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雖然說寒假只剩一個星期就結束了，而榊也在新年期間重複了好幾次要把陽菜趕出家門，但她還是不死心地想拖到最後一秒，畢竟她并不相信榊真的會将自己趕出去，至少在她成年以前不會，再說了，她還有住到琉璃家這個替代方案可以選擇。

只不過還沒等到她挑戰自家舅舅的底線以及成功激發自己的烹饪和家務天賦，她便從琉璃那裏接到淺川俊藏出車禍住院的消息，并且不得不回神奈川去探望他，或者該說，她根本沒來得及思考，便在挂斷琉璃電話的下一秒往車站的方向跑去。

一到醫院後，她便看見琉璃在一樓候診大廳等着自己，然後邊喘氣邊着急地詢問道：「琉璃，爸爸他怎麽樣？他應該沒事吧？還有他的手……」

「伯父他沒事，」看見她着急到快哭的樣子，琉璃只能拉着她去搭電梯，并且開口安撫道，「只不過他的左腿骨折了，大概要住院半個月，而要一個多月後才能完全康複。」

「是嗎，那就好，至少爸爸最重要的手沒有受傷…不，不對……」說到最後，原本還一臉慶幸的陽菜露出懊惱的表情，畢竟腿受傷了也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等到了病房所在的樓層後，琉璃本來是要帶着她去淺川俊藏的病房的，但卻被從松了口氣的情緒回過神的陽菜給拉住了。

低下頭閃避琉璃所投來的不解眼神，陽菜用着結巴的語氣說道：「那個…他的心家人可能也在那裏，我不想要和他們見面……」

琉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所以我剛剛已經幫妳确認過了，在二十分鐘前志穗伯母已經帶着良太君回去了。」

「謝謝，真的謝謝！」

陽菜伸手抱了她一下，随後便馬上往淺川俊藏的病房跑去，并且擡起手來敲門，一直到聽到他的聲音說着“請進”時，她才開始猶豫了起來。

只不過最後擔心還是勝過對之前隔閡的顧慮，她還是打開了門，并且故作自然地對明顯一臉震驚、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的淺川俊藏說道：「新年快樂，爸爸。」

「新年快樂，陽菜，」淺川俊藏很快就冷靜下來，并且對她回以一笑，「不好意思，要給妳的壓歲錢我放在家裏了。」

「沒關系，我也不是為了壓歲錢才來的。」咬了咬下唇後，陽菜才開口地問道，「那個…您的腿……」

「沒事，醫生說休養一個月就好了，我很幸運，沒有傷到手。」

胡亂地點了點頭算是贊同後，陽菜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是默默地低頭看着自己的皮鞋，直到有點忍受不了那有些尴尬的沉默時，她才讷讷地開口說道：「既然您沒事了，那我就先走……」

「陽菜，」淺川俊藏打斷了她的話，「可以過來一下嗎？」

雖然困惑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要求，但陽菜還是一邊在心裏對自己說“這只是因為他受傷了，并不表示我原諒他”，一邊緩緩走到病床邊，而還沒有等她開口詢問有什麽事，她便發現自己被他拉入懷中，并且被他緊緊抱着。

「對不起，陽菜……」

聽到他這麽說，靠在淺川俊藏胸前的陽菜忍不住熱了眼眶，她覺得她是個十分不及格又失職的女兒，她覺得她才是該道歉的那一個，但即使是這麽想的，她還是逞強地緊咬下唇、不讓自己說出道歉的話語。

察覺自己胸前的衣襟濕了一片，淺川俊藏這才将放開她、讓她坐在病床邊，然後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拭眼淚，「奇怪，妳以前沒那麽愛哭的，連小時候玩耍跌倒時都沒哭過，我還記得那時我還很得意地和晴香炫耀，妳比較像我……」

他那帶着笑又夾雜了點感傷的話語，讓本來已經停止哭泣的陽菜又紅了眼眶，她趕緊往後退了一步，離開他的手所能觸及的範圍，然後迅速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只是跟舅舅說我出來一下，現在也是時候要回去了，要不然趕不上晚餐時間的話又要被罵了！」

「陽菜，」看見她轉身就要走了，淺川俊藏連忙叫住她，并且在她回過頭來看自己時用着有些猶豫的語氣問道，「妳之後還會過來嗎？」

「會這樣問，是希望我過來，還是不希望？」

在說話時，陽菜的心情很複雜，因為她很害怕他的答案是後者，但矛盾的是，若他的答案是前者，她也會感到很困擾，因為她并不想讓自己有機會看到他和他的新家人和樂融融的模樣。

「我希望妳能來。」說到這裏，淺川俊藏忽然頓了頓，随後便一邊看着她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每天下午三點到七點，這裏都會只有我一個人。」

陽菜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半句話，到最後只能朝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後，便馬上轉身離開了。

出了病房後，她立刻奔向正在走廊盡頭等着自己的琉璃，并且緊緊抱住她、将臉埋在她的頸窩，「琉璃！琉璃琉璃琉璃……」

「好了，我知道妳需要找人商談，」琉璃拍了拍她的頭，「而且我在十分鐘前已經打電話跟精市推掉晚上的約會了。」

聽到最後那句話，本來就已經很難過的陽菜開始覺得絕望了。上帝啊，我覺得我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麽還要讓我承受幸村學長的報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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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怕幸村會在琉璃的住處堵人報複，所以在跟着琉璃到她家的路上，陽菜一直是戰戰兢兢的，直到“安全地”進到琉璃的家中，她這才松了口氣，并且重重躺到最大張的沙發上。

看見她這個樣子，剛去門口拿外賣回來的琉璃好笑地搖了搖頭，「不用這麽緊張，在某些特殊的時候，精市也是通情達理的。」

陽菜對此不以為然，「怎麽可能？我都聽切原跟我抱怨過好幾次，說距離妳啓程去奧地利的日子越來越近，幸村學長就越讨厭別人打擾他跟妳的相處時間，像我這樣打擾你們的晚餐約會，絕對是死定了！」

「應該不會這麽慘吧。」輕笑了幾聲後，琉璃便在她打算反駁之前轉口說道，「好了，別聊我跟精市的事了，剛剛在醫院那裏不是妳說有是想要談的嗎？」

聽到她這麽說，陽菜這才回想起自己冒着惹火幸村的目的，臉也再度垮了下來。她随手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抱在懷中、藉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後，她才讷讷地開口說道：「琉璃，我覺得我好像變的心軟了，明明爸爸只是向我道歉而已、連他自己到底錯在哪裏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卻已經開始動搖了……」

「只要随着自己現在的心意就好，性格有沒有變又有什麽關系呢？」說到這裏，琉璃忽然頓了頓，「對了，陽菜，妳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妳覺得伯父錯在哪裏喔。」

琉璃的話讓陽菜感到有些汗顏又有些懊惱。汗顏的是，當初她選擇不告訴她們這些好友，是因為覺得自己會為了這種事情生氣的作法很幼稚，她們一定會覺得自己很可笑；懊惱的是，自己在暑假時居然連想都沒想就将心裏隐藏許久的秘密直接告訴冥戶，像是覺得他一定會理解自己的想法一樣。

真是，照之前若雪姊所形容的，我會有這樣的表現根本是代表我陷下去了吧……

努力将這樣的想法甩出腦袋、讓自己專心煩惱一件事後，陽菜才扁着嘴說道：「爸爸他騙我……」

她将暑假跟冥戶所說事情又重述了一遍給琉璃聽，但語氣卻比那時候鎮定了許多。

等到她說完後，琉璃微微皺起了眉頭，「需要我代替妳将妳的想法告訴伯父嗎，陽菜？」

想了一下後，陽菜便緩緩搖了搖頭，「算了吧，現在問他這些也太晚了。」

「不溝通的話，伯父是不會知道妳到底為什麽生他的氣，妳也永遠不知道為什麽伯父會在那樣的前提下選擇志穗伯母的。還是說，妳想要繼續跟之前一樣、和伯父斷絕來往，并且一直存着這個心結嗎？」

由于琉璃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讓本來還想逃避的陽菜不得不強迫自己開始思考，過了好一會，她才嗫嗫嚅嚅地說道：「那…就拜托琉璃妳了……不過，在他住院這段期間還是不要告訴他，最近我心情很亂，無法應付這件事！」

像是怕琉璃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樣，她幾乎是用吼的說出最後兩句話。

「好好好，我聽到了。」琉璃有些頭痛地扶着額。

得到她的保證後，大大松了一口氣的陽菜就感覺自己餓了，并且開始吃起早就放在桌上許久的比薩。

看見她那急促的吃相，以及吃的時候時不時說着“都冷掉了，不好吃”、 “早知道就先吃了”這樣的話，讓琉璃忍不住滿頭黑線，本來也有些餓的她食欲全消。

在若雪的教育與幸村的影響下，有着“我不好過，別人也不能太好過”心态的琉璃半瞇起眼睛，她慢慢靠到椅背上，故意用着随意的口氣說道：「對了，陽菜，聽若雪姊姊說，妳最近好像跟冥戶學長有點疏遠呢，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咳咳！」

聽到了冥戶的名字，正在喝飲料的陽菜被汽水給嗆到了，她一邊拍着自己的胸口，一邊用着哀怨的眼神看着琉璃，只不過看見琉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也只能将控訴吞回肚子裏，然後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說道：「反正本來就是我單方面對他有好感罷了，如果在跟前陣子那樣頻繁來往、加深那份好感的話，等到哪天他有了喜歡的人，我根本無法想象那時候我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那樣的狀況……」

恭喜你了，冥戶學長，你喜歡上的人根本還不了解你的心意，而且還決定要繼續疏遠你，你就自求多福吧！！有點沒良心地在心裏這麽說完後，胃口已經回來的琉璃便拿起為自己叫的熱狗來愉快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