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活了
“我們……要不要在孩子下葬後，一并将自己也葬進去？死一塊兒也……”
葉方的悶話還沒完，小灰對着玉蓮懷中的東西大聲吠叫：“汪、汪汪！”有情況了，汪。東西沒了，汪！……東西又有了，汪！主人，小灰怕怕，汪。小灰縱身跳進葉方的懷中，身體瑟瑟發抖地蜷成一團，還用兩只爪子緊緊捂住黑溜溜的小眼睛。
“……也、呃……玉、玉蓮……”葉方突然打個嗝，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後揉揉兩只眼睛，遲疑的喚道。不知是不是地下城光線太暗的緣故，還是老眼昏花的罪過，他怎麽看到那個孩子消失了……将近五秒，又馬上回來了？還有，她的外形也不一樣了？
“葉方，我難受啊，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就被這麽殘忍的對待？那些畜牲真作孽！我就等着他們來殺，我要好好地罵上一通，死了也讓他們不得安寧。”玉蓮望着地上的大灘血跡失神喃喃道。
葉方抱緊小灰，小心翼翼地拍拍玉蓮的肩膀：“玉蓮，你……你沒感覺剛剛懷裏沒重量？手感也有所不同？”
“葉方，你真老了啊？這孩子再小也能壓趴我這身開始不中用的骨頭。要不是起不了身，等你休息休息養點力氣一起幫忙，我早抱她下葬去了。”玉蓮回過神來，一臉詫異地盯着葉方的臉半晌，苦笑道，“葉方，我們還真老了啊，再過幾年，也會像前輩們一樣用不了力、走不了路了。唉，你說，這孩子要是還活着多好，我真的很想要個女兒來陪陪。”
葉方狐疑的目光在玉蓮與墨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幾次，才壓下心底的懷疑，暗自猜測自己是真看花了眼。玉蓮的性子再迷糊，也不至于手裏沒東西了都沒感覺。五秒，說長不長，但也不短的！
葉方哪裏能想道，玉蓮那一刻的心神全放在血跡上，正在腦補墨梨受害情節，手上雖然空了那麽幾秒，也僵硬地維持原本勢，更認為是自己的錯覺，根本沒往其它方面去想。
墨梨聽到耳邊兩人的對話，感覺聲音分外熟悉。心知那個葉方心底有些懷疑，她硬着頭皮想了想，發出了一點聲音：“唔……”。
小灰聽到這聲音，全身一僵，抖得更加厲害，拼命往葉方懷中鑽去。可怕的東西，汪。
葉方聽到這聲音，也是瞳孔一縮、全身一抖，眉間深刻的“川”字更加顯明，雙手把小灰抱得更緊，目光……咳咳，不小心與墨梨的相撞，他機械地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兩個幹枯的字：“活、了……”
玉蓮後知後覺地低頭與墨梨的目光對視半秒，右手食指往她鼻下一探，才驚喜交加道：“活了，真活回來了！有呼吸了，身體也變軟變溫了！哈哈，葉方，這孩子被我們救回來了，我們有女兒了！”
“咳、咳咳！”葉方幹巴巴地咳了幾聲，心裏很想讓玉蓮将那不知什麽來路的孩子扔掉，嘴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只有邊咳邊朝玉蓮猛眨眼。他的心裏怕是怕，虛也虛，卻不擔心兩人的安危，反正也沒多少年可活了。
“葉，老葉，你幹嘛？都老夫老妻了，在小輩面前，你皮子厚，我可薄着呢。”玉蓮羞紅一張老臉，不好意思地瞪了瞪葉方，掩飾般地抱緊墨梨，“叭唧”一聲印上那髒黑的額頭，開心道：“孩子，我們養你好不好？”
葉方無語，抱起小灰，與它的小眼睛兩兩相對，兩者心裏同時産生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依為命感。
墨梨聽着分外熟悉的語調心神恍惚，好半晌才回過神。在記憶裏，她從來沒有與任何人這麽親密過。父母是農民，家裏兩人的角色是典型傳統的嚴父慈母，他們的愛深沉而含蓄，不會在口頭上表露或者行為上親密。玉蓮的這個舉動，令墨梨別扭的同時，又産生一種歡愉，看着那張已經半老的親切容顏，分明與記記憶裏的母親一模一樣，沖動下她的嘴巴反問一聲：“媽媽，你說什麽傻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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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蓮身體一震，一種狂喜自心間漫上，她嘴角抖了抖，兩行熱淚瞬間流下：“媽媽，有人叫我媽媽了！葉方，你聽，這孩子的聲音多好聽啊。這下子我死也甘願了。唉，我多開心，我當媽媽了。我以為自己和前輩們一樣，就只能想想呢。現在竟然有人叫我媽媽了，我的願望實現了。我真的真的好開心啊，葉方。”玉蓮的聲音尖銳高亢，還微微帶了點沙啞，可知情緒激動之極。
墨梨回過神來，立即懊悔沖動了，她的名字根本與母親不同，臉色也更奇異的白，兩人不是同一個人。可緊接着看到與母親相似的臉上爬滿淚水，一顆心馬上又酸又痛，還有種不能呼吸的窒息感，就像聽到母親患上白血病的那一刻，那種天地俱滅的黑暗。想到自己後來很少主動與父母親近，等想親近已經沒有機會時，她不覺抱緊了玉蓮，将對母親的愛與親昵表現出，喉頭啞痛道：“媽媽，別哭，別哭，哭得我心裏難受。”
葉方怔怔地看着兩人哭成一團，心裏的懷疑與害怕煙消雲散，他抖着唇，一激動，也抱了上去，三人中間還夾着一只“嗷嗷”直叫的失敗品小灰。
“孩子，還有爸爸呢，叫爸爸，快叫爸爸。”葉方聽到小灰的聲音稍微移開身體，放下小灰，緊張地握住墨梨的手顫問，他的手勁大得令墨梨痛吟出聲。葉方連忙放開手，不安地攥住衣角使勁揉搓，臉上帶着忠厚人特有的歉意傻笑：“對不住對不住，瞧我亂的。”
墨梨望向那張與記憶中父親一模一樣的臉，看到上面的讨好與惶恐，心裏酸痛更甚：“爸爸，你別這樣，我不痛，真的。”
“好，好，好好好。”葉方連聲應道。心裏滿滿的幸福溢出，悉數堆上臉龐，形成一朵快樂的笑花。
“孩子，你怎麽樣了，身體還受得住不？”玉蓮想到之前看到的慘狀，忙顫危危伸手探出欲察看。
墨梨的身體難以察覺地僵硬片刻，最後還是不作為地任玉蓮摸上自己的小腹。面對兩張與父母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就算知道他們不是自己的父母，心底還是難以産生抗拒之心。
墨梨笑着說道：“媽媽，我沒事，真的，我的身體有點特殊，傷口的恢複非常快。就是非常痛，之前都痛昏過去了，身體才進入假死狀态的。”
聽到墨梨的解釋，葉方這次輕輕抓起她的手，不敢置信地反複察看後才帶點口吃地問道：“孩、孩子，你、你是貴族？貴族繁衍者也能生、生女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