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幫我把玉簡交給君衍之

李清韻在密林山泉中沐浴,以往這裏人跡罕至、清幽舒适,今夜卻不知怎麽呼啦啦來了一群隐身符遮掩的弟子,嘈雜混亂地說笑,叫人心煩。她不好在男弟子周圍赤身露體,又發作不得,恨得牙癢癢,根本洗不下去。

她正要披上衣服走人,卻冷不丁聽到聞人慕幽怨地控訴被人傷心的話,立刻把她戳得火氣旺盛。

她是清虛劍宗五大金丹長老之一,想殺死築基中期的聞人慕,不過是吹口氣的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美目露出寒光,幾道狂風卻把聞人慕團團卷住。

聞人慕捂着脖子,像被掐住咽喉一樣不吭一聲,俊逸的臉瞬間充血、發腫通紅起來。

李清韻道:“同你私會的女子是誰?”

“……”聞人慕咬牙不出聲。

脖頸上的靈氣圈驟然發緊,聞人慕呼吸不順,往上翻着白眼,心中泛苦。

李清韻緩聲道:“告訴我那女子是誰。”

聞人慕頭腦暈沉,心中害怕得要命,慌亂中指了指脖子,意思是說“我受不了,你先放開我!”

李清韻之所以欣賞季可晴,完全是因為她高貴冷豔的性情,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因此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悉心教導了幾年之後,感情更加深厚,怎麽能容得男子随随便便欺負她?就算是陸長卿的大弟子也不行。

她看聞人慕清清白白、潔身自好,堅持不懈地追了幾年,又是陸長卿親自登門提親,這才放心地把季可晴配給他做雙修道侶。想不到他竟然私底下鬧出這種事,簡直不可理喻。

聞人慕的脖子上一松,立刻摔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氣。李清韻的靈壓蓋頂,讓他連動也不能動得分毫,難受地骨頭都要散了。

天衡峰的弟子見狀有些不忍,求情道:“請李峰主手下留情!”

李清韻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厲聲道:“我還有事沒問你們,還敢求情?全都給我閉嘴站着,不需多話!”

二十幾個人立刻像榆木一樣呆呆站着,一個敢吱聲的也沒有了。

“說,那女子是誰?”李清韻的聲調不高,卻叫人從脖子涼到脊椎,汗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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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慕低頭咬了咬牙。

這李清韻實在心腸歹毒,女子的聲譽比男人的重要,讓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出容韻的名字,容韻今後怎麽在清虛劍宗擡得起頭來?

即便這裏只有他和李清韻兩個,他也不能說!

“不說?”李清韻的聲音輕飄飄的。

聞人慕的心髒加快,也不敢擡頭跟她對視,只低着頭不吭聲。

突然之間,只聽幾聲輕微的“嗤嗤”聲,聞人慕的身體一顫,立刻多出了幾個血窟窿,幾點紅雲像盛開的梅花一樣慢慢在白衣上擴大。他沒料到李清韻這麽快出手,睫毛微微一顫,把一聲悶叫咬在牙關,又硬生生地吞下去。

弟子們的臉色微變,卻連動也不敢動,心中有些不忍,紛紛報以同情的目光。

“還是不說?”

“……”

李清韻低頭望着他,發出一聲冷笑,手指淡淡一揮。霎那間,一道靈氣突然向着聞人慕的心窩而去!

一旦擊中,他必死無疑!

聞人慕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

想不到,那道靈氣臨時轉了個彎,向左邊偏了二寸,沒有刺中心髒,卻把聞人慕吓得夠嗆,渾身冒出一層熱汗。

“啊——!”左胸中招,痛徹心脈。

“最後問你一次,說,還是不說?”

聞人慕渾身顫抖,內心恐慌到了極點,臉色蒼白地望着李清韻。誰都看出來,他現在已經吓得跪都跪不穩了,閃爍動容,卻不知道在想什麽,鐵了心似的一聲不吭。

幾個天衡峰的弟子道:“師兄,你倒是說啊!”

李清韻怒極:“死也要護着那女子是不是?”

聞人慕滿頭冷汗:“……”

猝不及防中,一道靈光向着聞人慕的頸項劃空而來!

“大師兄!”天衡峰的弟子驚恐大叫。

聞人慕恐懼地想:今天一定要死了、一定要死了!好好活了幾十年,想不到被一群女人害死!季可晴不把他放在心上、容萱欺騙他感情、這李清韻還要傷他性命,他到底上一輩子做了什麽孽,要被這群女人如此折磨?

下一輩子,定不能招惹女人!

正在這時,那道靈氣卻硬生生在他的頸項前停止,劃出一道細長的傷口。靈氣沒有傷他,卻擊打在附近的樹幹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聞人慕瞪着銅鈴般的雙目,嘴唇顫抖:“……”

李清韻:“……”

她垂目望了他片刻,漸漸臉色舒緩,似乎怒氣已經消去大半,連肩膀也沒有繃得那麽緊了。

她緩緩轉身背過手去,向歸心壁道:“今晚究竟是怎麽回事?”

事态突變,歸心壁心中暗叫不好,連忙撩起裙擺向她走過來請罪。那裙子讓人有些行動不便,歸心壁邁着小碎步子,姿态有些袅娜,頓時讓幾個弟子吃吃笑起來。

他老老實實地說:“弟子昨夜回房時,床上擺着女子衣服、發髻,還有幾道金丹修士制成的隐身符和一封信。弟子讀那封信時,卻原來是讓弟子今夜穿好衣服在這裏等候,順便帶上幾個弟子前來觀賞,說是有好戲看。”

他不敢說那信裏指名了是聞人慕的好戲,站在一旁垂首不語。

天衡峰的弟子也紛紛點頭,齊聲道:“我們也都收到了一封信,說只要來看,便送我們每人一塊中品靈石。”

李清韻向北雁峰的高曉道:“你們也是如此?”

高曉沉吟半晌,似乎有些難言之隐:“弟子也收到了信。只不過弟子之所以前來,是因為信上的筆跡像極了一個人。”

聞人慕跪在地上呆呆聽着,早已經忍受不住,急促地插言道:“什麽人?”

高曉垂頭道:“弟子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只不過那信上的筆跡,像極了北雁峰一個失蹤的弟子——游似。”

柳阡陌對游似是有印象的,不解道:“……是他?”

李清韻道:“游似是誰?”

“本不過是個四靈根,卻在十八歲築基,在北雁峰也算得上是個奇才。前些日子我們同去古鏡派辦事,之後便失蹤了。”

聞人慕激動道:“那封信在不在?快給我看看。”

高曉詢問似的望向李清韻,後者不以為然地微微點頭。

高曉從懷中掏出一封折了幾折的信紙,小心地遞到聞人慕的眼前:“就是這封。”

聞人慕接過信紙。他不看不要緊,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這筆跡不就是前些日子威脅他的人麽?“夜半私會,纏綿忘我。望月峰主若知道了,想必高興得很。”這不就是同一個人寫的麽?

先寫信恐吓,又設局陷害,這人難道是計劃好了的,存心要欺負他?

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難看憋屈得像是剛吃了一碗苦蓮。所有的人都不知出了何事,面面相觑。

李清韻道:“怎麽回事?”

“不、不知道,似乎有人跟我過不去。”

李清韻察言觀色,聞人慕的臉色又是怨恨、又是恐懼,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她不是個傻子,心道:這些弟子從哪裏尋來這麽多金丹期的隐身符,聞人慕怎麽會慌慌張張中了圈套,又為什麽會引他來到自己的沐浴的地方?這件事一看便是有高人從中作梗。

聞人慕驚魂不定地望着她:“多謝峰主不殺之恩……”

李清韻半眯着眼睛:“……”

方才她怒氣難消,本想廢了這個三心二意的僞君子,想不到他竟然臨死都咬着那女子的名字的不肯說……

她也不知怎麽了,一時間竟然下不了手。

李清韻年輕時在“情”字上受挫,心灰意冷數年,對薄情寡性之人恨之入骨。這聞人慕雖然缺點不少,卻也還算重情重義……

她輕輕垂着頭,絕美的面容之上生出一絲悵然之色,又冷然向衆弟子道:“你們即刻回峰,明日再告知你們師父,狠狠責罰你們!”

“是……”衆弟子紛紛垂首應聲。

聞人慕生怕李清韻改變主意,不敢久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混在弟子中飛快的溜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得罪這游似什麽了?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怎麽有如此通天的本事?更重要的是,他今後還會不會再找自己的麻煩?

聞人慕魂不守舍地回到住處,緊緊關上門。

驚魂甫定,尚未緩過神來,黑暗的角落裏突然傳來一聲低笑:“聞人師兄可安好?”

聞人慕的心髒一停,幾乎三魂吓掉了兩魂半,立刻冷靜道:“誰?”以他築基中期的修為,竟然察覺不到這房間裏有人!

男子笑了笑:“聞人師兄不必害怕,我天生有些劣根性,喜歡作弄人。聞人師兄危急時刻尚能體貼容萱,讓人刮目相看,今後我必定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今日來,是想把一樣東西托付給你,幫我轉交給一個人。”

“你是游似?”

黑暗中飛過來一樣東西,聞人慕伸手接住。那片東西質地光滑潤潔,摸起來十分舒适:“玉簡?”

“幫我把這枚交給君衍之。”

“……”聞人慕咬牙。

游似低聲笑:“幫我把玉簡交給君衍之,我便想辦法促成你與容萱的好事。今夜引你出門的人不是她,而是我的幻影術。”

聞人慕冷冷道:“誰稀罕與她重修舊好?”

游似笑道:“玉簡就在你手裏,什麽時候把它交給君衍之,我便什麽時候幫你。”

“……說了不稀罕。”

游似沉吟片刻,笑道:“你可知道,容萱并不是細竹峰峰主派來陷害你的?她當時跟你在一起,完全是一片真心真意。”

聞人慕一愣:“你說什麽?”

“她真心待你,你卻傷了她的心。她為了面子,才說是為了浮香丹接近你。你把那可憐的女子傷得體無完膚,确信能把她哄回來?”

聞人慕:“……”

門窗忽然開啓,黑暗中一個人影迅速飛了出去。他的面容背對着月亮,昏昏暗暗地看不清楚,聲音低沉下來:“幫我把玉簡交給君衍之。”

聞人慕冷冷道:“你自己怎麽不交給他?”

游似沉默片刻,聲音卻似乎帶了一絲不服的怒意:“你可以告訴他,我恨不得殺了他,怕是見了面就忍不住。你幫我将這件事辦好,我便将容萱送到你手上。”

“……你到底是誰?”

“這個,你就不要管了。”

說完,窗外的黑影忽然化作一道紅光,向天空筆直而上,如同一道朱色的閃電劈開天幕,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聞人慕摸着手中溫潤的碧玉,怔怔輕聲道:“如何……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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