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陶媽嘴巴微張, 卻是欣喜起來:“安然的意思是,你願意帶他們走了?”
趙安然反問:“若我帶他們走了,陶媽你與陶伯, 可以應對那些人嗎?”
較之實誠的陶伯, 陶媽總是有些心計的,立刻應道:“我能,他們不拿小紅當親人,我也沒必要給好臉子, 他們尋不到小紅,若再敢鬧,我敢報官, 若還不行,大不了舉着菜刀與他們拼命便是。”
誠然朱流霞的那位姑母說了要一家子償命的話,但律法所在,真正處理這事兒的,還是官衙與村裏,嚴懲也不會是償命, 最多小紅大哥服苦役, 家裏頭賠錢——朱流霞不在, 這個錢還不知道怎麽賠。
但因此, 這一家的名聲都沒了, 不僅如此, 還連累了小紅,小紅留在荷香縣也不合适,不如跟她一起走的好。
陳氏一臉心疼的看着地上哭得不行的陶軍與小紅,咬咬牙說道:“安然,不然我留下?”
趙安然詫異的看了舅母一眼。
陳氏說道:“店鋪的一點一滴, 哪一樣我都經手過,我留下來是最合适不過的。而且公爹婆母留在這裏無人照顧,我總有些不放心,安然我留下。”
舅母肯留下自是最合适不過的,但那邊店鋪初期,建房子裝修等等,都需要舅父處理,一家子都去,單單留下舅母?
自從有了朱流霞母親那次的事情,趙安然對趙進這個舅父對婚姻的忠誠度,已經在心裏打了折扣。哪怕舅父說了是想到她娘,哪怕明知道朱流霞母親是一朵奇葩,她也無法徹底釋懷。
何況趙竹川還不到十歲,比起趙竹林這個懂事的哥哥,趙竹川年幼時被保護得太好了些,正是頑皮不知愁滋味的男孩。
趙進眉頭打結,想了一會說道:“不然先讓你舅母留下,待湛州那邊順利了,我也回來。”
即便趙安然不怎麽樂意,但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最妥帖的法子。于是陳氏留下,趙進帶着兒子外甥,又帶上陶軍與小紅,跟着趙安然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趙竹林自覺長大了,雖有與娘親分離的傷感,但每日看圖紙,研究湛州的風土人情,已經叫他無力想其他的事情,倒也無事。
而趙竹川每日跟趙安傑混玩,若不是趙安然有次看他坐在院子的樹下垂淚,還真要以為他是個沒心沒肺的混小子呢。
湛州好一點的地方,都是寸土寸金,等閑買不起。何況趙家雖然有些銀錢,可生意上的事情,哪能一味的指望曹家出銀錢?最後選來選去,趙安然不樂意幾個孩子住得太小太憋屈,索性賃了個大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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賃好了宅院,竹川與安傑上午去書院,下午去武館。安傑還好,本就喜好學武,現下更是如魚得水。趙竹川則叫苦不疊,每日不是累死就是傷痛難忍,可弟弟都沒叫嚷,他生怕被人說嬌氣,忍着也不肯叫嚷。
如此三四天,被武館的師父摔得狠了,竟然發起高燒,也借着這個機會,鑽進父親的懷中好生哭了一場,總算說出他想祖父母想娘親的話來。
趙竹林忙累一天回來見弟弟這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就要發脾氣,被趙安然給拉住了。
趙安然一路将他帶到武館裏頭,尋了教授兩個孩子的老師,這老師姓史,長得文質彬彬,與武館裏其他肌肉發達的漢子完全不一樣。
不過模樣不代表脾氣,史先生聽了趙安然的來意,立刻沉了臉:“你是覺得我教授不得當?男兒郎不能吃苦,如何能學有所成?來之前我已經聽東家說過趙小姐的事跡,原以為不是個寵溺孩子的,卻沒想到……”
趙安然想不到這人不止是個武夫,還能說會道得很,一張嘴叭叭叭,說得她腦仁疼得很。
趙竹林雖也嫌弟弟嬌氣,但他在外面護短得很,當下只皺眉說道:“史老師可否育有孩兒?家中可有年幼的弟妹?若老師看着家中孩兒身上整日的傷痛,又病恹恹躺在床上,還強忍着不哭,老師可能如現下這般狠心,覺得無論何時都該吃苦?”
說完,原以為史老師會生氣,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想了許久,點點頭說道:“我目前有一個女兒,堪堪兩歲,若她哭一下,我都是不舍的。不過我以為,若他是兒子,我定然不會如此嬌寵。”
嘿,是個女兒奴。
趙安然對他的好感大大的上升了,面上卻只做平靜狀:“老師您錯了,您嬌寵孩兒,大抵是因為孩兒是自己親生的,又乖巧聽話懂事,即便偶爾調皮不懂事,那也是天真活潑,寵她都來不及,如何會苛責?”
她說一句,史老師就點頭應一聲。
“恐怕與性別無關,即便是個男兒,老師對他嚴厲些,心裏頭也只會愛他與女兒一般無二。現下我們也是一樣的,竹川原是家中幼弟,深得長輩寵愛,他不似安傑,學過一點子兵法的知識。端看他身上比安傑多多了的傷痕便可知如此,我們先前都沒有一絲意見,概因他是男兒的緣故,但他究竟年幼,又初初接觸這些。
而且我們的來意,并非是質疑老師,只是希望能彼此多溝通,讓您知道他們的優缺點,有時候因材施教,比一視同仁更合适。”
“因材施教?”史老師只是個教授武術的,腦子轉了轉,總算是理解過來,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從前教授孩子,都是一樣的,吃苦肯定是要吃的,過兩個月習慣了便好。不過,趙竹川的進度,卻不是我故意為之,趙安傑聰明伶俐,是天生習武的好料子,竹川與他一起,處處擔心落了下風,強度一天比一天大,他天賦差些,難免……”
趙安然這下明白過來,所以看似大大咧咧的竹川,實際上心思也是細膩的。之前在荷香鎮,長輩總說他不如安傑刻苦,原以為他不在意,其實心裏也是記着的。
史老師也不是不懂變通的人,當下揮揮手:“先讓他好生養病,等他再來的時候,我與他好生談談。其實他刻苦肯學,天賦這東西,在我看來遠不如刻苦要緊,若他肯踏踏實實按照自己的步驟來,不與趙安傑比着,假以時日,也不會差什麽的。”
得了老師的話,趙安然與趙竹林二人便放下心來,回家後趙竹林尋了機會,好生與趙竹川談了談,待再去入學,趙竹川的情況果然好多了,精神狀況也好了許多。
東郊的客棧建造情況都是趙進帶着趙竹林與陶軍日日監督着,而趙安然則與小紅兩個走遍了湛州大大小小的染坊,研究了各種各樣的染料。
曹煜恒得了消息,詫異的找到趙安然問:“你這是打算做染坊的生意?”
他自己忙的不行,只安排兩個人協助趙進,自己只偶爾抽空去東郊看看。
趙安然對這個年紀輕輕卻做事果決的生意人總不能完全放心,當下只神秘一笑:“染坊的話,曹大哥覺得如何?”
曹煜恒看着眼前的少女,小丫頭古靈精怪,點子多得是,但是——
“我覺得現在不太合适,常言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而且對于湛州染坊的情況,你也不太熟悉。說實話,我家的生意雖然做得大,但也不是什麽都能涉足的。酒樓的生意,我研究了近兩年,直到知道你,才決定做。可是染坊……”
趙安然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就又帶着小紅出去別的染坊。
曹煜恒頗有些頭疼,又想着趙家什麽情況他還不了解嗎?來了湛州又是做生意,又是賃房子,手裏也不可能有餘錢開染坊的。
他眼睛一轉,開一家小的染坊不過千兩銀錢,若小丫頭喜歡,就當是給她玩玩。等生意失敗了,她若是愧疚,他便好生安慰一下……
趙安然可不知道曹煜恒竟然想花千兩銀錢買她一笑,她一門心思都在如何将這種染料弄成牆面漆上。
大齊的工藝已經算是成熟的,建築用的石料各式各樣,也已經能燒制磚塊建房子。但是這種磚塊不能上色,一般需要上色的,都會用木料代替。
趙安然不想要木料,她開的是客棧和酒樓,遇着火可就麻煩了。
老師傅皺眉聽着趙安然的話,說道:“你想讓這種石料上色?如同瓷器一般?”
趙安然點頭:“不止如此,這石料壘起來之後,我不要用木料做裝飾,有沒有別的材料,将整個牆壁抹平,遮掩住拼接的縫隙?”
老師傅應道:“這是可以的,直接用石灰就行了,但是石灰抹在上面難看……若是能在石灰上上色……”
趙安然聽到這裏,立刻示意小紅将她們尋了這麽久的染料師傅帶進來。
染料師傅也不含糊,拿出一疊染料的顏色遞過來:“這種染料是用于染布料的,但我試過,塗在木料或者石料上,也能上色,只是顏色斑駁且容易落色。落色的問題,我雖然沒試過,但能想法子解決,這顏色斑駁,我實在是沒法子。”
老師傅看他将大紅色的顏料在石塊上刷刷,果真變了色。他大喜過望:“這沒什麽要緊的,斑駁是因為不平整,安然,這事情交給我,你讓他來幫我,我一定将客棧全都刷上顏色。不過安然,你是打算用什麽顏色?不如就紅色喜慶?”
趙安然搖搖頭:“我想用湖藍與天藍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