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的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再度清醒時,墨梨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不再有任何一絲痛苦。

墨梨呆呆地将雙手平攤到眼前,眨眨眼、再眨眨眼,別說傷口,就連皮膚也是柔嫩無瑕疵,甚至比上次浸泡後更白更通透更……漂亮。這樣一雙辟如精美藝術品的手,能幹得了一點點的重活嗎?這樣的手,該擱起來用一只玻璃瓶包裝好拿來觀看更合适吧?不知其它地方……

墨梨站起身,将自個兒上上下下打量幾番。還是父母所賜的身體,只是不像三十歲,皮膚緊致光潔如花季少女。

她的右手撫上臉龐,這裏沒泡過,會不會不諧調?

帶着這個疑惑,墨梨跨出修補池。當腳掌心傳來刺痛時,她這才發現險些忘了一件事:身上的衣服與鞋子已經沒了,現在是渾身無一物的出生狀态。至于這身外之物,到底是修補液吞噬的,還是在現實世界就已經沒了的,她根本不清楚。這一次現實世界之行實在太過匆促而刺激,墨梨根本沒辦法注意這等小事。

墨梨深深地吸入空間裏分外清新的空氣,再重重的嘆出,告訴自己不得再糾纏任何有的沒的小事,更不要去感覺那兩個魔鬼男人所帶來的驚恐,放空腦袋,以完成心願為要,畢竟沒得選擇餘地。連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她還該有什麽好在意的事物?所有不曾經歷過的事情,不曾出現過的感覺,不管會對她産生什麽影響,她所需的,不過是一個适應的過程而已。

墨梨小心翼翼地深一腳淺一腳向房屋走去。

周圍百畝野草地雖然是非常肥沃富饒的土地,沒有一星小石,柔軟滑膩,但是遍布的野草莖葉難免會刺傷劃破皮膚,而且腳底那疼痛之外的癢意更令人難以忍受。

墨梨的心神全部集中在更輕更快地穿越草地上,一張臉嚴肅認真,額際漸漸沁出晶瑩的汗水,最終彙成一處并墜于鼻尖,此時她已經走到了廊邊。平坦微糙的泥地觸感從腳底竄上心間,墨梨放下一顆高吊的心,輕快歡愉地嘆出一口氣,伸手抹去額際的汗水。

打小,她就愛赤腳在這廊邊跑來跑去,有一種特別親近自然的感覺,下雨天時更好玩,泥土地因為浸泡變得軟滑,一腳踩下去,五趾間就會擠出幾朵扁平的泥花,特別好玩。仔細想想,人類的快樂總是在年少時最單純、最無拘。

墨梨握住鐵柄,“依依呀呀”地搖出穿進左側鐵耳的鐵柱,輕輕推開門,轉向右側。右側的房間光線有些昏暗,所見物品都會蒙上一層淡淡的暗色。

墨梨輕車熟路地避過障礙物,踏上最裏邊的木梯。木梯一米多寬,有些陡直,靠近牆邊最安全。墨梨臉色微紅,呼吸急促,并不是腳底木紋的緣故,而是她從沒這麽光禿禿地進行過這項運動,行動帶起的風與涼嗖嗖的不适令她怪異而尴尬。真幸慶這空間只歸她一人,并且還沒其它生命的存在。

走進自己的房間,墨梨打開笨重的木箱,随意取出一件簡潔露臂雪紡衫套上,下邊配一條休閑牛仔褲,再走回門邊打開鞋櫃,取出一雙天藍色人字拖夾上,“踢踢踏踏”地在木板上走向鏡子。

一米多高的鏡子上映出一個窈窕玲珑的修長身影,膚質潔如雪、膩如脂,那鵝蛋臉上甚至找不到毛孔的痕跡,真正如剝了殼的雞蛋,就連蒼蠅也會在上打滑!墨梨的鼻尖幾乎頂上鏡面,十分疑惑地用食指壓扁壓痛鼻子,以确定這是否是原裝貨。

“照理來說,臉根本沒泡修補塗,膚質與身上的總有不同吧?為什麽感覺它比身上的還要勝上一籌?零碎的小疤沒了不說,淡淡的黑斑沒了不說,這白嫩中怎麽還透出一點淡淡的光來?一白遮三醜?不,用容光煥發形容才真合适。這麽年輕的臉,看着真別扭。”墨梨注視着鏡子中的臉嘟囔着,“我都十幾年沒親眼見過這張青春的臉了。一下子從三十歲回到十七歲的感覺,還真是……別扭而恐怖。”

變得年輕,也就意味着身體上承受過的某些傷害消失,比如疤痕。一個人身上的疤痕,代表着他所經歷過的事。人類對于快樂的記憶總是非常短暫,而對痛苦的記憶往往久到一生。疤痕是個例外,它的存在,或快樂或痛苦,無須記憶,只要你看到它,眼前就能清晰浮現整件事的過往。從某個角度來說,疤痕代表着過往存在于身體表面。現在所有的疤痕消失無蹤,那些不曾銘記于心的過往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散吧?神是……,讓她抛卻過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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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梨皺皺眉頭,不再費心去推測這件事。既然神說不死身不凡事,那麽往後再發生什麽奇怪的事,也可歸之不凡事之內,她所能做的,還是之前想的那回事:妥協、适應。

從原始人類回歸文明的墨梨“踢踢踏踏”地走下木梯,在哀嚎哭鳴的肚皮聲中,來到廚房,準備開始神罰重生後的第一餐。修補液除了修複身上的所有傷口,還有一定的緩解饑餓效果。相比之前的腸子互食,現在的肚皮空虛十分正常。不過,至多也只能喝喝粥吧,米飯年糕類的,說不準消化不了。

在米倉與土竈間的角落找到陶制米缸,掀掉木板,打開透明塑料袋,濃郁的米香撲鼻而來。神的準備很充分,大概把她家裏某個時期的物品原原本本的呈現出。這白胖的大米,應該還是父母親種收回的。墨梨舀出一小碗米,清洗一遍鐵鍋,倒進兩勺水、倒進米,坐進竈窩開始煮粥。米缸附近有煤氣竈,竈上有高壓鍋,旁邊也有電飯煲。盡管更方便,她還是忍餓選擇土竈。看着紅通通的柴火在竈眼燃燒,臉被加熱的同時,饑餓感也下降不少。

墨梨知道,她的這種舉動不過是在重溫往日記憶。而她盼望出現在耳邊的聲音與人,根本不會出現。

在死過兩次後,墨梨更加重視腦海中僅存的過往。她怕,在無限的死亡與複生中,她最終的記憶全會變成無盡的、無數的死亡前掙紮畫面,而真正生前的那些美好事物卻被湮沒。

從這角度來說,她的不死身也是神罰而非神賜。

神的行為與言語,确實一致。

墨梨吹着滾燙的清粥,緩慢地抿上一口,讓粥香在嘴裏泛開的一刻暗暗發誓:不管将來在罪孽還清前死亡多少次,她最初的記憶,永遠不能褪色!

肚子撐飽後,墨梨并不急着回到現實世界。房子在這空間裏,美好記憶也在這裏,自從父母走後,她對現實世界就已經不存在任何留戀。

第一次的死亡,是在她宅在家中足足四年後,當時除了購買一些生活用品與食物,她根本不曾與任何人真正交流。記得家中半夜闖進一個小偷,墨梨盡管手腳發軟、心跳急劇,還是拎起一條木凳砸向闖入者。可惜的是,那人非常幸運,不但避開了她的襲擊,還成功地将刀子橫擋在墨梨的脖子上。墨梨既氣急宅過度讓體力嚴重衰退,又厭惡被陌生人困在懷中,再加上本就對生活沒太多留戀,腦子發漲下便自動撞向那鋒利的刀刃。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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