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萬萬沒想到

我是阿利庫蒙,是個開大了的金手指。

我是個很流弊的人、不,是個很流弊的系統。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宿主這麽屌。

屌得我跟我的小夥伴們都尿了一地。

阿利庫蒙覺得宙斯這輩子都不會再想看到他了,這麽想着他不禁飽含悲痛的捂住了臉。

宿主總是在不斷的刷新他人生的艱難程度——比如現在就是。

“阿利庫蒙?”失去了名字的神祗似乎察覺到了阿利庫蒙的動靜,他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宙斯和驚呆了的少年,心裏依舊冒着熊熊怒火,“我做得對嗎?”

宙斯應該是屬于他的,親眼看到心愛的人跟別人肢體交纏,實在是太過于挑戰他的底線。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覺得自己這一次做得很好,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夠做出這樣的事。

阿利庫蒙滿心傷痛,他飽含同情的看了一眼宙斯被宿主一腳蹬軟了的下.半.身,覺得撕心裂肺的疼。

宙斯萎了,一波帶走,漂亮!

阿利庫蒙的語氣有點發飄,“嗯……挺好的。”

阿利庫蒙覺得宿主簡直就是自帶BE結局FLAG的存在,活該孤獨一生。

宿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點了點頭,掃了疼得說不出話來的宙斯又有些擔憂:“宙斯以後會不會硬不起來了?”

“不會的。”阿利庫蒙說着,沒直接拿回身體的使用權,他實在有點兒不想自己去面對宙斯。

他有點兒同情宙斯了,他性冷感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對于男性那處被粗暴對待的疼痛不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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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都覺得好疼啊,阿利庫蒙想着。

不過比起已經遭受過那般對待,如今自己作死重嘗滋味的宙斯,阿利庫蒙覺得更需要關心一下旁邊已經震驚得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才能形容自己心情的人類少年。

這個少年的三觀肯定受到了很嚴重的沖擊。

撇開這個不說,老看着人家果體是會長針眼的。

顯然宿主也覺得這個人類相當不順眼,冷冷的一眼看過去,張口就利用神力奪走了少年那對令人心動的眼睛。

阿利庫蒙沒想到宿主現在當着宙斯的面都敢這樣做了,一時之間懵住了沒反應過來。

神明的力量對于世間生靈而言無可抗拒。

被神職所限無法對人類降臨更為強大的神罰的春之花神的憤怒,也同樣足夠毀掉他們令人欽羨的東西。

就好比你得罪了死神,對方因為職責之故不能随意将你拖入冥土,但絕對能讓你死後不得安寧。

少年那對大而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陰翳,光明從他的世界裏抽離,讓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

俊俏的少年驚叫一聲,摸索着周圍的東西,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陽光,恍惚的意識到了自己真的失去了光明。

阿利庫蒙看了一眼悲傷的嗚咽出聲的少年,皺着眉相當後悔自己剛剛竟然沒來得及組織宿主的行為。

他倒是可以幫這個少年恢複視覺,但同樣的對方也需要用同等的代價來換取。

如果杜絕了事情的發生就好了。

宙斯緩了好一會兒,愣是沒發出一聲痛哼。

阿利庫蒙咂了咂嘴,感嘆一聲真漢子。

“我們不離開嗎,阿利庫蒙?”宿主根本沒将哭得悲恸無比的人類放在眼裏,只是他看着宙斯臉色漸緩卻始終青黑着,不由得心裏有些沒底。

“要跑你踢完那腳就該跑了。”阿利庫蒙說,“現在宙斯都緩過來了你還能跑了?”

他能跑是因為除了宙斯沒人知道這事兒而且他跑得快,宿主這會兒想跑卻沒那麽容易了。

這麽多對眼睛都看着呢,那些想看他熱鬧的神祗可都眼巴巴的看着這一切。

“我、我該怎麽辦?!”宿主一聽阿利庫蒙話裏有宙斯要找他算賬的意思,頓時急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現在作大了來找我咯?

阿利庫蒙哼笑兩聲,“哭。”

宿主被這個字說得茫然:“什麽?”

“讓你哭。”阿利庫蒙聽着旁邊少年的哭聲,感覺有些煩躁,“哭,然後告訴宙斯你所有的想法。”

宿主沉默了一瞬,明白了阿利庫蒙的意思,可他實在是哭不出來。

他就算再多麽為宙斯傷心難過,也并沒有為此而哭過。

“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阿利庫蒙以一種陳述事實的語調這麽說着,又看了一眼旁邊哭個不停的少年。

而就在宿主猶豫的時候,仿佛為了印證阿利庫蒙所說的一般,少年停止了哭泣。

“尊貴偉大的宙斯。”少年猛地驚醒過來,臉上還帶着淚,他阖着眼轉向宙斯所在的方向,手腳并用的爬過去,赤.裸的身體在陽光下有些晃眼,俊俏精致的臉蛋挂着淚水,緊緊咬着下唇抑住嗚咽,明明受傷了卻咬牙故作堅強的模樣我見猶憐。

一貫風流的宙斯冷着臉,将一旁的衣物扯過來為少年披上,将人打橫抱起,細致的摟着,臉色陰沉的看向一旁的二等神。

然而神祗還未說話,少年卻緊緊揪住了身上的衣物,聲音還打着顫兒,“偉大的宙斯,懇請您将光明重新賜予我——看在我服侍您這些天的份兒上。”

宙斯聞言,低沉的應了一聲,将少年眼中的陰翳洗去。

“你看。”阿利庫蒙察覺到宿主情緒的波動,對方的憤怒悲傷深切的傳達到了他的內心裏。

“宙斯……”失去了名字的神祗擡頭看着那個讓他付出一切,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毫無怨言的主神,心中的酸楚瞬間感染了面上的眼睛。

金發的神祗周身溫和的神力也為他的悲傷而變得萎靡,像是蔫嗒嗒的花朵一般。

“我并不奢望什麽,一直以來都是。”失去了名字的神祗眨了眨眼,想将不知怎麽就溢滿了眼眶的淚水憋回去,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帶着不太明顯的哭腔繼續道:“我以為我做這些事你至少能看我一眼,不用更多,哪怕只是給我一個正眼,一句贊賞也足夠我歡喜上很久。”

阿利庫蒙被宿主一秒入戲的效果震驚到了,聽到這裏他又覺得邏輯有點不對。

宿主做的那些事毀了多少人類一輩子的幸福啊,坑了一個人害的可是一個家庭。

不是完璧之身的姑娘和少年都還能嫁娶,但被他給整毀容或者殘疾了的人類可是真被毀得徹徹底底了。

不過這些只顧自己的神祗大概都不會認為這有什麽錯。

看宙斯那有些動搖的樣子就知道,宿主這樣的剖白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

“我一直想着,哪天你能走到我面前贊嘆一句,甚至更進一步的甜言蜜語幾句也好。”神祗抹掉了臉上的淚,“可是從來沒有,我愛你啊!只是想要一句溫和一點的撫慰,一個平淡的眼神,為什麽那麽難?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啊!!”

阿利庫蒙被宿主的勇氣驚呆了。

宙斯看着兩眼通紅的二等神,剛想說什麽卻被對方突然轉變的神情截斷了。

“阿利庫蒙。”宙斯眉頭一擰,頭一次覺得這個溫和良善的靈魂有些礙眼。

阿利庫蒙茫然的看了一眼宙斯,看了看四周,又摸了一把臉。

他看着心情相當糟糕還抱着人的宙斯,眨了眨眼,“阿波羅呢?”

☆、愚蠢的神祗

阿利庫蒙話音剛落,阿波羅就駕着太陽戰車自天際直奔而下,“汪”的一聲落在他身邊。

——哈哈哈怎麽可能,阿波羅又不是狗。

而實際情況是,宙斯默不作聲的看了阿利庫蒙一陣,抱着少年離開了。

阿利庫蒙感覺到宿主愈發低落的情緒,心中啧啧感嘆兩聲,擡頭看着初夏蔚藍無雲的天空,視線輕擦過刺目的太陽,微微眯了眯眼,收回了目光。

諸神在看到春之花神一蹄子蹬在宙斯那裏的時候,就齊刷刷的收回了目光,不再繼續窺伺事情的發展——即便他們內心好奇得要死。

但就算沒看到後續的發展,諸神也都覺得春之花神這一次完了。

然而事實卻出乎所有神祗的意料。

宙斯孤身回到奧林匹斯之後并沒有對那個冒犯了他的二等神作出什麽懲罰,反而是停留在神殿中,除卻與從神們商議事務之外,每日便都窩在神殿裏。

宙斯連生氣都沒有,這讓衆神跌破了眼鏡。

他們越發的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事兒了,可惜沒有誰會告訴他們,有能力知道這一切的都不會說,沒膽量看到最後的自然也不會知道事實。

宙斯遣散了從神,向後倚靠在王座上,對于先前那個神祗給他帶來微妙感受和沖擊讓他好些天沒能消化。

宙斯并不能理解所謂的愛是什麽,在他眼中,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無法與他自己相提并論。

願意為了愛付出一切這種說法,在宙斯眼裏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但是很有趣。

宙斯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權杖,眯着眼看向打開的神殿門,透過外邊郁郁蔥蔥的綠色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比起溫和寧靜的阿利庫蒙,那個做法激烈的“外來者”似乎更加要對他胃口一些。

即便他之前的做法都相當的不得人心也同樣讓宙斯反感,可一旦被當面戳破告知了對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求得他一個眼神,甚至願意為了他付出一切,這樣的事實攤開在誰面前都會讓人有所動容。

宙斯雖然身為諸神之王,但卻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諸神之王分得清對方是真情還是假意,即便春之花神身上有着一些微妙的違和感,但他将自己的心攤開來給宙斯看的時候,卻是真情實意的。

滿心滿眼都是愛慕和委屈。

宙斯收回落在殿外的視線,想到現在掌控身體的是阿利庫蒙,便壓下了去将之找回來的心思。

雖然他知道,只要他一句話,他想要看到的那個神祗就會将身體的主控權拿回去,但宙斯卻并沒有這麽做。

他還想再梳理一下最近的事情。

從來沒有一個外來者讓他有過什麽興趣——應該說,從來沒有一個外來者能踏上奧林匹斯的土地。

而這個意外之中的意外卻讓他體味到了很多從來不曾有過的滋味。

諸神之王略作思索,将身為愛.欲之神的厄洛斯召了過來。

厄洛斯有戀母情結,一直保持着少年的模樣不願長大成人,長相精致的少年神祗往宙斯面前那麽一站,嘟着嘴不怎麽高興的看着諸神之王。

宙斯一向縱容厄洛斯,諸神都知道宙斯對于愛.欲之神的寵愛僅次于他對他那一對兒女。

雅典娜和阿波羅,宙斯是相當喜歡這對兒女的,從平日裏對待他們的态度就能窺見一二。

但宙斯現在看着少年模樣的厄洛斯卻有些為難。

他原本想知道一些關于愛.欲的事情,當然最主要的是探尋前者,這種問題問掌管愛.欲的神祗是最好的——但此時面對厄洛斯卻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畢竟,厄洛斯是奧林匹斯山上出了名的大嘴巴,不止這樣不說,他也從來不忌憚自己是不是會得罪人。

就比如厄洛斯報複對他嘲諷了幾句的阿波羅,毫不客氣的将當年奧林匹斯山的第一美人的達芙妮拉下水,直接把好好的美人給整成了一顆月桂樹。

最終阿波羅也沒能說什麽,因為厄洛斯的母親阿弗洛狄忒的裙下之臣涵蓋範圍實在太廣,連宙斯都因此而顧忌着,作為比不上宙斯的阿波羅自然也就選擇了悶聲不吭的忍了。

“偉大的宙斯……”厄洛斯等宙斯說話等得有些不耐煩,他擡頭看着宙斯,“請問……”

“沒事了。”宙斯想到厄洛斯對阿弗洛狄忒從來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态度,又想到阿弗洛狄忒跟赫拉之間針鋒相對的關系,頓時就更加不想跟厄洛斯交流了。

只是先前那微妙的滋味讓他感到有些心神不定,竟然連找厄洛斯詢問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

宙斯抿着的唇不由向上挑了挑,送走了厄洛斯,微微停頓了片刻之後,又将作為他使者的赫爾墨斯叫了過來。

赫爾墨斯是能夠自由的來往冥土與人間的神祗,他腳上踏着火神赫淮斯托斯打造的神器,擁有世間一切所難以企及的速度。

宙斯讓他去向在冥河邊安靜編織着命運之線的摩伊拉三姐妹帶去問候,并且告知她們他要去拜訪的事情。

身為奧林匹斯一系的神祗——即便是諸神的王者,也不是随意便能進入冥土的。

因為冥土是另外一位王者的領土,就算這個王者是他那個不近人情的大哥,這些規矩也不能輕易忽視。

奧林匹斯的事情暫且按下不談。

阿利庫蒙這邊看着宙斯離開之後,擡腳一溜煙兒就跑了。

哎……又無家可歸了。

這麽一說起來真是特別虐。

阿利庫蒙一嘆氣,宿主就急了。

“我做錯什麽了嗎?”他問,頓了頓又推卸道:“我是按照你所說的做的。”

“不,你做得很好。”阿利庫蒙回答他。

可惜做得再怎麽好,阿利庫蒙也沒辦法做到對宿主抱有什麽好感。

光是想到對方之前做過的那些腌漬事情,再加上今天那人類少年眼睛的事,就更加覺得厭棄了。

“我大概沒告訴過你,我曾經是個人類。”阿利庫蒙頓了頓,冷笑一聲,“愚蠢的神祗。”

☆、吃醋

宿主一聽,霎時沒了動靜。

作為一個神祗,他從不認為卑微弱小的人類,能比得上神祗強大——在宙斯與阿波羅說出“外來者”這個陌生卻形象萬分的詞彙之後,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阿利庫蒙大概是個從其他世界來的、不小心誤入了這個世界的強大神祗。

弱小的人類怎麽可能擁有比神祗更為強大的力量?

或者說,怎麽可以擁有比神祗更為強大的力量。

如果真的這樣,那一切豈不是都會亂套了。

所以從一開始,失去了名字的神祗就沒有覺得這個寄宿在他身上的,會是個人類。

再不濟也會是個能力強大的魔怪。

阿利庫蒙是個人類這個事實有點沖擊神祗的三觀。

“你說……曾經?”失去了名字的神祗茫然了一陣,好不容易抓住了阿利庫蒙話語中的漏洞,追問道:“那你現在是什麽?”

阿利庫蒙被神祗的問題問得一愣,但他現在心情還算不錯,也就沒有避諱宿主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阿利庫蒙一點兒都沒有因此而感到茫然,語調輕松,意有所指:“不過我很快就會成為神祗了。”

不得不說,宿主這一次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驚詫得很,但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錯。

看宙斯被踢了蛋蛋卻連表情上的憤怒都沒有的那模樣,估計已經被宿主那一番話說得心裏癢癢了。

對于原本只是打算教會宿主應該用什麽樣的态度來對待宙斯的阿利庫蒙來說,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他本來只是想告訴宿主,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不能始終等在原地,一邊做着令對方厭惡的事情還希望對方對你有好臉色,至少要将內心所思所想表達出來才好。

最終卻意外的在攻略宙斯的路上前進了一大步。

阿利庫蒙幾乎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

宿主聽完阿利庫蒙的話,再一次沉默下來。

他想到阿利庫蒙對于人類特有的寬容與溫和,驚訝的發現自己心中并沒有感到多少意外。

大概只有一種恍然——怪不得他對人類那麽好,絲毫沒有一丁點在人類面前的神祗該有的倨傲與矜持。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随阿利庫蒙的走動而晃動的視野,原本已經認了命卻依舊禁不住對人類的輕蔑——這是作為神祗深入了骨子裏的心态,“宙斯和阿波羅說過,外來者的結果都不好。”

阿利庫蒙聞言,察覺到神祗語氣中的譏諷和再明顯不過的幸災樂禍,腳步微微一頓,卻只是平靜的回答宿主:“我想結果不怎麽樣的恐怕會是你。”

最近神祗的表現讓阿利庫蒙欣慰的覺得對方大概是終于長了腦子——這份欣慰也僅僅持續到剛剛那句話說出口為止。

誰給他的勇氣,讓他在身家性命都握在別人手裏的時候還敢出言譏諷的?

“看到你依舊這麽沒腦子,我就放心了。”阿利庫蒙啧啧兩聲,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模樣。

“你……!”宿主瞪大了眼睛,想到做些什麽卻無法施為。

“我有點兒不高興。”阿利庫蒙托着下巴,“如果事成之後我将你的靈魂交給冥府,不知道你在接受審判的時候,天平會傾斜多少呢?”

宿主一下子就失去了聲音。

神祗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無非是因為他們力量強大并且永生不死。

不死,便不用接受普通人類死去之後所要經受的審判。

神祗超脫于生老病死四苦之外,從來用不着擔心自己會因為降下神罰殺死人類而得到什麽懲罰。

即便神祗隕落了,也同樣不懼冥土的審判——因為他們的靈魂會在隕落的時候連同神格一起重新歸于這個世界。

神格與神祗生來便在一起,想要剝奪神格并不容易。

但也并不是沒有辦法,只要身為諸神之王的宙斯或者身為第一代神明的神們,利用強大的神力将神格從原本從規則之中誕生的神祗身上剝離便可。

宙斯做過這樣的事情,他将手中的神格賜予了歷經過不少風浪的狄俄尼索斯,神祗一度将之擡到了主神的位置。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可沒有忘記,在宙斯和阿波羅兩個知情的眼中,他可還是挂着“外來者”的名頭的,到時候他的神格和神力都被阿利庫蒙奪走了,他的靈魂也定然與普通人類別無二致,對方如果當真有意為難他,不放他的靈魂歸于天地而送去冥土……

宿主抿了抿唇。

一旦阿利庫蒙真的這麽做了,不但他坐實了他是“外來者”的事實不說,他還真得去冥府接受審判。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清楚的知道,如果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亡魂去接受審判的話,就憑他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愛麗舍裏絕對沒有他的位置。

他是要下地獄受罰的。

沒有人會想去地獄見識一番那種苦痛,更不用說向來肆無忌憚生活享受的神祗了。

比起下地獄,重歸于天地這樣的結局顯得格外的美好。

宿主眉頭緊緊的皺着,再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你會這麽做嗎?”

——他真的害怕阿利庫蒙那樣做,排除掉不想死後還受折磨這一點,他更加受不了的是宙斯用嫌惡的眼神看他。

在幻境裏被心愛的主神一心一意寵愛了那麽久,以往習慣的一些事情,在如今卻讓他已經無法承受。

同樣的,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對宙斯說出那些話。

在好不容易得到手之後又失去的珍貴東西,只會讓人比之前更加珍視。

沒有人會知道神祗回到現實之後面對用冰冷眼神看着他的宙斯是什麽樣的心情,這比起千夫所指更加讓他悲痛難堪。

“你讓我高興了我就不會這麽做。”阿利庫蒙語調輕松,絲毫不像是在威脅別人的樣子。

他知道宿主很愛宙斯,卻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對對方執着和不得意的憐憫早已經在宿主第一次讓他殺死奴隸主的時候就消散殆盡。

真愛和傷心不能成為傷害他人甚至奪走他人生命的借口——即便人類的生命對于這個世界神祗們來說等同于蝼蟻。

畢竟,神祗這麽多,也不見多少神祗會特意去為難人類。

除了自己作死主動冒犯了神祗被降下神罰的那些人類之外,神祗其實是很少會去關注人類的。

喜歡主動去找人類麻煩的,指着奧林匹斯數數,明面上也就只有頭頂綠光萬丈的天後赫拉了。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知道阿利庫蒙一直就不怎麽喜歡他,不過他被奧林匹斯山上那些神祗嫌棄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特殊的感受。

畢竟有好感對方也不見得就會放過他。

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讨好對方,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看,他最應該做的大概就是閉嘴保持沉默。

宿主徹底消聲之後,阿利庫蒙有些驚訝于對方的識相,随即只剩下了滿意。

他看了看日頭,直奔帕裏斯所在的伊達山而去。

他本來想去特洛伊,但想想那裏已經有了阿波羅庇佑,頓時就不想去了。

好在不是他所有認識的人類都在特洛伊,還有被送走的帕裏斯在另一個地方。

在偏僻且範圍廣闊的伊達山放牧的帕裏斯,剛送走了太陽神沒幾天,又迎來了他熟悉的春之花神。

他呆愣的看着瞅見他以後找了個樹蔭之後就一屁股坐下躲避正午的日頭順便看着他發呆的神祗,愣了半晌,呆滞的臉上綻放出欣喜的笑來。

“阿利庫蒙!”不過個把月不見,帕裏斯卻像是大半年沒見着他了一般,也不管牛羊,幾步跑過來像是炮彈一樣直接砸進了阿利庫蒙張開的懷抱裏。

阿利庫蒙溫和的揉了揉懷裏小孩兒柔軟的頭發。

他對于人類的溫和從來不是作假的,“最近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帕裏斯蹭了蹭阿利庫蒙的肩窩,幸福的眯着眼睛。

“恩。”阿利庫蒙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懷裏抱着小鬼往後靠着樹幹直接阖上了眼。

帕裏斯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誰對他好他心裏清清楚楚的,他知道阿利庫蒙喜歡閑适的生活,這從他們之前相處的那個春季就知道了。

所以在阿利庫蒙阖上眼之後,他也安靜下來,挑了個不會讓對方感到不适的姿勢窩着,惬意的彎起嘴角。

他從來沒想過阿利庫蒙會真的來找他。

神祗對人類的承諾比什麽都薄脆,在阿利庫蒙被太陽神帶離了特洛伊之後,帕裏斯就已經做好了再也見不到阿利庫蒙的準備了。

帕裏斯悄悄的揪緊了阿利庫蒙的衣服,他已經離開了父母,阿利庫蒙的存在讓他在只有牧羊人生活的伊達山感受到了曾經特洛伊的氣息。

小孩兒覺得今天自己大概能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了。

然而在正午,兩個人都忽略了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

阿利庫蒙是被帕裏斯獨自發出的代表了饑.餓的聲音喚醒的——事實上他也并沒有睡着,只是喜歡閉上眼什麽都不用管的安逸。

帕裏斯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擡頭對上阿利庫蒙滿含笑意的眼睛,臉紅了紅,從随身的小包裏翻出了一塊幹糧還有幾個水果,擡手獻寶似的放到阿利庫蒙面前。

“不吃這個。”阿利庫蒙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陡然間低落下來的帕裏斯,伸手拍了拍他的頭,看了一眼距離不算太遠蕩起炊煙的地方,知道那就是收留了帕裏斯的小部落,語調溫和道,“我給你做吃的。”

在天上一直盯着阿利庫蒙,并因為對方一拿到身體就提到他而感到愉悅的阿波羅臉色一沉。

阿利庫蒙居然還會做吃的?!

太陽神看着拉着帕裏斯趕着羊群往部落走的阿利庫蒙,頓時坐不住了。

雖然神祗并不需要進食,但能夠吃到喜歡的人做的食物這樣的事情又實在是難得的好事。

在愛崗敬業和追求對象之間猶豫了好一陣,阿波羅手中缰繩一緊,戰車掉頭直接回了天門。

原本一碧如洗的晴空在正午陡然間陰沉下來,竟是隐隐有要下雨的趨勢。

阿利庫蒙看着帕裏斯熟練的将羊群急匆匆的趕回羊圈裏,幫不上忙的他直接走進了屬于帕裏斯的帳篷。

帕裏斯一直是一個人居住,并沒有人收留他。

阿利庫蒙看了一眼帳篷裏的用具和食材,最終遺憾的發現只能做最簡單粗暴的燒烤。

燒烤當然不能在帳篷裏生火,好在外面還搭着棚子,即便下雨了也可以生活烤肉。

當導致這一場天氣突變的神祗掀開帳篷簾走進來時,阿利庫蒙剛巧将羊腿烤好上桌,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阿波羅。

他呆愣的瞅着阿波羅,目光茫然。

“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不給我做?”太陽神問,看着烤的外焦裏嫩看起來就很好吃的烤羊腿,視線落在一旁的帕裏斯身上,又看向阿利庫蒙,“你給這人類小孩兒做也不給我做。”

阿利庫蒙被對方理所當然還帶點兒委屈的職責驚呆了。

他想了想,将手裏的烤羊腿放在矮桌上,又去拿了一副餐具,“一起吃吧。”

阿波羅滿意的笑了出來。

阿利庫蒙擡頭看着滿身光明的太陽神,抿了抿唇,“吃完我們好好兒談談。”

簡直就像在說,吃吧,吃完這頓好上路的語氣。

一句話讓尊貴的太陽神食不下咽。

☆、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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