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聽到小池宣布部活結束後,已經因為練跑而氣喘籲籲的陽菜便拿着自己的換洗內衣褲,然後跟着其他女性部員一起進入淋浴室裏沖澡。

迅速沖完澡、穿上自己的制服後,她便跟其他部員們道別,随後便拿着自己的東西拿到距離教職員停車場最近的那個音樂教室去等榊,因為自一個月前她因為被罰跑體育館五十圈,又因為忍不住在跑步時與冥戶鬥嘴、互損着跑完全程後,榊和跡部便完全禁止她進入網球部了。

雖然說在榊沒到網球部去的那幾天若雪都會幫她說服跡部、讓她得以進入網球部的社團辦公室裏和若雪讨論她們樂團的樂譜,但在榊到網球部指導的那幾天,她也只能認命地到音樂教室去,就像今天。

确定沒有其他人在後,陽菜便随手将自己的東西扔到地上,不顧形象地坐到了窗邊的櫃子上方,将自己的腳伸直、放松肌肉。但過沒多久,本來就已經很疲倦的她便幹脆直接躺在櫃子上。

側着頭看着因為落日而變成橘紅色的天空,陽菜忍不住喃喃念道:「好快,已經轉學來冰帝快一個月了,住到舅舅也兩個多月了,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回神奈川一趟了……」

就如同去年剛成為立海新生那陣子一樣,即使她才剛轉學到冰帝一個月,但很快就交到幾個不錯的好朋友,也很快和社團的部員們打成一片。

雖然說因為她最怕的榊跟她在同個學校、讓她必須時常注意自己的行為,還有因為她跟冥戶交惡而讓一些喜歡冥戶的女生常常當着她的面對她說些不好聽的話,但整體來說并不會比在立海的時候來得差。

只是,她還是很想念立海的氣氛,想念雖然跟榊一樣會訓斥自己行為、但自己可以肆意反駁回嘴的真田,想念能跟自己讨論最新流行電玩和音樂的切原和丸井,想念以前比較要好的同班同學,想念一起為全國大賽努力的田徑社部員,想念跟自己感情最好的琉璃,想念…那個名叫淺川俊藏的人……

「爸爸……」

在出聲叫喚的同時,陽菜的腦海裏也浮現出小時候自己那位算是日本知名發型設計師的父親握着自己的手、教導自己如何剪發的情景,忍不住擡起手臂來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這時候音樂教室的門突然被人拉開,榊那低沉嚴肅的聲音也随之響起,「陽菜,妳那是什麽姿勢,可以和我解釋一下嗎?」

聽到他的話,陽菜連忙從櫃子上跳下來跑到他的旁邊,并且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舅舅,我只是太累了而已,不是故意的……」

由于已經習慣她每次都這麽說但卻從來沒有改過,榊只能無奈地擡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了,該走了。」

「是!」

陽菜耍寶似地做了個遵命的姿勢,随後便迅速拿起自己的東西,跟在榊後面一起離開那間音樂教室。

由于剛才才惹榊不高興,所以在回家路上陽菜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叨叨抱怨着哪個老師上課很無聊、規矩又一堆之類的,只是乖乖坐在副駕駛座的位子,一邊在心裏想着最近跟若雪她們所練的曲子,一邊用手指打着節拍。

「陽菜,」正當她快打完一首歌的節拍時,榊突然開口打破了車中的寧靜,「周末我送妳回神奈川一趟,免得那些瑣事影響到妳的學習。」

聽到他的話,陽菜看着他愣了好久,随後便微微揚起嘴角。真是,原來剛剛的話被舅舅聽到了啊,不過關心我就直說嘛,要不是琉璃給我上一堂《論榊太郎的說話藝術與背後深意》,我說不定還以為舅舅您在戳我傷疤呢!

她朝他搖了搖頭,「不用了,現在他們那邊應該很忙,去了也只是給他們添亂罷了。」

榊瞥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在逞強後才回答道:「随便妳。」

「對了,舅舅,」陽菜在這時曲起了雙腿,改為雙手抱膝坐着,「您應該有認識幾個發型設計師吧,您可不可以請他們來指導我啊?」

努力讓自己忽略她那不雅的坐姿、不讓自己訓斥心情才剛好轉的她後,榊才緩緩地開口說道:「要學發型設計可以,不過拿妳練鼓和練跑的時間來學,不準耽誤到妳課業和木琴、鋼片琴的學習!」

雖然說他會這麽說并不會讓陽菜感到意外,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哀嚎。

果然,雖然說會關心我,舅舅您的本質上還是個魔鬼!老是叫我讀書、練那些古典樂器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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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榊當初就把話說死了,而陽菜也沒有膽子拿讀書和練琴的時間去學習發型設計,所以在衆多興趣中難以取舍的她也只能在五月初的一個周末頂着幸村那帶着笑意但卻十分危險的目光、拖着琉璃到醫院附近的衣家咖啡廳讨論了該如何選擇。

和琉璃聊了一整個下午後,她便決定放棄打鼓和田徑。

放棄打鼓,是因為明年琉璃勢必要到奧地利進修音樂,而若雪即使不出國進修、也是要開始着手處理家族事務的。另外,想要脫離月城集團的真紅則是要開始在課餘打工存錢。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四人那只是屬于玩票性質的樂團是不可能繼續下去的,而她也沒有繼續打鼓的必要了。

而放棄田徑則是因為受琉璃她們三個影響的緣故。

看見自己的至交好友們在中學期間都已經規劃好了自己的未來了,讓陽菜也跟着開始思索自己的未來。

雖然說知道參加田徑賽能夠讓自己在申請高中和大學時加分,但是她并不覺得自己在上高中後還能兼顧課業和社團,也沒有打算在未來成為一個職業田徑選手,所以她便決定要在今年全國大賽之後退出田徑社、放棄跑步,一心一意為自己的未來努力。

只是,盡管已經下定決心要專心跟着榊請來的發型設計師學習了,但一下子就放棄兩個自己最喜歡的事物,對陽菜來說心情還是有些難以調适,有時甚至還會産生懷疑,自己做的選擇到底是不是對的。

因為陽菜并不是那種善于隐藏心情的人,所以周遭的人多多少少都察覺她的樣子有些怪怪的,包括和她住在一起的榊、認識她多年的若雪和跡部,以及和她非常不對盤的冥戶。

由于之前看見她的時候都是朝氣蓬勃的模樣,所以在打開社辦的門,看到她蔫蔫地趴在桌上、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時,原本已經做好又要大吵一架的心理準備的冥戶感到十分地不适應。

将跡部交代自己拿進來放的活頁夾放到辦公桌上後,他忍不住走到陽菜的前面,用着平時與她對罵的嫌棄語氣說道:「喂,起來啦,趴着的樣子難看死了!」

「不用你管,」稍稍擡頭看了他一眼後,陽菜便繼續趴着,并且悶悶地說道,「快回去練習,要不然跡部少爺又要說我影響部員練習了。」

她那有氣無力的反應讓本來就覺得她不對勁的冥戶眉頭皺得更深了。

雖然說之前的互動只有鬥嘴而已,但兩人的關系也在你來我往的互損中慢慢建立了起來,至少,在經過一個月後,他無法對這個狀态的她不聞不問。他慢慢坐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有些猶豫地問道:「喂,妳……出了什麽事了嗎?」

有些意外他會詢問原因,所以陽菜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他好一會,像是要确認他到底是不是真人,還是有人裝成他的樣子。

只不過她很快便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冰帝,而不是那個有着仁王那個詐欺師的立海,所以便把那個奇怪想法抛到腦後,然後緩緩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心情有些煩躁罷了。」

「廢話,」冥戶朝她翻了個白眼,「用看的也看得出來妳心情不好,我問的是原因!」

原本陽菜很想直接回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句話的,但看到他仍舊皺着眉頭,而且還坐在這裏等着自己的回答,所以話到嘴邊便又吞了回去,并且生硬地改口說道:「我懶得說,要解釋的東西太多了。」

「喂……」

看見她在說完後又重新趴到桌子上、視線也不知道放在哪裏,冥戶本來是打算繼續問下去的,但是在這個時候社辦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雖然本來就因為在外面沒聽到吵鬧聲而猜測到他們兩個人沒有在鬥嘴,但在親眼看到他們兩個居然心平氣和地面對面坐着後,若雪還是感到有些驚訝。她用着調侃的語氣問道:「怎麽,難道我進來晚了、你們已經吵完了嗎?」

「才不是,」因為以前自己那些禮儀是由她教導的,所以在見到進來的人是她後,陽菜馬上坐了起來,并且努力提起精神說道,「只是被舅舅念了那麽多次,也知道要收斂一點、成熟一點了。」

明顯不信她的說詞的若雪忍不住掩嘴笑了幾聲,而冥戶則是再度翻了個白眼,随後便直接離開社辦,将地方讓給她們兩個,畢竟盡管他有點在意陽菜的情況,但也知道這個時候還是交給若雪處理會比較好。

在門被重新帶上後,若雪便走到辦公桌旁,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開口說道:「東西收一收,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唉,現在嗎?可是家裏的車很快就來接我了……」

「我已經跟榊老師說了,今天我會負責送妳回去。」說完之後,若雪便不等陽菜反應過來,直接拿着自己的東西離開了社辦。

看見她這個樣子,陽菜也只能趕緊收了收自己的東西,然後跟了上去。

雖然說已經進到冰帝一個多月了,但由于她現在才進入冰帝一個多月而已,對許多地方還有些不熟悉,所以一頭霧水地跟着若雪走了好一會,她還是不知道她們要去的是什麽地方,一直到她們在某間教室的外面停了下來後,她才曉得若雪帶她來的地方是中學部古典樂社的社團辦公室。

「若雪姊,」在确定這間社辦裏沒有其他人後,陽菜一邊在心裏感嘆若雪在冰帝中的地位,一邊疑惑地問道,「為什麽突然帶我來這裏啊?」

「受人之托。」簡短地回答完後,若雪便不再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挂着一堆表框相片的那面牆。

「受人之托?是舅舅嗎?」

看到她點頭後,陽菜便疑惑地上前去看那些照片,一直看到擺在最中間的那張年代有些有久遠的照片時,她才了解榊和若雪的用意。

奇怪,舅舅不是一直不肯告訴我媽媽以前的事嗎,怎麽會特意讓若雪姊帶我來看媽媽以前的照片呢……

她愣愣地站在那張照片前面,并且擡起手來碰了碰照片中那個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但卻有着一頭美麗長發的人,「媽媽…原來也是冰帝的學生嗎?」

若雪慢慢走到她的旁邊,跟着她一起看着那張照片,「是啊,除此之外榊晴香學姊還是古典音樂社的社員,主修的樂器是木琴和鋼片琴,就學期間曾為冰帝拿下許多國際音樂大賽的獎項。難道妳都沒有好奇過,為什麽妳剛轉學過來時古典樂社的社長還親自邀請妳加入她們社團嗎?」

「若雪姊妳是知道的,因為爸爸媽媽他們是私奔結婚的,舅舅還有媽媽那邊的親戚都不喜歡跟我說關于媽媽的事,所以我一直以為那位社長會過來邀請我,是想讓舅舅因為我而接下古典音樂社顧問一職的關系。」

「我記得伯母是在妳七歲的時候過世的吧,在那之前伯母都沒有跟妳提過嗎?」若雪有些不解地問道。

陽菜搖了搖頭,「在我小的時候,媽媽大部份都是在教我樂理的知識,很少跟我說關于她的事,即使說了,也大多說她跟爸爸的戀愛故事,或者是以前她跟舅舅之間所發生的好玩的事……」

看見她臉上的表情除了懷念外還帶了點惆悵,若雪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對了,雖然說伯母在高中時便到美國讀書了,不過還曾以特別來賓的身份回到冰帝與那時候的高中部古典音樂社合奏過,高中部的古典音樂社社辦那邊還留有照片,妳現在要過去看看嗎?」

「不了,相信這些照片舅舅那邊都有,我回去找他要就好了,順便再和他聊聊媽媽以前的事情。」說完這句話後,陽菜像是突然放松了下來一般,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不過現在我總算知道了,為什麽我小時候不懂事喜歡亂敲東西時,媽媽不像其他人的父母一樣責備我,反而露出高興的表情;為什麽以前媽媽即使知道舅舅不會給她好臉色,也總是帶着我到舅舅家去練木琴和鋼片琴;為什麽舅舅老是讓我不要松懈木琴和鋼片琴的練習……」

聽出她話裏的喜悅,若雪忍不住用着調侃的語氣問道:「既然知道原因了,那陽菜妳以後能更專心、更認真一點練琴嗎?我們大家都看的出來,榊老師對于妳的學習态度一直都很頭疼呢。」

陽菜有些心虛地說道:「呃,是會認真一點練習啦……」只不過會不會在心裏臭罵那個嚴厲又沒人性的舅舅又是另外一回事!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若雪忍不住笑了幾聲。

「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該走了。」說完這句話後,若雪便馬上轉身離開。

看見她出去後,陽菜便又重新看向那張照片,并且将額頭靠了上去。她小聲地對着那張照片說道:「媽媽,放心吧,我不會再迷惘了……」

我會好好學習爸爸擅長的發型設計,也會繼續練習媽媽您所喜歡的木琴和鋼片琴的,因為…這是我能夠想念您們兩位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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