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斷頭飯與半張臉

貳拾堂。3d座。八點十五分。

尤皎皎支着下巴,“望眼欲穿”,絕不會讓人發現五分鐘前她還在看美妝教程,快樂地種草。

不過尴尬的是直到有人落座,尤皎皎才發現自己望穿秋水的人早就到食堂了。

平心而論,範天言長得不醜,面色白淨,還斯斯文文地架了個眼鏡。

只是估計因為總熬夜的原因,他的眼袋連同着紅血絲只寫着兩個大字:頹廢。

兩條被緊身褲包裹的麻杆正是時下女團流行的筷子形狀,微馱的背努力撐起了一千克不到的背包重量。

“對不住皎,我昨天夜裏因為想你的事情失眠了。”

您不是打游戲上分嗎?

“我越想越難過,輾轉反側,最後天露魚肚白的時候将将合上眼,一個不留神就晚了。”

但是有時間噴香水。

也不在意等對方的回應,待範天言瞥到桌子上擺好的餐盤時,眉毛就皺了起來,“皎你怎麽回事?荷包蛋我是要五成熟流心的,怎麽是全熟?還有烤冷面我不吃香菜你不知道嗎?”

“還有梅菜包子怎麽只有一個?另一個呢?”

整棟樓的女生要把範天言剁成另一個包子裏面餡的事情,看來他還不知道。

不過還不等尤皎皎解釋,就看到範天言又掏出兩個長崎蛋糕和一盒半脫脂牛奶遞過來,“喏給你,這是你最喜歡的蛋糕種類吧。”

“還有,雖然女孩子總愛喝脫脂牛奶,但是含脂牛奶裏的蛋白質也是很重要的,別為了減肥不要健康。”

不等尤皎皎道謝,範天言又自導自演地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只有付出感情多的人才能記起來對方的一切。”

今天的PUA學長也努力推拉營業了,今天進步不小,還懂得剛柔并濟了,值得嘉獎!

前提是,如果一米七左右的範天言旁邊,沒有将近兩米的學體育的壯漢作對比的話。

只見那體育系男生一只手端着兩個塞滿食物的餐盤,一只手攬着女朋友防止她被人流沖撞,肩膀還留下了背負兩只厚重書包的餘地。

不過他們來到狹隘的空道時,還是不可避免地沖撞到了範天言,于是剛剛把重逾兩斤的書包卸下來的學長一個趔趄。

“對不住啊兄弟。”膀大腰圓的男生頭也不回、健步如飛地離開了事發現場,徒留範學長在原地弱小、可憐又無助。

範天言不敢大聲埋怨,只做了幾個口型,卻被尤皎皎看了個正着。

“學長你嘟囔什麽呢,沒長眼睛?誰沒長眼睛呀?”尤皎皎聲音不大,但是清甜的很有辨識力。

剛剛把飯盤放下的體育男果然轉過頭來,眉頭皺起,離老遠就吆喝一聲,“有事當面說啊,怎麽總背後放屁?跟只酸雞似的!”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自然就順着對話的方向看了過來,議論紛紛,“是系花呀!”

“那貨是誰?系花男朋友?”

“可拉倒吧,系花能看上這種弱雞?你看看他那張臉,一瞅就是縮在被子裏看小電影的宅男,一晚上估計能廢掉半卷衛生紙。”

宅男:我有感到在被冒犯。

為了手辦只能啃食堂早飯的技術宅憤懑不平,“不要什麽事情都賴宅男!這人我認識。我昨天晚上游戲上分,不小心遇到他當隊友,被這個坑貨搞的差點渡劫失敗。”

不過這也都只是小風波。

尤皎皎将蛋糕收攏在懷裏異常感動,“對不起學長。我已經早起了沒想到還是搶不過他們,最後就只剩下全熟的煎蛋和一個梅菜包子了。”

“你看。說着尤皎皎輕輕卷起了毛衣的袖子,手臂上面是昨天爬上鋪時撞上的一大塊淤青,顯然撞得不輕,現在淤痕都沒有退下去,“這都是為了學長你呀。”

确實是為了你,要不是因為你半夜罵街,誰能動員得了整座宿舍樓的女生為你送葬啊。

少女手臂白嫩纖細,羊脂玉頸瓶一般白皙,只是可惜有青黑色的痕跡,就好像瑩潤光亮的德化窯白釉上盛放了黛藍色的暗花。

不過也只有一下的風景,很快白色的毛線又柔軟地蓋籠了回去。範天言神色一暗,喉頭聳動,聲音更加輕柔:“小迷糊,下次記得就好了,我怎麽舍得怪你呢?”

你還想有下次?抱歉不會再有了,這就是你的斷頭飯了。

尤皎皎泫然欲泣,拽過來了那份,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烤冷面,“至于烤冷面是前面的人要完後,後悔了剩下來的,我看便宜打了對折就要了,本來想着你吃包子的時候我挑出來的。可是沒想到你晚來了這麽久,都涼了,你不要再吃了。”

“都是我不好,連飯卡都能看丢,要不然肯定為學長買得起正價烤冷面的。”

被這樣眼圈泛紅的女孩楚楚地望着,便是再硬的男人心都要碎。更何況範天言一直自诩是個風流又呵護少女芳心的男人,當即拿起竹簽往嘴巴裏面狼狽地塞,含混地道,“小傻瓜,別哭了別哭了,我全部都吃光。”

至于自己片刻前的想法:半譏諷半幽怨地訓斥尤皎皎後,就直接将烤冷面全數扔進垃圾桶。

這種念頭早就全然忘記、抛諸腦後了。

尤皎皎更是觸動不已,“學長你吃幾口就得了,這烤冷面已經涼到餅皮都發硬了吧。都怪我買的太早了,這可放了足有小半個小時了,可我是想讓學長吃上一口熱乎的才這麽着急,早知道。”

早知道什麽,知道他會遲到這麽久嗎?

範天言其實本身不是個多麽臉皮厚的人,只有在自認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或者将自己架上道德高地的時候才會滔滔不絕。

範天言本來确實打算吃兩口就放下的,他倒不是真的讨厭吃香菜,只不過是昨晚聽從了大佬的建議故意挑刺。

不過本來柔軟噴香的冷面已經硬到卷邊,鮮香的烤腸也凝住成了幹涸的油漬,就連煎蛋都帶着土腥味,确實難以下咽。可現下知道自己理虧,聽到少女柔軟的泣音,範天言本來放慢的咀嚼速度又重新加快,竹簽也揮舞起來。

不過正好奇怎麽沒聲兒了,一擡眼卻正看到小姑娘叼着他今天唯一想喝的半糖豆漿吸的正開心,手裏捧着正咀嚼着的,可不是他心念了一晚上唯一想吃的梅菜包?

尤皎皎卻抿嘴赧然,“我本來想等你來了再去買的,可是現在。”

她眼風一瞥,剛剛以體育男為首的一撥人流量最大,也正好割了最後一波韭菜,現在阿姨都開始收拾碗碟收攤了。

“我實在太餓了,學長你不會怪我吧。”

似乎明白範天言想問什麽,尤皎皎輕輕勾了下唇,“至于蛋糕和牛奶,我打算留在中午吃,好細細品味你的愛意呢。”

“好吧,其實也是怪我丢了飯卡,沒了生活費,現在着實有點吃不起飯,好在今天終于請你吃完了這頓早飯,可以償還當時欠着的飯錢,不然心裏會一直不好受呢。”

尤皎皎星星眼,戰略前傾,這一笑直如春風化雨,範天言三魂都丢了七魄。雖然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可他再正對上那細白脖頸下若隐若現的波濤洶湧,就傻陶陶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那還能說半個不字,怕是叫他戒掉游戲,都能自己主動銷號。

嗯,這孩子是徹底傻了。

尤皎皎滿意點頭,之前他刻意打下的主引關系的攻勢,都被一盒放牆根底下、估計都沒狗願意聞一下的烤冷面給破壞了。

若是範天言真的有什麽大佬指導,看到這一幕,估計都會氣到血壓升天、當場暈眩。

直到範天言連最後一點香菜末都吞咽下去,尤皎皎才又舊事重提,“你說,到底是誰偷走了我的飯卡?真的是太過分了。”

剛吃完冷硬還油膩膩烤冷面的範天言胃裏不舒服,聽到這話茬更不開心,“過去的事就過去吧,總提它幹什麽?而且說來,你難道不得感激他讓我們相識嗎?”

“難道學長的意思是,我也應該把你當初為了和我一起吃早飯得了肺炎的事情也忘了嗎?”尤皎皎訝異,“你不替我找到人也就罷了,怎麽還能向着他說話呢?”

“再說,你是認為要不是因為當初飯卡丢了,我其實根本不會喜歡上你嗎?”

範天言臉越黑越講不出話,尤皎皎就越高興。

其實她早有直覺當時的飯卡其實就是範天言自己偷的,眼下的情況不過是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而已。

“真是越說越生氣,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這個害得我學長吃都吃不飽的人。”

眼看尤皎皎氣鼓鼓就要起身,範天言慌了,“你等等!”

他可不想節外生枝。他太着急,沒留意勾住了尤皎皎的袖子,“撕拉”一聲就扯壞了半邊,露出了半個瑩潤如脂的肩膀。

範天言傻了,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做點什麽補救,一件藏藍色的外套就覆了過來。

其實就連尤皎皎自己,都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她是想替原主報仇,可沒想過自己獻身。

只不過是故意起身引得範天言露出馬腳,沒想到對方慌到連基本的禮儀都維持不住了。

溫熱厚實的布料貼上袒露的肩頭肌膚,暖洋洋的。今天尤皎皎為了露淤青賣慘,特意穿了很薄的毛衣。就算早有預料,她也确實在寒冬的早晨獨自等了很久。

這樣男生身體焐熱的暖意才讓她重返人間。

有別于範天言故作成熟噴上的古龍香水,外套上面的味道很清,是淡淡的皂角味。

等尤嬌嬌轉頭時,卻只看到給她披上衣服男生的側臉:食堂昏黃的燈光好像給那有着高挺鼻梁的男生精細描摹,是一副作古的工筆丹青。

是身為覽盡天下美色的女鬼尤皎皎遇上,都會駐足欣賞的清雅類型的美男子。

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只着單衣的高挑男生已經不急不緩地邁開腿向門口走去,只留下肩背挺拔如松柏的背景。

他走進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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