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什麽時候買得起公主號,……
濱城,淺秋。
剛剛入秋的天氣,涼爽自然。
早上六點的天空,似是經過一夜的沉睡,蘇醒後的太陽從雲層中逐漸射出一道道溫和的金芒,照在蔚海平靜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嗚——”
一輛飛馳而過的地鐵穿梭在濱城跨海大橋之上。
曲惜珊坐在最後一節空蕩蕩的車廂裏,拿着手機,全神貫注,繃緊了神經。
“快快快,跳P城啊!”
落地之後,她直接地毯式狗刨搜尋,撿了一把破槍。
毒圈開始縮小,海邊停靠着一艘二人小游艇,她迅速上船,然而還未開啓游艇,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正準備回身舉槍……
“砰!——”
一聲槍聲。
“我去……”曲惜珊低罵一聲,“又死了!”
半小時坐了八、九趟飛機,阿聯酋航空都沒這麽闊綽!
這游戲有毒吧?
她一把扯掉挂在脖子上的耳機,沒好氣地将手機砸在腿上,氣鼓鼓地擡起頭。
Advertisement
曲惜珊:“…………”
地鐵車廂對面的大爺眯着眼睛看着她,整個就一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的現場直播版。
——瞧瞧這些年輕人,這一天天的,又瘋了一個。
曲惜珊尴尬地低下頭,縮着脖子擡了擡手,幹咳一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大爺也沒再盯着她看,只繼續閉目養神,手裏的兩顆核桃盤得油光水滑,“噠噠”直響。
“前方到站終點站,鯨落灣碼頭,請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地鐵報站打破了車廂內的尴尬。
曲惜珊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正檢查随身物品,這時,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曲惜珊疑惑地拿出手機。
這個點能發信息的,要麽是通宵還沒睡的,要麽就是10086。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的眉頭就緊蹙起來。
是她那個只在位六個小時就壽終正寝的“前男友”——梁聽洲。
梁聽洲追了曲惜珊大半年,憑借着他锲而不舍的精神和她塑料閨蜜的牽線搭橋,終于在上個月月底的時候,曲惜珊答應和他交往試一試。
然而中午十二點剛确立關系,晚上六點她就撞見梁聽洲摟着她的塑料閨蜜從一家小旅館走出來。
啧啧,倆人跟連體嬰似的難舍難分。
簡直不用現場觀摩,就能腦補出那副“距離只剩下負幾厘米”的畫面。
多麽令人窒息的操作。
簡直就是電視機禦用素材。
【梁聽洲】:惜珊,你能聽我解釋嗎?
曲惜珊只看了一眼,便不耐煩直接删掉信息,然而下一秒,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震動。
【梁聽洲】:惜珊,你怎麽不回信息?
【梁聽洲】:你能給我個機會道歉嗎?
【梁聽洲】:你很忙嗎?
【梁聽洲】:惜珊你在做什麽?
……
……
曲惜珊退出消息界面的時候,莫名想去撥號界面按個110。
仔細思忖之下,她眉頭越來越緊,想了想,嘴角一勾,手指飛快敲着屏幕。
【 曲惜珊】:做|愛。
輸入框化作一個小信封飛了出去。
發完之後,很好,對面沒再回複了。
曲惜珊敲了敲發麻的後肩,心情舒坦得簡直像在高速公路上開着藍翔挖掘機呼嘯而過!
還順帶連這海王大渣男的頭都鏟平了!
早上的風有點大,下了地鐵之後,曲惜珊攏了攏衣領,掩面朝鯨落灣碼頭一側的大路走去。
這條路是一條旅游景點商業街,商鋪錯落有致,世界各地的游客絡繹不絕。
更關鍵的是,這裏是赫赫有名的世界頂級郵輪巨頭公司——世洋之心郵輪集團的總部基地。
站在鯨落灣碼頭,稍稍擡眼,就能看見世洋之心那棟高聳入雲、極具視覺沖擊力的辦公大樓。
混凝土高樓,可拆卸的尖頂,巨大的雙層玻璃幕牆,天氣晴朗的時候,一百公裏外遠觀都可以看到濱城這棟标志性的建築。
曲惜珊瞥過那棟高樓,匆匆走進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面,頂頭挂了個田園風情的木招牌——“閱航觀鯨”。
公司門面雖小,裏面卻別有洞天。
滿牆都是各類獎項,客人與鯨魚的同框,游艇出海的照片。
四五個同為觀鯨向導的同事圍在一起讨論着,曲惜珊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也立刻淹沒在一片叽叽喳喳聲中。
一個同事刷着抖音,正巧刷到世洋之心董事長裴複禮參加夢想號郵輪首航的視頻。
幾個人又是一頓聊騷。
“啧啧,BGM一出來,我就知道家父出場了。”
“聽說裴爸爸是有個兒子的?剛從國外回來,才二十五歲。”
“沒錯,裴知謹嘛,一回來就空降世洋之心的高層,妥妥的霸道總裁啊。”
“而且特別帥,又帥又多金。”
“啧啧,國民老公,要是能嫁給這種人,得生活在童話裏吧?”
……
曲惜珊在一旁聽着,憋着氣嗤笑了一聲。
這麽快就換爸爸了,馬爸爸不香嗎?
逢年過節給你發幾分錢紅包,不認識你還給你花呗借錢。
就……
不香嗎?
一個同事瞥見曲惜珊來了,轉身便拿了一張紙遞過來,“曲惜珊,去客務部領新的救生衣。”
她接過來,粗略看了一眼,道:“好。”
同事說完就繼續與其他人嬉聊,不再理會她。
曲惜珊是濱城大學海洋生态學的大四學生,為了攢義工時間和拿雇主推薦信申請美國C大的碩士,便用空閑的時間,給觀鯨公司做向導。
整個觀鯨公司只有她是來做義工的,于是這些瑣事都堆在了她的頭上。
出門跟幾個熟悉的商鋪老板寒暄了幾句,曲惜珊便穿上防風衣,往客務部的方向走去。
清晨時分,碼頭空蕩蕩的,只有幾十艘或大或小的游艇整整齊齊停靠在一起。
一艘游艇上,兩個水手正做着熱機檢查。
轉速上兩千的時候,尾部兩個發動機轟得“隆隆”響。
曲惜珊取完新的救生衣,放置在十數艘游艇上,便與碼頭值班經理打了個招呼,往辦公樓的 方向走去。
剛走上海邊棧道,一個男人忽地就出現在她面前,嚴嚴實實擋住了她的去路,“惜珊。”
曲惜珊頓時愣住,擡眼之間,男人那憔悴的面容和胡子拉碴的模樣讓她不由往後退了半步。
“……梁聽洲?”
剛發完訊息,沒多久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了,所以這人是自帶GPS衛星導航系統嗎?
曲惜珊冷冷看了他一眼,繞過他就往辦公樓快步走去。
梁聽洲趕忙伸手拉住她,“惜珊,你聽我解釋。”
“放手……”
“惜珊,我那天喝多了……”
“梁聽洲,放手!”
“惜珊,你就不能好好聽我解釋一次嗎?真的是她先勾引我的……”
來了來了!
自己一句話沒說呢,渣男萬金油語錄已經跟彈幕似的一條一條往外狂噴了。
有這閑功夫你怎麽不去賣竹鼠或者暴打嘤嘤怪呢?
曲惜珊甩開他的手,緊蹙着眉頭,越來越不耐煩,她冷言道:“梁聽洲,你腳踏兩條船還死不認賬的時候,你在我這就已經進火葬場了!”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火候不到,又加了句,“不對,火葬場都懶得燒你,你這種人,焚化爐都會吐!”
梁聽洲見她态度堅決,他垂眼,做了什麽重大決策一般,急促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沒有不認賬,我心尖尖上都是你……”
曲惜珊簡直要自閉了。
心尖尖?……
你是個榴蓮嗎?
心尖尖上戳那麽多人?
幸好寬大的防風衣将曲惜珊罩得嚴嚴實實,否則,她還真碼不準給這狗男人來上一腳。
她不耐煩道:“真不好意思,我心尖尖上可沒你。”
見不遠處零星路過幾個扛着長|槍短炮的游客,她低聲道:“梁聽洲,我現在沒時間在這跟你過家家,你趕緊走。”
她一把推開他,大步離開,生怕他再說什麽不着邊際的話來給她添堵。
梁聽洲幾步上前,又攔住她。
他兩眼滿是急躁,卻又不得不壓下情緒,“惜珊,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我用不着你道歉。”
“我只是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你原諒我這一次……”
“…………???”
不懂就問,這句話是國家為渣男統一發放的嗎?
怎麽一個個說出來這都麽大言不慚,跟小時候背誦“日照香爐生紫煙”一樣自然又流利。
再配上這真摯的眼神,隔壁老王家瞎了二十年的老奶奶都要信了!
只恨濱城不是上海。
這年頭垃圾都要分類,但曲惜珊寧願花一小時來分類垃圾,也不願意花一秒鐘來分類渣男。
籠統來說。
有呼吸,渣男。
沒呼吸,死渣男。
她深深吸了一氣,将聲音都堵在喉嚨口,幾乎是用盡全力道一鼓作氣道:“你給我,滾!!!——”
罵完,曲惜珊只覺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坦了……
梁聽洲頓時滞住。
晨曦裏,初升的朝陽終于全部露出了海平面,一束陽光射過了,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沒料到曲惜珊的決絕,他只是來服個軟認個錯,這個局面并不是他想要的。
軟的不行,那就用強的。
情|欲使然,讓他荷爾蒙作祟。
他忽地上前,就想要抱住她。
曲惜珊一驚,連忙後退幾步,“梁聽洲!你幹什麽?!”
正準備一腳踹開他,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踩在棧道木板上的聲音,深深淺淺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微風下,淡淡的煙草味混着冷杉雪松的香味,随風沁了過來。
一個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身後。
大批量的客人還沒來,空曠的棧道上,除了他們,只這一個男人,格外顯眼。
早上的薄霧還未退散,低沉地壓在滿是淺霜的地面上。
海平面的一縷陽光照在低沉的霧上,将那個身影勾勒得十分鮮明。
側影冷峻硬朗,輪廓棱角分明。
手中一根香煙,散着煙圈,飄入薄霧。
袅袅輕煙,混着還未散開的晨霧,在微露曦光之下,隐約殘影的煙霾,連視線模糊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曲惜珊的目光,男人偏過頭來。
兩個人視線相撞,他直接略過了她,掐滅了手中的煙,仿佛剛才看到的就是一團空氣。
“…………”
梁聽洲見她怔住,第一個反應就是這男人是來找她的,“惜珊,他是誰?”
曲惜珊回過神來詫異地瞪着他。
她怎麽知道他是誰?
她又不是小區大門口的人臉識別系統,還能是個人都認識?
曲惜珊狠狠踹了他一腳,“梁聽洲,游客都來了,我在工作呢,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一旁的男人從容如常,鎮定自若。
撞見一男一女在這裏争執不下,也沒有半分的尴尬之色。
只靜靜地看着平靜的海面……
遠處,旭日東升,霧氣漸薄。
海平面上的霧,在清晨微風的吹拂下,漸漸消散開來。
一艘“公主”號郵輪,披着淡淡橘黃色的日出曦光,緩緩從迷霧中開過,巨大的船身穩穩在海面上漾起一條漣漪。
男人拿出手機,拍下一張“公主”號郵輪滿身霞彩的照片,寧靜致遠。
不遠處已經有旅游團的聲音喧然而至,梁聽洲瞥了一眼棧道一側的那個高大男人,低聲道:“惜珊,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
看來死纏爛打已經不足以完整概括梁聽洲這個人了。
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曲惜珊在心中壓下一萬頭奔騰而過的草泥馬,沉聲道:“好,可以。”
梁聽洲眼眸倏忽一亮,他垂眼凝視着她,哽聲道:“惜珊,我以後再也不會……”
“別說那些沒用的。”
曲惜珊打斷他。
梁聽洲:“……?”
她微微阖了阖眼,伸出一只手,指着遠處那艘“公主”號郵輪。
晨曦之下,平靜的海面倒映着郵輪上那些極具奢華的娛樂設施。
一夜的北風霜華,還尚未洗滌欲情歡縱的活色生香。
一早的露水晨曦,也還未喚醒深夜溫存的紙醉金迷。
郵輪趨近碼頭, 最動人的笛聲長鳴,逐漸安靜。
曲惜珊笑了笑,笑聲中帶着諷刺與挑釁,“梁聽洲,你什麽時候買得起它,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她說完,再也不多看一眼,一把推開他,疾步離去。
幾十億美金的豪華郵輪?
把他賣了都買不起。
把他全家賣了都買不起。
梁聽洲,你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