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霧霭霭的。

森林深處,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

小山村裏,村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始終悠然自得,直到今日清晨,位于村子正中央的龍鳳石像發出高亢而清越的鳴叫為止!

悠閑的小山村在一剎之間發生混亂,山村九十高齡的村長神色激動地自屋中沖出來,拄着拐杖來到村中石像處,嘴裏反複念叨着:“來了,來了……!”

我們等的人,終于來了!

載滿了人的面包車從進了森林小路之後,時速就降到了一小時三十公裏以下。

凹凹凸凸的的路面上,車子像按了彈簧一樣蹦蹦跳跳。

車廂內,不管是開車的紀駿,還是坐在最後一排的李嘉與左振,就因為劇烈的抖動而胃裏一陣翻騰,只有坐在中間的位置的岳輕與謝開顏神色自若。

“還有多久到?”岳輕問。

“快了,再半個小時。”紀駿言簡意赅,他也受不了這條路了。

“速度還真不慢。”岳輕口吻帶着點遺憾。

合着您覺得這條路可以再長點嗎?其餘幾人心中一陣腹诽。

腹诽還沒結束,李嘉的視線猛然定在一點上,肌肉緊繃說:“謝先生,你手裏是什麽東西……?”

今天謝開顏依舊穿着岳輕的襯衫和牛仔褲,他低頭垂目,長發微斜,有如佛陀拈花,慈悲常在:“你說這個?”

說罷擡手,纏繞在手上的東西也如呼應般揚揚自己白色的三角腦袋,對着衆人一吐信子。

左振冷靜說:“白頭蝰。毒蛇中毒性中等的蛇。常在黃昏與夜晚出沒,通常食用小型齧齒動物和食蟲目動物。脾氣……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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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一陣靜默。

李嘉從車座底下摸出了手槍,還沒來得及用上,坐在謝開顏左邊的岳輕就說:“哪來的?看這樣子有點萎靡不振。”

衆人:……你到底從哪裏看出一條蛇萎靡不振,明明活奔亂跳都跳到車廂裏頭了!

“車頂上掉下來的。”謝開顏簡單說。他若有所思,“這個森林确實有點不一樣,連樹木帶動物,生機都十分旺盛……”

說完,謝開顏将手中的白頭蝰一翻,翻出了它的腰腹處。

衆人這時候才看見,在白頭蝰腰腹橫環的位置被一塊尖利的石頭貫穿,鮮血一直順着石尖淌下來,也不知道這一條蛇究竟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還爬進車內的。

謝開顏伸手捏着石頭,輕輕一抽,就把石頭從白頭蝰身體裏抽出來。

石頭離體,白頭蝰猛地抖了一下,卻沒有因為疼痛而兇性大發,反而朝謝開顏頻頻點頭,狀似感謝。而後才向車窗之外爬去。

坐在旁邊的岳輕看得有趣,趁着白頭蝰從自己身上爬過的時候輕輕一拍,把一小點的靈氣拍入對方的體內。

于是坐在後車廂的左振和李嘉都在同時看見,就在岳輕伸手一拍長蛇的時候,長蛇腰腹中的傷口居然不流血了!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

就只是拍了一下而已!

兩人眼睛一起向外突了突,李嘉立刻拿出針孔相機拍攝留存,左振連忙摸出随身攜帶的指靈儀,觀察上面的指針變化,當發現指針确實有了一小弧度的轉變的時候,他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這……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夠運用靈氣嗎!那些封存在庫的檔案居然是真的?!

“我們到了。”紀駿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車廂內的暗流暫且被人打破。衆人随着紀駿的聲音一起看向前方,只見藏在深山老林的村落于雲霧中若隐若現,村落之前,一群人黑壓壓聚集,不知正做什麽。

“左振,李嘉,拿好武器。岳大師,謝先生,待會我們三個散開,你們記得呆在我們中間。”紀駿的聲音低沉,像晦暗的天氣,山雨欲來,“這個村子……有點可怕!”

車子在人群前停了下來。

紀駿叮囑完車上衆人之後,第一個下車,下車時全身肌肉緊繃,預備着有什麽不對勁就立刻帶人逃跑!

但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先後走下車子的同時,站在人群最前頭的老村長一眼掃過他們,再沒有他前一次來時的陰鸷冷漠,立刻疾走上前,目标明确握住岳輕的手,激動說:“您來了!我們等了一輩子,可算将您給盼來了!”

紀駿三人:……等等!說好的可怕、冷漠和排斥呢?

這邊紀駿三人認知炸裂,那邊的岳輕也是有點糊塗。

他手被老人家握着,倒不好抽出來,只能跟着老人家往村子裏走去,一邊說:“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之前沒有來過這裏……”

“沒認錯沒認錯,我們等的肯定就是您。”老村長笑眯眯說,突然伸手一指岳輕,再說,“您既然來了,就先幫村子裏看看風水吧?”

岳輕頓時一怔,就是旁邊的謝開顏也擡起眼睛:“您知道我會看風水?”

老村長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自己為什麽知道。

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岳輕略一沉思,索性走一步看一步,順水推舟也就答應下來,看起了村中風水。

從村口入內,只見小村傍山而立,依水而建,屋舍零散分布,大約數百人口聚集在一起,交通阡陌,人畜和諧,十分寧靜。

岳輕先贊了一句:“寧靜祥和,是個好地方。”

山清水秀生機旺,窮山惡水出陰煞。像這樣山水和諧的地方,就算有點妨礙,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謝開顏語帶古怪:“确實是個好地方。”說罷伸手向前一指。

岳輕順勢看去,就看見遠遠一行村人從山上走下來,他們上身赤裸,腰下圍個虎皮裙,肩扛手提,滿載而歸,一個個不是托着條一兩米的大蛇,就是扛着個差不多半人個兒的野狼老虎,偏偏還都面相年輕憨厚,老遠地就放下獵物,規規矩矩沖老村長問好打招呼。

紀駿三人:果然沒變,還是這麽可怕,一個個十八九歲就能生撕虎豹……

老村長:“行了,你們都回家去吧,今天貴客進村。”說完還沖岳輕一笑。

岳輕:“……”

他決定再看看這個村子的風水究竟有多好了。

岳輕拉着謝開顏信步向前走去,先見一水彎彎曲曲,曲折三回,自眼前蜿蜒流過,有如牛轭,再看牛轭之後立着一棟屋子,笑道:“牛挑灣,主仕途,但這水太淺了點,官帽不高,屋子恐怕裏頭住着個村官吧?”

老村長高興道:“大師慧眼如炬,那就是我的屋子!”

岳輕繼續向前,沿着大路走了一會後,只見兩側地勢微微加高,房子倒是變得少了,只有零星一兩座建在路邊的。

岳輕一眼看去,點頭道:“有意思,地基草蛇灰線,伏在建基日,勢在成屋時。”

“這是什麽意思?”李嘉聽得雲遮霧繞,不恥下問。

“草蛇灰線說的是屋子建在略高的地勢上,生機流動有如草蛇爬行般隐跡于叢中。是一個主前期平穩,後期發達的宅基,居住在其中的人一般到了中年會越來越順遂。”岳輕稍微解釋了兩句。

說完之後,他猶覺得有些不過瘾,于是看準了地脈行進之處,伸足一點。

只聽一聲輕微的悶響,地面隆起了一條小土丘,從岳輕足底的位置,蜿蜿蜒蜒地向前方的宅子的方向行去,草灰伏線已經初具端倪!

紀駿三人跟着還岳輕不久,但他們漸漸發現了一個真理:跟着岳輕吃驚不奇怪,不吃驚才奇怪。于是該拍照的拍照,該記錄的記錄,分工協作,井井有條,別提多淡定了!

李嘉邊拍照邊還自然地調侃起來,有了岳輕這一手,他突然覺得這村子裏那些生撕虎豹的人似乎也沒有那麽屌了:“高手外練一身筋骨皮,內練一口先天氣,今天見識到了!看吧,腳一跺,地就整個都翻起來了。”

老村長撚須微笑,頻頻點頭:“很是很是。”又對岳輕說,“我們再往下看看?”

“村長既然找我來看風水了,又何必糾纏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岳輕随意道。

“您的意思是?”老村長眼中精光一閃。

“找一個地勢高的、能看見整個村子的地方吧。”岳輕含笑說。

“您跟我來!”眼見岳輕挑明了,老村長也十分爽快,拉着岳輕再往上走,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幾人就上了最近的一座山上。

站在山巅朝下,整個村落的所有格局盡入眼中。

岳輕一眼看去,只見水流沿小村環繞,水流之上,村落之中,猶如龜俯巨石,當下嘆道:“原來如此,果然如此!好一塊龜栖之處!”

言罷,似乎那俯于地面的龜靈也聽清楚了岳輕的感慨,只見周圍的生機突然應聲而動,自那巨石之下氤氲而出。

濃濃的白色霧氣自巨龜的四足之下向整個村落蔓延,村中的人畜草木,全都沉浸在這濃濃的生機之中。

一呼一吸,白氣自人與獸的口鼻中進入,又從皮膚表層絲縷溢出,自內而外滋養身體,在尤其特別的幾個人身上,那溢出的白氣還會随人身而變出淡淡的顏色,以顯示主人之命理。

岳輕稍定睛看去,光憑顏色差異,便知哪家要喜得貴子,哪家命中有官,又哪家出門有小災。

而這一村上下百餘人,在龜息之地日日沐浴白氣,一眼看去,竟都是壽命綿長,富貴平安的好命格,其神異之處确實不可簡單度量,實在叫人嘆為觀止。

從迎接岳輕進村到了這個時候,老村長突然面露緊張。

“龜栖之處,壽遐年增,壽不缺九,年不滿十,如果我猜的沒錯……村長,村裏的人絕少生病,而且壽數能到九十有餘,卻總超不過一百,對不對?而且就算在九十多歲的時候,也口齒清晰,思維敏捷,如同中年一樣。”

“這樣好不好?”老村長迫切問,問的問題卻有些含糊不清。

岳輕若有所思地看了老村長一眼,覺得自己自進入這個村子開始,老村長就有目的的引導他說出某一句話來。

但此時線索太少,他也不及細想,話便自然出了口:“豈止是好,簡直大好特好!”

話音落下,岳輕突然覺得心中有一種模糊的感應掠過,好像什麽鎖扣登時解開了一樣。

正當他莫名其妙之時,只見老村長突然間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好特好就好!恩人啊,我沒有辜負您的囑托,龜栖之地沒被破壞,古墓也沒有被發現,我完成了對您的承諾!”

這局勢兔起鹘落,岳輕還傻在一旁,就見老村長瞅了旁邊的紀駿三人一眼,嘿嘿笑道:“事到如今,我也直說了,他們這三個小傻瓜去的殿,是假殿,從那裏永遠進不去真正的地宮!真正的地宮啊,就等着您來吶——”

三個小傻瓜:“……”

岳輕:……我靠,信息量太大,簡直消化不了。

謝開顏:淡定地看岳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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