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熠不解季祯的目光,可不待他探究,季祯已經轉身回房。
季家帶過來的東西不少,跟着一箱子一箱子都被搬進了季祯屋裏頭。
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季祯摸摸自己心口,坐到軟榻上開始看他家裏人給他的信件。
信件厚厚一疊,什麽筆跡都有。明顯是一家人各自寫完以後放一起送出來的。
他爹娘自然是一陣心肝肉寶貝蛋先出口,又是勸他早些回家。季祯二哥倒是灑脫,說他懂事了知道出去闖蕩也不錯。季祯大哥大約是受了皮肉之苦,有些咬牙切齒讓季祯如果回去切記帶點名堂。另外季祯那些侄子侄女也一個個都擔心他。
車轱辘話說來說去,除卻他爹娘的,季祯都不太在意。
不過他還是将信件遞給若華讓她好好收起來。
季祯則自個兒坐在禮物看起那幾只箱子裏裝的東西的清單。
四大箱子東西,前面兩箱子不是衣服就是鞋子,全都是他平時用慣了而邊城不一定會有的東西。連被子都送了幾床的來。
等到翻到最後一頁,季祯才打起精神來。
最後一箱子裏放的不是俗物,而是一件靈器,說能随身帶着能為他抵擋一次致命傷,而那些無關緊要的小傷小痛也能免疫許多。
這是什麽神奇的寶貝?
季祯蹲在最後一只箱子面前,滿臉好奇地往裏看。原本想着可能看見的是什麽奇怪未曾見過的物件,卻不想裏面放着的是一件薄薄的裏衣。
季祯伸手将衣服給拎拎出來,拿在手裏看了看,覺得這衣服看着摸着都尋常,他爹娘說這是重金買來放在家裏藏寶樓裏多年的,莫不是被人騙了?
季家的藏寶樓裏的确放了不少當世寶貝,季祯小時候常去玩耍,見得多了。
但是等季祯将那件衣服放到軟榻上,正要細看時,卻見那衣服忽然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十分熒潤。
哎嘿,季祯眼睛亮了。
天黑已經許久。
曙音抄了幾天經文,手都快殘廢了,終于在今天被放出來吃飯。她滿臉喪氣到了飯桌前,擡眸就看見季祯坐在對也正看着她。
沒等曙音露出氣惱,季祯對她一笑,熱情招呼,“辛苦師妹,師妹快坐。”
曙音這兩天在抄經文的間隙裏面,每每覺得自己手酸難忍時,都恨不得找季祯打一架。可現在江熠在場,曙音吃了教訓,硬是忍住了回嘴的沖動,悶不吭氣地坐了下來。
衆人安寧地吃了頓飯,飯後奴婢收拾,又給他們面前各自換了茶水。
江追舉起杯子嘆氣道:“如今還毫無頭緒,也不知從何理起。”
季祯在旁邊看了眼江熠,見他沉默,自己也就沒說話。
曙音道:“不如抓個魔物來審問。”
“可魔物狡詐,如今城中滿是修士,大多魔物都早已經遁逃出去。”
他們正說到這裏,就聽見院外有人進來。若華出去看了一眼,回屋和季祯說,“是太子殿下。”
話音剛落,梁冷便風塵仆仆進來了。
他見到屋裏這些人坐着,見着他似乎立刻要起身行禮,立刻擡手往下壓了壓:“不必弄那些虛禮,我不過是聽你們在這裏喝茶,也來要一杯喝罷了。”
曙音抄完經,梁冷也回來了,季祯心中哼唧着想,果然是好人單打獨鬥,壞人成雙成對。
若華給太子倒了杯茶,梁冷喝了兩口,放下茶杯對季祯說,“前兩日都住在外面,今日過來是看看能否在這院子裏借個房間住,季公子心地良善寬厚,應當能給我行個方便吧?”
“呵呵,”季祯笑了笑,“那是自然,空房間還有幾個,我隔壁就空着,殿下如果不嫌棄就住下。”
住在我邊上,我看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弄什麽幺蛾子。等我睡了江熠,我起不死你。
梁冷也對季祯笑,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咻咻幾個來回,梁冷笑道:“我還以為季公子隔壁住的是江少主,卻沒想到便宜了我,幸而江少主大度了。”
聽聽這說的還是人話嗎?!
季祯被梁冷這一手打了個措手不及,滿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梁冷。
好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成事,事後也不打算和江熠長長久久,要不然梁冷這話多誅心?他在心中暗暗平負心緒,也罷,到底是這個時候小瞧了梁冷。
他狠瞪了梁冷一眼。
江熠原本一直看着自己的那杯茶水,聞言擡頭看向季祯,卻見他正對梁冷擠眉弄眼,梁冷也正對季祯笑得恣意。
江熠無言,壓下心緒收回目光。
季祯将茶杯舉到唇邊飲了一口,又聽曙音接着方才梁冷沒來時候的話題繼續道,說話時還看着自己,“城裏也不是完全沒有魔物啊。”
季祯回看過去,絲毫不慌,并不覺得曙音能對他如何。
卻不料曙音說:“不是有一只夢魇正盯着季三嗎?”
季祯嘴裏的茶水差點将他嗆住,“你這是什麽意思?”
敢情剛才一直不說話,在這兒憋着壞呢。
曙音道:“夢魇得到引誘就自然會現身,到時候我們抓了它,自然就能知道這城中魔物的動向。”
衆人四顧,互相對視幾眼,然後江蘅猶豫着開口:“其實我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江追江啓也道:“的确算是當下最有效的方法了。”
梁冷雖然不知道前情,然而此時能看出季祯的不願和窘境,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季祯對他忍無可忍,“你笑什麽!”
梁冷見他生氣時臉頰微微紅起來,腮邊都不自覺随着抿唇的動作微微鼓起,更加覺得他稚氣好玩,強忍着笑意告饒:“抱歉抱歉,是我一時失禮了。”
兩人說話時都不拘禮節,倒很對得上。江熠不知心裏怎麽冒出這個念頭,回神時是季祯轉頭看着他問,“江重光,你覺得呢?”
和自己說話時反而拘謹許多。
梁冷在旁眼中還有笑意,江熠的神色一時冷了,“也好。”
季祯聞言一下委屈了,這一屋子除了他和若華主仆兩個,還有人性嗎?
他的眼皮耷拉下來,沉悶地低着頭,蔫了吧唧。
江熠見他這樣,心裏又有些軟了,他說:“只是設個陷阱,定然不會讓夢魇傷着你。”
我信了你的邪。
季祯低頭着一會兒,腦袋迅速飛轉,他現在惱怒也沒用,從客觀角度來說,抓到夢魇的确才是當下破局的關鍵。在這兒使性子,倒不如利用起這點衆人對自己的虧欠來。
江熠那樣認為仙門為上的人會喜歡一個只在乎自己自保的人嗎?當然是不會的。江熠現在不過是還沒喜歡自己,所以不心疼自己做誘餌,那他就更要在江熠這裏攢下好感度了。
況且現在他身上保命的東西都不止一個,季祯也不怎麽害怕。
季祯擡頭看向江熠,“為了盡早肅清邊城,我自然是願意,我一人的安危不算什麽。”
他一臉毅然決然,又言辭懇切,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江熠看着季祯眼睛裏閃爍的信任,心頭一燙,放在桌下膝上的手忽然有了些去碰碰季祯白皙軟軟的臉頰的沖動。
夜深。
雲頂山莊衆人離開前在院子其他地方布置了陣法來隔絕他們的氣息。
季祯做好心理建設,轉頭他回房裏,躺下睡覺只有安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穿了兩件裏衣有些厚了,季祯躺着好半天都沒睡着。不過他也沒有動彈,只是用指腹摩挲着裏衣與江熠給他的符咒,心中膽氣十足。
夢魇就夢魇吧,他上次毫無防備不也沒事麽。
等到半夜了他好不容易睡着,心裏還想着今天睡得這樣晚,也不知道夢魇會不會立刻上鈎,若是不上鈎可真麻煩。明兒個一早得多睡一會兒。
然而多睡的目标沒有達成,季祯才睡了兩個時辰,忽然又從夢中慢慢醒了。
他皺眉準備翻身再去睡過,就聽見床外有人說話。
“放心,我看雲頂山莊下來的那幾個也沒什麽本事,要不然這麽些天也沒個動靜?”
“且今天這院子裏的修士好像都走了。”
季祯一動沒動,靜靜聽着他們說話。
其中一個聲音又說,“上次将他的心境看了一些,倒是很有意思,同那修士有些關系,今天待我看完,好好給他造個夢。”
他們還已經知道我心裏想的什麽了?
季祯心裏一驚,又感覺那聲音說完以後立刻涼飕飕貼了過來,馬上到他耳邊。
季祯都忘了怕,一擡手從半空中揪住了一個濕冷的長條物,一下拽了過來。
房間裏登時響起哎呦哎呦兩聲痛呼。
借着月光一看,季祯抓住的竟是一個有兩個腦袋一個人身,外貌和身高都如三歲幼童的東西。若不是兩個腦袋青灰色的臉太過詭異,看着和普通孩子也沒兩樣。
但它們開口時卻是成年人的聲音,這添了幾分詭異。
季祯顧不上其他,見另一個腦袋扭動着想往他身上咬,他立刻擡手把另一個腦袋的脖子也抓住了,用力一捏對方就哇嗚嗚連連告饒。
夢魇壓根沒想到季祯沒睡着,更沒想到季祯還有這種膽量直接上手抓他們。
他們求饒的聲音被季祯用力給搖散了,狼狽不已,還不等緩過一口氣,就聽季祯湊近他們惡狠狠問:“說,哪個知道我心裏想的是什麽了,我擰了他的頭。”
他的計劃還沒成功,這才到哪兒?若是讓個夢魇戳破了,那不是完蛋?!
夢魇一時恍惚,感覺季祯還真的用力起來,被吓破了膽。
修士對付他們,有些是将他們收作己用,有些直接斬殺也有,大多不太痛苦,或者他們意識不到痛苦就死了。現在季祯這個說法是要生生扯下它一個腦袋,夢魇當下有些分不清是自己作為一個魔怪邪惡,還是季祯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