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孔雀藍綠
走路好累。
金球桂的香味很甜,桂花糕的味道還是那樣好吃。
以上是方雲溪這幾個月以來的收獲。
是以,方雲溪腦袋空空地被關在一間洞府中,完全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閉關,該做些什麽呢。
感覺像是在考試一樣。
鞏固修為說着簡單,實則枯燥無比。
方雲溪盯着石門,迫不得已開始了自己的閉關生活。
十月初,築基初期境界穩定的方雲溪不顧季行風的苦苦哀求,冷酷無情地讓對方先行一步,表示自己還有事要做。
天上舟召請他回去在舞宴獻舞一曲。
頓時,方雲溪感到,這一個多月的暗無天日沒那麽恐怖,所有茫然全都一掃而空。
披着遮掩身形容貌的暗金鬥篷,方雲溪伴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緩緩向城郊走去。
灰蒙蒙的天宛若寫意的潑墨山水畫,街邊金色銀杏葉絢爛如駐足人間的夏日陽光。陰雨連綿裏,銀杏的金黃也變得朦胧,稀稀落落的雨滴串連着染上金漆,帶了金貴的韻味。
行道路面鋪了薄薄一層金葉子,富貴榮華的盛世虛景染上頹敗。
一點暗金的人影仿佛融入這景中,要随着它步入頹廢。
方雲溪垂眸,又忽地回首,看着身後長長的銀杏大道,在目光可及的道路盡頭,兩棵銀杏幾乎交和在一起。
他想到這次劍舞的主要元素該是什麽了。
那一定相當——相當的美。
儲子京本在外界四處游混,可藥溪長老非要他回來自證平安。架不住長輩的深切關懷,他還是哀嘆一聲回了老家。
恰巧,天上舟的樓主與儲子京相識,知曉他回來後,親自發出請柬邀他觀舞。其實,究竟是為了什麽,他二人都心知肚明。
樓主希望天上舟能在大千世界中巡游。
她需要儲子京外出得到的情報。
儲子京坐着他的寶貝酒葫蘆,瞬息千裏,心情舒暢地在金都郊區落地。
一個披着紋理精致的鬥篷,瞧着方向和自己一樣的人就走在金毯鋪就的道路中央。
單看背影,什麽都看不出來。
或許是舞者。儲子京想。
緊接着,那個披着鬥篷的人忽然回頭了。
那人沒有注意到他,但儲子京敢發誓自己絕對忘不掉她。
是的,她一定是舞者了。
儲子京神情恍惚,還沉浸在方才的驚鴻一瞥中。
她外套着孔雀藍煙羅衫,上繡金線,華貴優雅,然而她少女的體态和尚且稚嫩的臉龐又使得優雅感被淡化,神秘感悄然升起。由于暗金黑底鬥篷的遮擋,他沒看到少女外套裏着的什麽衣裳,
但這些并不是儲子京被震撼的原因。
少女天神般迷人的容顏才是真正令他心魂失守的元兇。
“哐當——”
從不離手的酒葫蘆掉在濕漉漉的地上。
儲子京猝然驚醒,茫然擡頭,“……什麽時候下雨了?”
“阿溪!”燕長久驚喜道,“你終于回來了!”
“嗯。”方雲溪看向她身邊細眉小嘴的溫婉姑娘,“你是……長寧姑娘吧。”
長寧姑娘似在想些什麽心事,經他一提起,立馬柔柔弱弱地笑了笑,“是的。上次麻煩阿溪姑娘了。”
接着,她滿懷歉意道:“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方雲溪随燕長久一道去休息室。
走廊空無一人,燕長久突然道,“阿溪,你認識季師弟?”
“……”
此話突然點醒方雲溪一件事。他和燕長久一起回去的時候,是男裝男聲,然後一到宗門山門外,自己就跑去季行風那裏打招呼。
看來馬甲是保不住了。
燕長久看方雲溪一臉深思的樣子,就明白了一切。她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多說,我明白的。物盡其用罷了。”随後她在方雲溪耳邊悄悄說,“雲溪師弟,我見多識廣,明白你的苦衷的。”
你不必強調明白了什麽。
“我當時就奇怪,我們萬道宗骨齡十四就煉氣圓滿的修道天才就那麽幾個,卻沒有一個能對得上你。”
方雲溪拍掉她的手,裝作不懂,“燕師姐?”
燕師姐穩重地收回手,轉而提起這次舞宴的事情,“上面通知下來了,你我一組,合舞。長寧這一次是想在樓裏練練舞,不上臺表演。”
“合舞。第三次登臺就是合作演出,樓主可真放心。”方雲溪不解,“對了,剛剛我有了這次劍舞的一些靈感,三日後舞宴,現在練還來得及。”
“哦~”燕長久啪的一下合上玉骨扇,“那這次就依你的想法來,恰好這些天我毫無靈感,渾渾噩噩的。”
“?”方雲溪疑惑。
燕長久笑,“這次舞宴結束,我就該回去閉關結丹了。我在猶豫,要不要出去闖蕩。”
方雲溪哦了聲,“想起來了。這些給你,絡心草,還有錄像。”
燕長久神色複雜,她接過樸素簡單的匣子和和錄音符,也沒看,直接放進乾坤袋裏,“沒想到,那些傳言是真的,撈月真的蘇醒了。謝了。”
“嗯。”方雲溪卷卷的睫毛微微顫動,終于放棄自我欺騙,“你說,季行風會不會知道我是誰。”
“不見得。男人的眼睛和女人的眼睛不一樣。”燕長久一展手中扇,輕遮半臉,露出的狹長雙眼泛着笑意,“畢竟即使是個女子妝前妝後,他們往往也不能認出來。更別說是跨性別了。”
方雲溪剛想放下心來,就聽到燕師姐的聲音還在繼續,“除非——”
“?”方雲溪擡眼看她。
燕師姐骨扇遮面,美目深邃,但笑而不語,和她師尊經禪峰主的□□有幾分相似。
“真讓人着急。”方雲溪不滿地哼哼,“算了,去練舞吧,這次我絕對還是全場最佳。”
“借你吉言。”燕長久狡猾一笑,“我們聯手當然是最棒的。”
“你我之中,我——”方雲溪頓了頓,“不行,不能破壞了平衡感。”
“阿溪你很在意表演的效果呢。”燕長久佯裝生氣,“哼,為了大局着想才沒說你更好吧。”
“對。用心排練的舞蹈,我不希望因為任何一個人而遭到破壞。即使是我自己。”方雲溪道。說這話時,他向來盈滿清高自傲的清亮眼眸中,出現了偏執的情緒。
驕傲的美貌少女露出這樣的表情,卻沒有毀掉她的氣質,而又為她添上幾筆強硬的線條。
“哇,那我可得認真認真再認真了。萬一害的阿溪屠戮同門師姐,鬧得沸沸揚揚可就不好了。”
“确實如此。”方雲溪矜持道。
季行風回到萬道宗劍峰,向師父彙報歷練情況以及閉關收獲。
十月初,高聳的山巅已經變成了銀調,雲霧顯而易見地愈加濃厚。方雲溪惦記着的梨子他沒法吃上,現在,梨樹的果子不知去處,葉子也稀釋無幾。
蘇玉檀聽着弟子的報告,翻看一本雜記。
末了,他輕擡起頭,“方雲溪又要在外停留數日?”
“是的。”季行風盡力為小夥伴解釋,“藥溪長老托他尋找的二十株奇花異草,他還沒收集完全。”
“哦?”蘇玉檀聽出弟子話語中的維護之意,微不可聞地輕笑一聲,“我知道了。只要他記得自己是誰,又是誰的弟子,在外面呆多久都沒關系。”
“是。”季行風深深一鞠躬,“徒弟回宗後很多事還沒有做,先行告退。”
“……”
蘇玉檀這下真的擡起頭,靜靜地看着弟子離去的背影。他微微皺眉,略一擡手,卻又想起什麽般,笑了聲,放了下去。
“——鬼王之子,到底是誰呢。”
他自言自語道。
倏忽間,他想起好幾個月之前,洗煉峰主讓他交給方雲溪的信件。那封信早就由季行風轉交過去。
他又想起宗門之中的弟子,對方雲溪的評價普遍極高。
人緣真好啊。
……我想這些幹什麽。
回生峰。
“靈璧師姐,這是雲溪讓我轉交的東西。”季行風道。
“季師弟。”靈璧師姐吃了一驚,她洗了洗手,接過去,“雲溪師弟呢?”
她緊張道:“難不成是受傷了?!”
“沒有,雲溪還有事,所以才沒能回來。”季行風笑,“東西我已經帶到,人就不久留了。”
“啊……”靈璧師姐呆愣地看季師弟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身影,喃喃道:“果然對雲溪師弟以外的人完全沒有耐心啊。”
蘇玉檀靜坐書房中,倏然起身。他揀了一根竹簡,指腹一抹,上面就印上蠅頭小字。随後,他輕車熟路地開辟空間通道,竹簡翩然飛去。
然而這一回,對面很快就扔回竹簡。
伴随着竹簡而出的,是那人穩重略飄的一句話——
“……玉檀兄,私事跟我說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燕師姐:季師弟不可能發現的,除非——
方雲溪:除非什麽?
燕師姐:除非他也是個女裝大佬。
遠在雲枯山脈的季行風【打了個冷顫】:怎麽回事,又降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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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子京欣賞的美真的就是美而已,他是個不懂欣賞美女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