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馬 唯獨心軟

猝不及防被他點名, 白栀僵硬回答:“哦,誰稀罕碰。”

她傲氣開口:“我那是好心幫你,不然誰下得去……”

極小聲地哼了下, 她偏偏臉,看臺燈上描繪的花紋, 還是沒有把剩下的那個字說出來。

顧維安淡淡開口:“那看來我還得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白栀嚴謹回答,“禮尚往來。”

互相取悅,這是多麽和諧有愛的互幫互助。

君白酒店為她提供的房間說不上大, 也就是标準的大床房, 自然無法與白栀自己的卧室相比較。進門後右手邊是浴室,正對門口的放着一張書桌。

現在那書桌上茶罐已經空掉了, 電腦處于關機狀态,w手繪板放在鼠标旁側,還放了幾本書。

離得遠,顧維安看不清楚封面,問了句:“你晚上還看小說?”

白栀矢口否認:“不是小說,是學習資料。”

是她畫推理漫畫、設計劇情時用的參考資料。

“學習資料?”顧維安走過去,随手拿起來, “學什麽?”

第一本。

《如何謀殺你的丈夫》

顧維安沉默了。

再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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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毒物分析》

《藥物毒理學》

《物證技術學》

……

随手翻了翻,上面還有白栀的娟秀筆跡。

她認真做了筆記, 簡略分析各種毒物的優缺點和被檢測出來的難易程度。

顧維安把書放回原地, 轉身看白栀:“栀子?”

白栀:“嗯?”

“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說出來,”顧維安心平氣和地與她溝通, “我們兩人結婚的目的是解決問題,不是讓你解決我。”

白栀:“……”

因顧維安所說的“老鼠”事件,晚上白栀不得不留他在這裏入睡, 分享同一張大床。

白栀對日常用具頗為挑剔,縱使是在酒店中留宿,她所用的這些被褥床單也全是自備的。每次回家後帶走,再讓家中傭人清洗。

不過這兩天情況特殊,因顧維安遣散了那些人,沒有人給她清洗東西,白栀這次蓋的被褥床單,還是三天前帶來的。

這樣讓她潛意識地感覺不夠幹淨,外加身側多了個顧維安,更是令她提心吊膽。

方才他洗澡的時候,白栀聽着嘩啦啦的水聲,認真思考了自己出去重新開一間房的可能性。

最終還是否決掉這個不可取的念頭。

顧維安沒有帶睡衣,他坦然地系着浴巾走出來,躺下,順帶着提醒白栀:“如果你不想明天上班沒精神,建議你現在就開始睡。”

白栀警惕極了:“你還想做什麽?”

“什麽都不做,”顧維安閉眼,“先睡,時間不多了。”

白栀哪裏睡得着。

她洗澡時也戰戰兢兢,生怕外面的顧維安獸性大發闖進來,好在并沒有。

吹幹濕漉漉的頭發,她關掉主要的燈,只留一盞小夜燈。光線暗淡,她視線被嚴重幹擾,半摸索着往前走。

她摸到了柔軟的真絲被,背面上有精致的栀子花暗紋。

很好,到了床邊。

白栀很喜歡這個圖案,這上面的東西都是她自己當初精挑細選出來的,忍不住描着栀子花的花紋摸了摸。

然後她發現栀子花的花紋下,春天的栀子花枝,以能感受到的速度生長堅硬起來了。

白栀:“我摸到了什麽?”

顧維安言簡意駭:“頭。”

白栀立刻縮回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沿着床邊往前走,沉默地掀起被子一角,迅速地鑽進去,裹的嚴嚴實實,閉上眼睛,試圖進行自我催眠。

剛剛什麽都沒發生。

嗯。

剛催眠了一分鐘,她聽到被褥與肢體摩擦的聲音,身後有人在靠近。

顧維安體溫比她高,在冬日的夜,他簡直就是暖爐般的存在。

白栀睜開眼睛。

她裸露在外的脖頸後清晰地感受到呼吸的波動,發際邊緣細細的絨毛在顫抖。白栀放慢呼吸,如繃緊的弦,攥住被角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在弦繃緊到快要裂開時,顧維安忽而伸手,掐住她的胳膊,翻身在上,垂眼看她。

白栀的兩只手的手腕被他輕而易舉地握住,按在她頭頂。白栀猶如被釘在砧板上的魚,頓時動彈不得,只是憤怒地直視他。

而顧維安無視了她此刻憤怒的眼神,一手捏住她下巴,忽俯身,沉默地在她脖頸上咬一口。

充滿了懲罰意味。

他上方的兩顆犬齒是尖的,咬上去是猝不及防的尖痛感。白栀悶哼一聲,試圖掙脫,不安分的手腕又被完全壓制。

白栀氣急敗壞地提醒:“你這麽做屬于違法,我要報警了。”

在她以為這人真要獸性大發的時候,顧維安卻松開手,用她方才的語氣回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栀:“……”

心眼兒這麽小,真是睚眦必報。

這麽一鬧,白栀更睡不着了,翻了三次身,試圖去摸枕邊的手機玩。可手機光一亮,她旁側的顧維安閉着眼睛開口:“放下。”

白栀:“……我就看看時間。”

顧維安不為所動:“現在,睡覺和睡我,你選一樣。”

白栀立刻把手機關機,老老實實放好。

如顧維安所說,愉快的睡眠時間很短暫,白栀還沒從美夢中醒過神來,就聽見旁側的顧維安打電話。

“嗯……沒問題,不需要……”

“……不必,司機也吓到了?讓他好好休息。”

“……貴店的管理制度令我不敢茍同,客人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我很失望。”

“以後再說,再見。”

白栀迷迷糊糊地聽到這麽些字眼,可惜沒有什麽精力去分析。顧維安的聲音并不大,模糊地看過去,只看見他站在遮光簾前,像是在思考什麽。

一分鐘後,他走過來,重新上了床。

直到白栀再度陷入沉睡,顧維安也沒有碰她。

白栀醒來的時候,房間中早就沒有顧維安的身影。

手機被她昨晚關機,鬧鐘鈴也沒有響。擡眼一看已經九點,驚的白栀頭皮發麻,立刻穿衣化妝。

手機一開機,提示消息便如雪花般蜂擁而至。

短信,未接電話,滿滿當當的。

最多的還是來自于鄧崎和趙青山的,白栀漱完口,給趙青山回過去。

趙青山緊張不已:“你怎麽現在才接電話?昨晚鄧總找你快找瘋了……”

“怎麽了?”

“嗨,昨晚不知怎麽回事,林經理難過喝多了酒,弄錯樓層和房卡,不小心,咳咳,就是不小心進了顧先生的套房……”說到這裏,趙青山也只覺着難堪,“這也太不小心了。”

是刻意還是故意。

幾個人都心知肚明。

白栀假裝驚訝,追問:“後來呢?”

“誰知道那天睡在套房主卧的人是先生的司機,”趙青山語氣無奈,“顧先生一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現在鄧崎還在訓林念白呢。”

白栀看了眼時間。

一般來說,酒店的例會在早晨八點五十左右召開,只是至今工作群裏都沒有通知,恐怕又要往後延了。

“昨晚你怎麽不接電話?鄧總急到冒火,幸虧顧先生昨晚沒計較……”說到這裏,趙青山嘆氣,“這都什麽事啊。”

他在這裏長籲短嘆地犯愁,白栀只是問:“鄧總打算怎麽處理?”

大約沉默了一分鐘,趙青山才慢吞吞地開口:“也沒怎麽打算……估計就是老樣子,冷處理呗。畢竟鄧總還惦記着林總的情,就算林念白犯了天大的錯,他也會給兜着。”

白栀沉默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現在體會到了這四個字。

說鄧崎不好吧,偏偏他還有知恩圖報這麽個大優點。

趙青山語氣中充滿深深的憂慮:“唉,總部那邊也通知說近兩天過來臨檢,要是結果不滿意,估計我們今年的獎金都得縮水……”

總部臨檢,獎金縮水。

白栀瞳孔急劇收縮。

獎金倒還是小事,臨檢要是出了問題,君白的評分低,那她老母親豈不是又要暴跳如雷?又該催着她趕緊和顧維安備孕了!

白栀完全能夠想象得到白錦寧會說什麽。

“你是我們的獨女,生下來就要對君白負責。既然工作不行,那就早些回來。我也不指望你能作出什麽貢獻,先老老實實和顧維安生下繼承人再說。”

白栀揉了揉頭發,早飯也沒吃。

危機感讓她迅速回了自己辦公室。

例會果真沒有成功召開,鄧崎現在忙的不可開交,也無心在意白栀的遲到。

白栀憂愁地看着自己的全勤記錄表上缺少了一朵小紅花。

這個月的全勤獎勵恐怕是拿不到了。

關于昨晚的事情,盡管鄧崎不許人提,但還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悄無聲音地散播開了。

等到午飯時,幾乎所有人都聽說了這件事——林念白深夜前往顧維安的房間,結果卻險些誤睡了顧維安身邊的司機。

這本來是事實,不過在接下來的流言傳播中變了點味。

等到下午,白栀聽到的版本,就成了林念白成功睡了司機。

白栀:“……”

還真是三人成虎衆口铄金。

例會沒有召開,原定的林念白當衆為盛助理道歉的事情也就這樣不了了之。盛助理表示沒什麽,反正再加上今天這麽一檔子事,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林念白這幾日的所作所為。

衆人心裏都泛起了嘀咕——真正的林氏千金,會接二連三幹出來這麽多丢臉的事情麽?真正有教養的大小姐,不會去搶奪別人的東西,更不可能會去夜襲。

白栀拿文件時路過鄧崎的辦公室,隔音效果太好,外面什麽都聽不到。他的助理神色緊張地出來,看見白栀後,朝她勉強笑了笑。

白栀猶豫了一陣,最終決定發短信,試探顧維安。

白栀:「司機還好嗎」

顧維安回複的很快:「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吓,我放他一天假」

白栀:「您可真是難得一見的良心資本家」

顧維安:「比起來資本家這個稱呼,我認為“丈夫”更适合我」

白栀:「……」

白栀:「請不要試圖引起我注意,謝謝」

禍不單行,下午,營銷部的同事蒼白着臉過來。

營銷部總經理林念白現在還在鄧崎辦公室中被訓話,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裏面情況。他正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眼看着白栀過來,忍不住迎上去,叫住她:“白經理。”

白栀停下腳步:“怎麽了?”

“昨晚在客房部大鬧的那名客人,還帶了偷錄的設備,”營銷部的同事苦惱地開口,“他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全都爆料給了一名狗仔……現在鬧大了,很不好處理。”

白栀的心一沉:“有多大?”

同事說:“您現在看看熱搜就知道了。”

白栀顧不得其他了,拿出手機一看,一顆心直直地墜落谷底。

現在挂在熱搜上第七位的,正是「付容君白」。

點進去一看,果真是昨晚的視頻,分了兩段——

第一段。

就短短一段時間。私生飯男人不停拍打付容的房間門,睡眼惺忪的付容開門出來,劈頭蓋臉對着私生飯就罵了句“X尼瑪爛XXX”,重重地自內關上門。

第二段,是白栀到之後。

幸好沒有拍臉進去,只拍到了聲音。

包括不僅限于男人再三規勸後忽暴起發怒,試圖拿噴霧劑攻擊林念白。林念白拽白栀的瞬間,一個黑色西裝褲的男人橫起一腳,踹在男人胸口上。

視頻的最後,是男人厲聲質問安保人員的那一句:“你們還呆站着做什麽?難道要等我報警?”

至此戛然而止。

白栀看完了視頻,着重去看評論區,一邊翻,心一邊往下墜。

果不其然,付容的黑粉大戰,把酒店也捎帶上了。

付容忠心粉怒斥酒店管理不嚴格,竟然放這種危險人物進去,險些傷了付容;

付容的黑粉則是連環攻擊付容開門時的言行,順帶着辱罵未露面只有聲音的白栀、林念白以及安保人員,斥責他們竟然這樣對待客人——私生飯也是客人啊!

付容飯繪中轉站:「前排保護容容!為什麽酒店不能維護客人隐私?怎麽能放私生飯進去?」

容光煥發:「酒店竟然允許客人帶這種危險品進去麽?」

小容容234:「打擊私生粉,拒絕黃牛黨。保護付容容,一起走花路。」

別咬我啊:「私生粉還有臉問?他有病嗎?」

黃毛少年腐容:「哈哈哈硬洗,腐容嘴巴這麽髒,從糞坑裏爬出來的吧」

嗷嗷飛:「腐粉針可憐,一頓蠢話,和腦子如出一轍」

鍋包肉大白菜:「酒店垃雞」

……

白栀往下翻了幾頁評論,翻不下去了。

“現在的輿論對我們酒店來說很不友好,”營銷部的同事小心翼翼地開口,“您覺着我是等等——”

“別等了,再等下去就涼了,”白栀說,“你現在立刻去報告給鄧總和林總,由他們商議。”

公關最忌諱的就是一個遲字。

現在熱度正火,鋪天蓋地都在罵君白酒店,那些營銷號和評論有意無意地往群衆腦子裏灌輸“這個酒店垃圾”的印象。

再不做些動作,等熱度減退,即使想澄清也沒有辦法了。

白栀本想留下來,看看這事該怎麽處理,但白錦寧通知她下班後就立刻回家。

白錦寧:「我讓維安去接你」

媽媽一直都是這樣說一不二的性格。

今天下午客房部的事情不多,十分空閑。好友廖一可打電話邀請白栀出去嗨,被白栀拒絕了。

廖一可察覺到好友情緒不對,追問:“怎麽了寶貝?”

白栀沒有隐瞞她:“我覺着酒店再這麽下去,可能真評不上五星了……”

剛開始倒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工作一段事件後,白栀察覺到酒店內部的種種不合理。

業務總經理鄧崎愚鈍,除白栀和林念白外的其他部門經理清一色男性,女性員工升職困難,管理制度混亂散漫,監督不得力……

“嗨,這算什麽,”廖一可笑,“你別忘了,你老公可是顧維安啊。他舅舅不就是旅游局的……”

點到為止,廖一可替好友拿定了主意:“你去找顧維安吹吹枕邊風,打個招呼的事。況且君白設施什麽的都這樣齊全,只要那邊不刻意為難,你這邊出不了岔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白栀謝過好友,心事重重地挂斷電話。

真的要去找顧維安麽?

他能同意麽?

六點鐘,顧維安打電話通知她下去,白栀避開同事經常走的路線,小心翼翼地上了他的車。

顧維安側臉看她,沉吟片刻,問:“怎麽感覺你表現的像在偷情?”

白栀尴尬地笑:“錯覺,你的錯覺。”

顧維安不言語,他今日自己開車,這倒是難得。

冬日的夜色來的格外早,此刻車流如星軌。白栀吹着暖風,涼了的指尖逐漸回暖。

她想到好友的建議。

要不然,試一試?

反正兩人都結婚了,少不了什麽肉。

顧維安在床上的癖好雖然怪了點花樣多了點,但也不會傷害到她。

等車子出了四環,直奔綠幽別墅區,白栀才側臉,叫他:“維安。”

顧維安沒看她:“叫我什麽?”

“維安啊,”白栀問,“你不喜歡嗎?那我叫你什麽?維維?安安?”

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

婚後一直是“顧維安”這樣連名帶姓的叫。

少年時期,都是稱呼他為“學長”,“維安哥”。

顧維安說:“随便你,什麽都行。”

白栀清了清嗓子,還沒來得及叫他,就聽顧維安問:“怎麽?有事需要我幫忙?”

白栀:“……你怎麽知道的?”

這男人難道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

“先前不是告訴過你?你眼睛藏不住事,”顧維安淡聲說,“好歹我們也戀愛過,我還不懂你脾氣?”

不知為何,一聽到“戀愛過”這三個字,白栀的心口頓時悶起來。

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撞擊了下,震出懊惱的酸疼。

她深吸一口氣,指揮:“前方有個岔路口,你在森林口停車。”

“做什麽?”

“太悶了,想透透氣。”

顧維安沒有拒絕她的小小請求。

車子穩穩地停在路側綠化帶後,他調低暖風的溫度和方向,打開車內的燈。

白栀解開安全帶,借着後視鏡,确定自己此刻妝容完美。

顧維安笑:“怎麽?試圖用美色、誘惑我?”

“不行嗎?”白栀微微側臉,看他的眼睛中像是蒙了一層霧氣,“顧先生不是素了很久麽?”

她早些年聽好友嚴謹分析過,這種東西是有瘾的。一旦嘗到甜頭,就很難脫不開手。

白栀先前對此嗤之以鼻,直到她從顧維安這邊嘗到滋味,猶如初嘗蜜糖的小孩子,只想抱着糖罐不松開。

白栀解開淡杏子色的外套,露出裏面潔白的長裙,裙子收腰,襯着腰肢柔軟。她脖頸纖細潔白,戴了一條細細的項鏈,栀子花圖案的吊墜在鎖骨的窩裏,微微晃動。

白栀往他身側靠近,脫掉裸色的高跟鞋,只穿着絲襪的腳,順着他藏藍色的西裝褲一路向上。

她的腳長的很好看,腳趾圓潤,腳踝纖細,此刻被包裹在薄薄一層絲襪中,有種想要破壞、拆掉它的沖動。

暖風吹拂過白栀的胳膊,她的手心漸漸發熱。

面前的顧維安眼眸如墨,一片寂靜。

白栀猜不透、也看不穿他此刻在想什麽。

她解開安全帶,跨坐在上,她一手撐着汽車的座椅,一手捏着顧維安的下巴,往上擡,就像他曾對她做的那樣,迫他直視自己。

顧維安笑容漸收,哪怕是被她壓制的姿态,氣勢卻不減分毫。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怎麽?難道你認為我會對你嘴硬心軟?”

“不,”栀子俯身在他耳側,輕聲開口:“你是心軟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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