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化險
那壯漢的眼睛立馬就亮了。
“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是把錢給藏起來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兩片厚厚的嘴唇向嘴角兩邊裂開，露出一排白牙來，看想去竟有點憨厚的樣子。
“放心，只要得了錢，我不會難為你們的！”見傅錦言依然站着不動，他催促道。
“你沒有找到，是因為錢壓根就不在我們身上。”
“啊？不在你們身上？那它還能長腿自己在後面跟着不成！”
壯漢一聽錢不在，又露出兇氣來。
說來說去，他的目的只在錢上，好像的确是誤打誤撞上來了，傅錦言心下稍穩，開始和他周旋起來。
她告訴壯漢，她們都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下人，帶着大批的錢財前往隴西，家主人為了以防路上碰到匪盜，就将人分成了兩份，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就負責在前面探路，一旦前面出了什麽事，後面負責運用錢財的人就不會跟上來了，以免人財兩失。
眼下她們先是中了毒，又被他給綁了，這麽久的時間沒有人返回報信，那些負責錢財的人說不準已經改道走別處了。
“他奶奶的，這些有錢人還真是比鬼都精！”
壯漢聽得目瞪口呆，眼看着要與錢財擦肩而過，忍不住狠狠地罵了一句。
“錢財太多，家主人也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若不然，怎麽可能放着官道不走，在這荒山野嶺裏受罪。”傅錦言繼續拿錢財做誘餌。
“唉！”
壯漢一臉惋惜，氣得直跺腳。
“那他們離你們有多遠，人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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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丁帶護院，有三十來人。”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老子為了幾個錢在這裏喂蚊蟲，他們送個錢竟然用這麽多人！”
壯漢焦躁地直抓腦袋。
“這位……壯士，你這般急需錢財，莫不是有什麽隐情？”傅錦言小心地試探着。
壯漢倒也實誠，也許是傅錦言看上去毫無威脅，小山似的身體往地上一坐，開始同她訴起苦來。
聽他所說，他并非臨城人，原是山裏的獵戶，突遭不幸，與他相依為命的老爹得了重病，為了治病，他帶着老爹四處求醫，變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可老爹的病還是絲毫沒有轉機，好不容易在臨城碰到一個說能醫治的，但價錢實在讓人咋舌。
他一個獵戶，除了打獵沒有什麽賺錢的路子，又不忍眼睜睜看着老爹不治身亡。走投無路，這才橫下心來，想劫幾個路人，湊些錢財。
誰知道運氣太差，一連在官道上守了幾天，都沒有碰到一個像模像樣的，好不容易碰到幾個拉着滿車貨做生意的，他才跳出去，好巧不巧後面趕過來一隊人馬，一共十來個人，個個騎着高頭大馬。
那些商人見了官兵，連忙呼救。
“那些人一看就是富家養大的，我也沒把他們看在眼裏，還想着能從他們手裏得些銀錢，再搶一匹馬來騎。”
他說得越來越起勁，說起馬來更是兩眼冒光。
一人對十幾人？
傅錦言不動聲色地聽着，無法判斷他是過于自信還是信口胡說。
“不是我誇口，老子自打十歲開始，無論是兔子還是虎豹，打獵就從來沒有失過手，卻沒成想到會在看人上走了眼！”
壯漢不住地用拳砸向地面，“那個為首的，看着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生得白白淨淨的，誰知卻比豹子還難對付，那一手的槍術耍的實在了得，幾十個回合下來，我竟占不得他一點便宜。”
說到這裏，壯漢好似又回味起那場對決，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後呢？”
傅錦言忍不住追問道。
“呃，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還有老爹要養，哪裏能随便折在那裏，我虛晃一下，就一頭紮進道旁的樹林裏跑了。”他的臉上浮出一絲羞赧。
傅錦言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你就碰到我們了？”
壯漢搖了搖頭，“難得碰到這樣的對手，就算是輸，我也要知道輸給了誰。”
在樹林裏狂奔了一陣，發現沒有人追上來之後，他不甘心，又悄悄地折了回去，一路跟着那隊人馬到了臨城的驿站，打聽到那些人是京城裏來的官家子弟，要去隴西歷練的。
“說起來他們也挺慘的，聽說是得罪了京城裏一個叫寧王的王爺，就被趕了出來，真是豈有此理！”
怪不得他說要怪寧王宋熙呢，如果不是宋熙，他也不可能在這天高地遠的地方碰到這麽個克星。
後來在官道上又碰到那行人，為了躲避，他才拐到了這條山道上來，打算打些獵物回去換些錢，再謀他路，誰知歪打正着，碰上了他們。
“你可知道那個與你交手之人的姓名？”傅錦言心念一動。
壯漢搖了搖頭，以他的身份怎麽可能打聽到那麽詳細的消息，多半都是在茶館酒肆前聽來的而已。
“我們也是可憐之人，身上實在沒有多少錢財，壯士你能不能高擡貴手，放過我們？”
見他并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傅錦言抱着一絲希望。
壯漢愣了一下，随即冷下臉來，“你們沒有，你們主家有，我不能就這麽放了你們！”
“可……”
“你去找他們，讓他們拿一百兩銀子給你，你拿着回來贖人，如果食言，我就把他們都給殺了！”他猶不甘心。
“也不是不行，可我一個弱女子，又不識路，怕誤了事，若是跑腿的話，還是要找一個腿腳快的，你說呢？”
見對方上了套，傅錦言忍住內心的欣喜，小心謹慎地道。
壯漢打量了她幾眼，也覺得有道理，可是除了她和張翠蘭，其他人都還暈着，至于張翠蘭，他是信不過的。
“不如……你挑一個，把人給弄醒了，再讓他去。主人帶我們不薄，想來不會為着一百兩銀錢就丢在我們不管的。”
壯漢想了想，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就在她的建議下，先讓罪魁禍首張翠蘭開了口，問她究竟是怎麽回事，有沒有辦法讓顧懷風他們快點清醒。
張翠蘭一開口就喊冤，從摘野菜到盛湯，她都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的，根本不可能動任何手腳，她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中毒的。
說到野菜湯，她好像想到了什麽，起身跑到石塊搭成的竈臺前，往煮湯的瓷罐裏撈了撈，突然“咦”了一聲，從湯裏挑出來一根寸許長的草莖，拿到鼻子前聞了聞，又用手撕開看了看，咬着銀牙轉過身來，“哪個缺德的，竟然把苦麻杆扔進了湯裏，幸虧量少，不然就都直接挺屍了！”
她喊出來的時候，眼神徑直向劉麻子看了過去。
方才煮湯的時候，除了她，只有劉麻子靠近往竈臺裏添了幾把柴草。
如果真的不是她，那就只能問劉麻子了。
至于劉麻子是什麽動機，只要把人給喚醒了問問就真相大白了。
張翠蘭沒有讓人失望，只見她去河邊的草叢見尋摸了一會，就拿着一把白嫩嫩的根莖回來了。把它們用石頭砸碎之後，兌上水，就要給昏睡的人喂下去。
“慢着！”
壯漢卻伸手将裝着解毒草藥的蚌殼奪了過來。
“老子差點着了你們兩個女娃娃的道了，人都被你們弄醒了，再合起來對付我，也夠我喝一壺的。不行，只能救一個，反正人也死不了，早晚不在乎這一會！”
張翠蘭剛要回嘴，被傅錦言給攔了下來，“我們只想着救人，也沒想那麽多，以壯士你來看，先救誰呢？不如救那個吧？他身子壯實，腿腳也是我們裏極好的。”她指了指倒在顧懷風身邊的一個山匪。
那個山匪體型寬大，與壯漢頗為相似。
“不行，他不行！”
壯漢搖了搖頭，順手指向顧懷風，“他身高腿長，就他吧！”說着将草藥遞給傅錦言，讓她去喂。
對于張翠蘭，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将她的手腳綁了起來。
見他選了顧懷風，傅錦言心裏松了一口氣，還好，一切都是順着她的期望進行的，顧懷風雖然看上去瘦削了些，可憑他能以一己之力占據匪窩，臨安城獨自抵抗那幾個惡霸，想來身手也是不差的。
總之，能不能順利脫身，就看顧懷風一會有沒有能力制伏壯漢了。
草藥很見效，喂下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顧懷風就掙紮起身，一陣嘔吐之後，整個人徹底清醒了，看上去沒有什麽大礙。
傅錦言早趁機對他耳語過目前的處境，面對壯漢，他表現出來的害怕雖然非常拙劣，好在對手也沒有那麽精明，第二次看走眼，任由傅錦言替他解開了繩子。
“你老實點，如果敢耍什麽花招，這些人命就都算在你的頭上！”
看着低眉順眼在原地舒展筋骨的顧懷風，壯漢相當滿意，“限你一天的時間，如果我見不着銀子，你就來給你這些同夥收屍吧！”
顧懷風恍若未聞，等确定身體無恙後，他身後将傅錦言往身後推了推，示意她離的遠些，他則不緊不慢地朝着壯漢直走了過去。
“你這漢字朝我來幹甚？路在你後面呢！”壯漢猶自不解，“莫不是上路還要跟老子要盤纏？”說着捂緊了被他搶過去的錢袋。
一見顧懷風動手，傅錦言就先跑過去解開了張翠蘭的繩子，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地上七倒八歪的人喝完草藥後，都清醒了過來。
那壯漢身手着實不錯，同顧懷風打了那麽久，都絲毫不落下風，那些山匪可不講究什麽規矩，一緩過勁來，都随手抓着家夥沖了上去。
雙拳難敵四手，沒一會，就換成壯漢被綁成粽子了。
“讓你用毒害老子！”
幾個山匪義憤填膺，對着壯漢就是一通拳腳，尤其以劉麻子最為激憤。
到後來弄清楚是劉麻子誤把苦麻莖當做人參須扔進去的時候，其餘山匪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去洩憤了，由着他跪在壯漢邊上自扇耳光贖罪。
一場巧合引發的危機就這麽混亂地解決了。
看着地上鼻青臉腫的壯漢，衆人又犯了難。
既不能報官，放了太便宜他，就這麽丢下就是一條人命，怎麽處置都覺得稱心。
他們商讨的熱鬧，那漢字卻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既不是害怕，也不是求饒，而是為他的老爹今後無人奉養感到傷心難過。
傅錦言看着他沉默良久，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玉佩，放在手中摩挲良久，最終站起身來，先替他向顧懷風求了情，然後給他松了綁，将玉佩交給了他。
“拿去吧，這塊玉佩足夠給你的父親治病的了，只是你要答應我，今後再也不能為非作惡了！”
那壯漢一下被她給弄糊塗了，愣愣地看着她，甚至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你們捉住了我，還給我錢？”
“拿去好好奉養你的父親吧，莫讓他為你的作為蒙羞。”
她将玉佩放在他的手裏，重新回到山匪那邊。
“撲通！”
惡漢在她身後沉沉地跪了下去，接連磕了三個頭，“我秦虎對天發誓，今後若再為非作歹，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完抹着淚，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就這麽讓他走了？”劉麻子一臉疑惑。
“他還有父親在。”傅錦言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臉上一片落寞。
“走吧。”顧懷風率先站起來。
“去化州吧，只要找到他所說的人，我們就安全了。”
傅錦言接口，從秦虎嘴裏聽來的，京城裏的官家子弟，十七八的年紀，還有一手好槍法，那就只有韓将軍府上的長子韓奕，雖然那個人對着自己總是冷着一張臉，可還是靠得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