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陸君宸摸了摸唐學瑾的頭,沒有回答唐學瑾的問題,‘他們是誰’這個問題還是需要蘇老爺子他們自己來解答,畢竟,這關于他家小孩的認親問題呢。
要說陸君宸是怎麽會懷疑唐學瑾和江孜有關系的,還要追溯到最開始,陪他家小孩去店鋪談合同的那天,在他看到江孜失态的時候,心裏就升起了疑惑。
——江孜他也認識很久了,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就莫名其妙的失态,而且江孜那頭表現出來的,眼底明明白白的寫着思念和絲絲的驚訝。
當時陸君宸就起了懷疑的念頭,一旦有了懷疑,他就開始找人調查了,說實在的,要查到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确實不容易,但是也幸好,陸君宸他知道唐趙夫婦,所以以他們作為突破口,還真讓他找出了線索。
思緒回轉,陸君宸直接半摟着将唐學瑾帶到沙發坐下,“小謹,外賣還沒有到,要不你先吃藥?”
點點頭,唐學瑾笑了笑:“好。”
陸君宸聞言,站起來走進廚房倒水和拿藥,他一走江孜就看着唐學瑾,眼神中充滿了各種情緒,唐學瑾很疑惑,他并不懂得那種眼神……怎麽說呢,那是一種愧疚的,思念的,擔心的,害怕的,各種眼神夾雜在一起,混成了一種難以言喻情感。
江孜看着陸君宸進去拿藥,嘴上擔心的話語已經脫口而出,“小瑾,你病了,很嚴重嗎?怎麽沒去醫院?”
“沒什麽大事,只是發燒,吃點藥就行了。”唐學瑾輕聲說着,眼神還帶着疑惑。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又掃過一直都盯着他的江孜蘇默成以及蘇老爺子三人,表情有些僵硬,他的目光看向江孜,對着江孜說道:“江阿姨,您怎麽來了,他們是?”
江孜聽了唐學瑾的一聲江阿姨,眼眶忽然就紅了,借着,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坐在她身邊的一直給她依靠的蘇默成嘆了一口氣,放在江孜背上的手輕輕拍着,“別哭了,不然要給孩子看笑話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孩子呢。”
唐學瑾手指有些顫抖,心裏咯噔着,他其實心裏已經有那麽一點點想法了。
江孜聽了丈夫的話,狠狠的點了點頭,只是那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伸手摸了摸眼淚,擡起頭看向唐學瑾,眼神溫柔無比,盈滿慈愛,“小瑾,他們分別是我爸爸還有我丈夫。”
唐學瑾面無表情,禮貌的看着蘇默成和蘇老爺子點了點頭,算是問好,他現在腦袋有些混亂,沒有辦法思考了,他的目光開始游離在廚房,心裏想着陸君宸怎麽還沒有出來。
可能是因為真的有心裏感應這回事,他剛一想,陸君宸就從廚房裏出來了,他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拿着藥片,走到沙發坐下先喂唐學瑾吃完藥。
吃過藥,唐學瑾斂下眼神并且伸手握住了陸君宸的手,仿佛只要握着身邊人的手,就可以完全放松似的。
陸君宸偏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很安靜的小孩,微微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以他家小孩那七竅玲珑的心,估摸着是猜到了。
伸手拍了拍唐學瑾手背,陸君宸看向江孜,嘴角微微勾起,“阿姨,你們是來做什麽,我已經猜到了,只是你們已經肯定了嗎?”
蘇老爺子瞪眼睛,怒視陸君宸,“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當然已經确定了才會過來。”
陸君宸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态度并沒有因為蘇老爺子的憤怒而有所改變,他依舊十分鎮定嘴角挂着淡淡微笑,手握着自家小孩的手,目光坦蕩蕩的直視蘇老爺子,“那麽您們說出來吧。”
蘇老爺子被噎了一下,瞪圓眼睛立馬就像開口,但是他開口之前,本來一直安靜的唐學瑾忽然開口,他擡起頭,面容平淡,語氣十分平靜,“你們,是我的家人嗎?”
他的目光看向江孜,蘇默成以及蘇老爺子,開口:“我母親,父親,爺爺或者外公?”
唐學瑾的話音落下,江孜的臉色更加白了,她整個人都在顫抖,要不是靠着蘇默成,她現在估摸着已經坐不住了,她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不要錢的直掉。
蘇老爺子要脫口而出的話被堵了回去,聽見唐學瑾這麽平淡的話,反應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愧疚的情緒油然而生,整個人都安靜了。
嘆了一口氣,蘇老爺子說道:“孩子,很抱歉,我們來晚了。”
唐學瑾沉默着,沒有回話。
蘇默成也沉默了,他眼神複雜的看着唐學瑾,他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對自己會是這樣的态度。
可是,這又能怪誰?
他們之間空白了十六年,而且唐學瑾這十六年裏,過得并不好,養父母是對渣渣,從小沒有體會過父愛和母愛,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的小孩,如今能有這樣的成就,蘇默成很自豪,但是同時,又心疼無比。
眼神充滿愧疚,蘇默成紅着眼,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雖然當年唐學瑾丢失他也難過和痛心,但是這确實是他自己造成的錯誤,若不是他的疏忽,孩子也不會丢,他有愧。
唐學瑾嘴唇有些顫抖,他的眼圈已經紅了,但是他一直忍着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如果這場相遇放到上輩子,他會激動會開心會興奮甚至抱着他們痛哭流涕,可是現在不一樣的——
上一世他死了,這一世他重生了。
人雖然還是同樣的人,但是心卻不一樣的。
他也會抱怨,會難過,他的親生父母把他弄丢了,所以才會讓唐趙養大他,甚至最後,害死他……
某些負面的情緒就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唐學瑾也知道這樣很幼稚,可是,他做不到若無其事着——
陸君宸握着唐學瑾的手捏了捏,湊到他耳邊,輕聲說着:“小瑾,我在你什麽呢。”
兩人這樣若無其事的在江孜蘇老爺子幾人面前秀恩愛,蘇老爺子心裏極其不是滋味的,可是又不能說什麽,他看得出來,陸君宸能夠及時将唐學瑾的情緒壓制住。
蘇老爺子只能在心裏嘆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看着唐學瑾,看着跟他失散了十六年的孫子,嘴巴張了又張,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孜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身子顫抖着,站起身來,邁出腳步走到唐學瑾面前,蹲□子,目光直直的看着生病中的唐學瑾,想要伸手觸摸一下她的孩子,卻又擔心她的孩子抵觸她。
最終,江孜手還是縮回來,她定定的看着唐學瑾,帶着哭腔開口:“小瑾,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知道你過着這樣的日子,媽媽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可是國家太大了,我找了你整整十六年,沒有你的任何線索和蹤跡……”
江孜哽咽着,說出來的話帶着哀傷和愧疚,“小瑾,媽媽不奢望你能現在就認我們,但是我求你,不要無視我們好不好,媽媽真的好想你,想你想的十六年了啊……”
唐學瑾聽着江孜的話,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他沒有辦法忘記上一世的死亡和唐趙兩人是如何對待他的,可是,他的生母蹲在他的面前,哭的傷心無比的模樣,唐學瑾更是無法硬下心腸,何況,他期待着,渴望着,有一天能夠體會到父愛和母愛滋味的這一天,實在太久了。
沉默許久。
“江阿姨,您坐回去吧。”
唐學瑾終于肯說話了,他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江孜,說話的時候想要盡力的僞裝着平淡的模樣,但是那顫抖的聲線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
陸君宸嘆了一口氣,松開握着的唐學瑾的手站起來親自扶起江孜,将他送到蘇默成身邊,這才回到唐學瑾身邊坐下,繼續握着自家小孩的手。
“小瑾,你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你的臉色很不好。”陸君宸覺得這樣的氣氛太僵硬了,蘇老爺子愧疚的失落的臉,蘇默成難過的悲傷的臉,江孜痛苦的哀傷的臉,這些都會讓他身邊的小孩受到影響。
他知道他家小孩的心腸很軟,這些人用這樣的情緒,只會讓他家小孩愧疚不已。而且他家小孩現在還在生病,他可不希望病上加病,那麽得不償失,如此真的如此,即便他們家和蘇家是世交,恐怕他也沒有辦法用好的臉色。
唐學瑾也有些呆不下去,于是他點點頭,剛站起來,還沒有走幾步路,本來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沒有存在感不說話的蘇禮航突然擡起頭,瞪大雙眼看着唐學瑾,眼神雖然也複雜,但是此時此刻,更多的是憤怒。
“唐學瑾,你給我站住!”
蘇禮航站起來,就差指着唐學瑾的鼻子罵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老媽,你知道當年她把你弄丢的時候有多難過嗎?她差點因為你患上抑郁症差點就自殺了,你以為她是故意抛棄你的嗎,笑話,你知不知道,這十六年來,她過着什麽樣的日子,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吃不香,就擔心你過的如何,是不是被人虐待還是怎麽。”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看着唐學瑾的背影,眼神複雜無比,随即,又繼續說道:“這些,你都不知道,呵,你現在只考慮到自己當初被抛棄的情況,你以為你是受害者,可是你知道老爸老媽就是故意丢掉你的?他們也是受害者之一,他們尋找你十六年,這十六年天天擔驚受怕,害怕找到你,害怕找不到你,他們為了生下你,受了多少苦難。”
目光看向坐在一旁像是蒼老了十歲的老人,蘇禮航眼圈紅紅的,“還有爺爺,他昨天知道你的消息之後一個晚上沒有睡覺,就期待着今天跟你的見面,他老了,他對你有愧疚,可是你是怎麽對他的!唐學瑾,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就只考慮到你自己的感受!我對你,太失望了!”
蘇禮航胡亂發洩了一通,要知道,今天早上從江孜嘴裏聽到找到哥哥并且這個哥哥就是唐學瑾的時候,他有多震撼,心裏也有說不出的開心和複雜,可是,他跟着父母來找唐學瑾了,本來他以為會是和和睦睦溫馨的大團圓,可是沒有想到,根本沒有——
唐學瑾自私的把自己完全放在受害者的份上,根本不考慮父母的感受!
這讓他,對唐學瑾真的失望透頂!
所有的開心愉悅,在那麽一瞬間完全崩塌,他對唐學瑾,太失望了!他甚至期望,這根本就是假的,唐學瑾還是以前的唐哥,江孜沒有告訴他唐學瑾是他失散十六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