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因着照顧趙安然的身體, 馬車一路行得慢,等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
初夏的天黑得晚, 太陽沒落, 月亮已經悄悄升起來。安傑一下子撲進姐姐懷裏不肯起來,陳氏勸了許久,總算讓他松了手。
趙竹川格外高興,因為搬回來各種沒見過的禮物, 讓他整個人都心花怒放起來,數次邀請安傑與他一起玩。但安傑只牽着姐姐的衣角,就是不肯去。
趙安然因為燒久了, 臉蛋紅撲撲的,還不忘了給安傑介紹好玩了,又道:“我去湛州武館看過了,覺得還不錯,等我們去湛州,就送你去武館學武, 竹川也去, 好不好?”
趙竹川樂得直跳, 而安傑依舊泱泱的, 甕聲甕氣應了聲, 不再出聲。
趙安然有些詫異, 忙伸手探探安傑的額頭:“安傑你怎麽了?不舒服還是不開心?”
趙安傑迷迷茫茫擡頭問:“姐姐,人總是會一個人的,對嗎?身邊的親人,朋友,不能一直在一起嗎?”
趙安然一滞, 猶豫着想說些什麽安撫他,順便詳細問問他到底是怎麽了。
只陳氏走過來:“好了安傑,你姐姐病了,需要休息,有什麽事兒明日再說。安然,藥已經熬好了,你先回房,我讓素錦照顧你。”
趙安傑忙站起來,擺擺手說:“姐姐快去歇着吧,生病了可難受呢。”
姐姐回來了,即便他心裏還是困惑,眼神裏的迷茫已經褪去,轉頭跑到表哥身邊,纏着趙竹林講他們去湛州的事情去了。
第二日趙安然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她忙碌得很,沒等安傑醒來就出了門,先去鋪子上轉了一圈,看了看這幾日的賬冊,倒是松了口氣。
小紅不愧是她一眼看上的,伶俐得很,将素房齋打理得有條不紊,甚至聽說前日酒樓有人鬧事,也是她出面解決的。
趁着一早沒人,看完了鋪子,趙安然馬不停蹄去會了會之前給他們設計客棧的老師傅,因是合作過,了解她的習慣,自然更放心些。
趙安然随手畫的草圖,亂七八糟的,老師傅眯着眼睛,竟也看懂了:“安然你這主意不錯啊,我從前可從沒見過客棧還能這樣設計的。不過酒樓這樣設計的話,是不是太奇怪了?也太簡單了?”
趙安然搖搖頭:“越是高貴的東西,越是簡單。師傅不必擔心我,只需要按照我的想法設計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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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傅嘿嘿一笑,敲敲地圖說着:“安然,這圖紙好畫,但細節不好弄,我先給你弄出來,到時候若是有空,我與你跑一趟,親自去看看才好。”
這位老師傅是趙進尋的,從前是石匠木匠,一輩子沒出過荷香鎮,也不肯出去。
趙安然聽他這樣說,自是高興壞了,忙不疊點頭:“師傅肯去,自然是最好的,我原本是打算開兩家的,還琢磨着另一家要不要去尋當地人設計呢。您的設計真的很好,是我見過最棒的。”
老師傅哈哈笑起來,與這個小家夥合作時間也不短,知道她嘴甜得很:“你啊你,以前人家都說我不過是個匠人,只有你,總說我是什麽設計師,是藝術家,與那些個詩人畫家一樣,我若真有這般本事,怎麽會待在這窮鄉僻壤?”
趙安然挽着他的手臂:“是師傅您不肯出去,若是您願意,必定名揚大齊。”
老師傅擺擺手:“什麽名揚大齊,我連字都不認得,也不喜歡那些個虛無的東西,人啊,還是踏踏實實做事才是最好的。”
趙安然知道老師傅的性子,也不多說,拜別他之後,轉道又去了田莊上,去看看公孫居士。
公孫居士聽了趙安然的來意,有些好奇:“你說的東西,我倒是可以試着做出來,無非是用油與花粉花瓣,我這裏都是現成的。但是這東西做出來,真的有人買有人用?”
趙安然答道:“我有信心,居士可莫要小看女人的購買力,你看尋常人都是自己做衣裳,但成衣店女人的衣裳也沒見着不好賣啊?這油膏面乳做出來,一定是有人買的。”
公孫居士琢磨着安然的話,點點頭:“成,你要的東西,我明日一早讓人送到趙府去。不過安然,你真的要自己試?”
趙安然應了:“當然得試,我不止要做油膏面乳,還有做胭脂水粉出來,但胭脂水粉我還不知道怎麽做,回頭得尋這方面的能人來研究。”
公孫居士一輩子古板,聽到這裏,不由得皺緊眉頭:“安然,這東西正經人不用,你做這個做什麽?”
趙安然說道:“女兒家都愛俏,正經人不用?那是人醜多作怪才說出來的話。居士您想想,如今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不用辛苦還有錢了,誰不想自己更美更好看一點?”
公孫居士不贊同:“女子才德是最要緊的,容貌哪裏比得上才德?”
“可是誰都喜歡好看的人呀?”
趙安然嘿嘿笑起來,“居士您說我說得是不是?才德是遮掩在面目下面的東西,你說若一個人長得就面目可憎,你看都不想看一眼,又怎會與之來往?反之若這人容貌不俗見之幹淨親切,你願意與之多說說話,才能知道深藏容貌之下的那顆心是不是純粹,才德是不是優秀,對不對?”
公孫居士覺得腦袋打了結,不免笑起來:“好吧,你樂意做,就去做吧。”
趙安然見他敷衍,又說了句:“那居士您說,若來尋你的,不是我這麽個可可愛愛的女娃娃,而是個滿面皺紋的老妪,來跟你談生意,你可樂意多讓我一分?”
公孫居士哈哈笑起來,點了點趙安然的頭:“不害臊,就你還可愛?你最惹人嫌了,若不是你祖父,你看我樂意見你麽。”
趙安然吐了吐舌頭,這才轉身出去。
這麽一忙碌,回家已是半下午。
翠珠頗有些不樂意:“小姐昨日才會來,今日怎的出去跑了一天?還病着了,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出門也不曉得将我們誰帶上。”
趙安然笑起來:“怎的幾日不見,翠珠你變啰嗦了?”
翠珠癟癟嘴:“從晨起小少爺沒見着您起,就一直不高興,去學堂也無精打采,中午回來還跌了一跤,哭了呢。”
安傑是個堅強的孩子,等閑受了傷都不會哭,哪會因為跌了一跤哭泣?
翠珠嘆氣:“這幾日小少爺問了我好多回,問您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不回來,要把他丢在趙家。今早還說是不是您嫌他拖累您?”
趙安然心一疼,她不是真的宋安然,自然不能體會那種被親生父親抛棄的感覺。拖累?宋元曲當然當他們是拖累了。
這種不可磨滅的傷害,已經種在安傑的心裏,所以他才會這樣沒有安全感。
翠珠嘟嘟哝哝:“老夫人也絮叨了一天,說您怎麽不顧惜自己的身子,中午少爺摔跤,鬧得老夫人那也是人仰馬翻。”
趙安然聽了這話,忙把手中的湯飲盡道:“我去看看祖母。”
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即便入了夏,房間裏也是門窗緊閉,不透一絲兒風。銀珠與素心素錦三個輪換着當值,好輪着透透氣。
趙安然進了屋就問:“外祖母可要緊?”
老夫人就着銀珠的手喝湯,見到趙安然忙不疊招手讓她過來:“你這丫頭怎麽回事,有事兒讓你舅父,或者讓竹林辦就是了,你呀,就該在家裏好生待着,這身子還沒好,就四處亂跑。”
趙安然在外祖母跟前轉了個圈,歡歡喜喜笑着:“外祖母您看,我活蹦亂跳,好得不得了呢。”
趙老夫人拿她沒辦法,只将她摟在懷中笑道:“你外祖父舅父都依着你,我還能怎麽辦?”
趙安然忙接口:“外祖母不用怎麽辦,外祖母年歲大了,只管享福便是。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給安然就是啦!”
老夫人已經太老了,笑得直咳嗽,趙安然與銀珠給她順了半天的氣,總算讓她緩過來。
“你啊你……安然啊,可真是我的心肝寶貝,你那幾個弟弟,都不及你半分貼心……”
只說着,老夫人又傷感起來,眼眶紅了一圈:“你娘那時候,也是這麽貼心,你外祖父成日忙碌,我又要種地又要拉扯他們兩個,你娘年紀小小就知道給我揉腰捶背……”
趙安然忙道:“往後安然給您捶背,給您揉腰。”
老夫人擺擺手:“老骨頭了,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你娘,她到我身邊來的時候,被人磋磨得厲害,貓兒一般蜷縮着,連哭都哭不出來。我一看,就知這孩子懂事,命裏頭要做我的女兒……”
趙安然伏在她膝前,聽她絮叨着趙心潔從小到大的事兒。
也不知說了多久,老夫人停下來有些困惑的問:“安然,你娘的玉珏,可是你收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03 15:08:29~2020-09-03 21:49: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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