款車。他的長相屬于那種精致中帶有些貴氣,尤其是梳起大背頭露出額頭的時候,用劉北的話說,就跟誰家的貴少爺一般,太有範兒。
聽說,馮竹梅也就是拿他那一套寫真,給他掙來了這次機會,對方對他的長相十分喜歡,但要看看人如何。
地點并沒設在公司總部,而是在一個攝影棚。馮春到的時候,攝影人員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公司的老總們自然不會為了一個試鏡而纡尊降貴,聽說來的是公司的副總,不過馮春沒看到,他一到,就被人帶着去化妝了。
他們似乎效率很高,合适馮春碼數的衣服和鞋子已經提前借好,他一進來,就有人開始給他搭配,等着一切都弄好,不過半小時時間。
這個大攝影棚,其實是個空蕩蕩的車間,淩冽而濃厚的工業氣息,中間停着一輛藍色的轎車,馮春這是第一次見,果然十分的漂亮,而且空間很小,大概只能坐兩個人,看樣子的定位是家庭的第二輛車。
他一出來,就有個大胡子的人跑出來自我介紹是攝影師,然後對他說,“我拍照沒什麽要求,你随意就行,只是一定要記住這次的主題,貴族,一定要流露出來。”
馮春聽了就點點頭,走到了那輛車跟前。怎樣能演出一輛車的貴氣呢?就跟人一樣,永遠喊着我最富,最有錢這并非是貴族,而是土豪。真正的貴族他不會因貧弱而看輕你,他也不會因富貴而高看你,他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平和。
二樓,年輕的男人站在那裏俯視着馮春的表演,然後才沖着馮竹梅說,“果真不錯,很到位,好像比張帆感覺還好些。”馮竹梅也終于松了口氣,這代表着已經這人這關起碼是過了。作為負責宣傳的副總,他這關過了,幾乎沒有太大的問題了。
馮竹梅不吭不卑,“是個好孩子,你會發現他更多優點的。”
這個男人就點點頭,然後問,“他駕駛技術怎麽樣?”一提這個,讓馮竹梅倒是愣住了,她實在是太忙了,這些細節也沒觀察過,只能模糊的說,“應該可以吧。”
男人搖搖頭,直接帶着她向着下面拍攝場地過去。這時候一組照片已經差不多了,馮春鏡頭感極強,更何況氣質也符合,攝影師興奮的不得了,滿場就聽見他興奮的指點聲,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的。
男人也不打擾,可馮春也不傻子,馮竹梅一出現他就注意到了,等着攝影師忙活完了,他就自己走過來了。馮竹梅這才跟他介紹,“這是司總。”
馮春就伸手跟他握了個手。司總捏着馮春的手看了看,白皙而漂亮,連露出的腕骨都那麽漂亮,就覺得有點可惜。可嘴巴上該問的卻一點不少,“你駕駛技術怎麽樣?”他這會兒倒是肯解釋了,“為了表達我們的這輛車的安全性,我們有一段宣傳廣告是需要在盤山山路拍攝的,我希望不要用替身,”他打量了一眼馮春,“這麽氣質出衆的替身也難找。”
馮春跟車打交道并不多,在章家的時候他還小,只是讓司機接送上學,後來離開章家就沒了這條件,他就開始騎自行車。再往後,他媽他繼父出了車禍,實在是太慘了,馮春就對車有抵觸。有一陣子,他連出租車都不願意坐。
可是他要扮演一個正常人,一個跟章晨沒關系的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破綻。所以,他去學了駕照,平日裏實在沒人,也會自己開着回家,只是,心裏始終是抵觸的。
即便不用去看馮竹梅的表情,他也知道對方的意思,這種事情這時候怎麽可能掉鏈子,他于是笑着回答,“還不錯。應該沒問題。”
司總就點了頭,“可最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章天愛拎着酒打了輛車回了章家——即便她不喜歡,也不得不承認,除了這裏,她沒地方可去。昨天的熱鬧已經完全不見了,明明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仆人還是那些仆人,站在門口的章天愛就是有種蕭瑟的感覺,
進了客廳更明顯,屋子裏好像洗劫過一般,不少家具都殘壞了,好像經歷了狂風暴雨。她忍不住走到了那片照片牆前,上面擺着他們一家四口這些年的合照,可如今,中間最大的那幅——去年的全家福,已經不見了,只留了個空空的地在那裏,顯得特別難看。
她忍不住就喊,“柳媽柳媽,柳媽!”
她的聲音在這座小樓裏回蕩,柳媽匆匆忙忙的跑出來,一見她就差點哭了,“小姐你這是去哪裏了,我擔心了一晚上啊!”
章天愛卻顧不得聽這些,她指着牆上,手指頭又點向了狼狽不堪的客廳,問她,“這是怎麽了?這照片呢?”
柳媽聽問得是這個,忍不住就嘆了口氣,她拉住章天愛忍不住念叨,“昨天一結束,少爺就跟老爺頂上了,太太也很生氣,中間替少爺說了幾句話,把老爺氣惱了,他砸的。”
章天愛一聽是他爸,倒也沒覺得太奇怪,他爸本來生氣就愛動手的。她就問,“那他們呢?”
柳媽嘆口氣說,“老爺昨晚就出去了,太太氣得心口疼,這時候正躺着呢。少爺,少爺在樓上。”
章天愛就知道了,她想了想,沒吭聲,自己從廚房拿了個杯子,進屋喝酒去了。
等到醉了又睡醒了,一睜眼,才發現章天幸坐在屋子裏,她嘟囔着說了一聲,“你在這兒幹什麽。”
章天幸沖她說,“天愛,以後跟我說話大聲點,我這只耳朵,”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耳,“聾了。”
他拿着桌子上剩的半瓶酒,“這東西不錯,給我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