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世淚痕一生殇

墨言回來的事其實也沒啥可說的,不過就是皇帝賜宴,加官進爵發獎金,自古以來功臣凱旋大抵如此。

一天晚上墨言來找朝顏,他們兩個坐在花園的亭子裏飲酒,朝顏喝了點酒也活潑了一些,調侃墨言道:

“皇上賜宴,是不是有歌舞助興啊!早就聽聞夏宮的歌舞豔絕四方,可比的上芳菲閣了。”

大家千萬不要相信朝顏,她只是在恭維,真的只是在恭維……我們芳菲閣的舞姬真的獨步六界,中秋大酬賓活動中……

墨言沒有笑,他特別認真的說:

“那是皇上自己喜歡的,我可沒說喜歡。”

“你敢說她們不漂亮嗎?”

他笑着摸摸鼻子,說:“漂亮。”

他們同時大笑起來。

“墨言哥哥和姐姐在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能不能告訴碧珏,碧珏也想聽聽。”碧珏笑吟吟的朝他們走來。

墨言笑道:“沒什麽。”也對,男人和一個女人讨論關于女人的事情,怎麽能跟另外一個女人說,除非他不當這個女人是女人或者他不當自己是個男人。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朝顏的錯覺,碧珏的眼睛暗了暗。她不在說話,朝顏笑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們在說皇宮裏漂亮的舞姬。”雖然我知道朝顏這會子已經很不高興了。

結果,接下來她更不高興了,因為碧珏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她說:

“照我說這舞姬一定比不上姐姐的風姿,姐姐當年做舞姬的時候是在芳菲閣吧。”朝顏說過她以前是做舞姬但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她是在芳菲閣做舞姬。這到底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墨言聽?

一時四下無聲,碧珏好像是認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她低下頭說:“對不起,朝顏姐姐。”

朝顏看着她笑着說:“我要是不原諒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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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珏又說:“姐姐,我不應該說你以前的事!對不起,你別生氣好不好。”

朝顏淡笑着看着墨言和慌張的碧珏,眼裏一片冷傲說:

“我從來不覺得做舞姬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這個世上有的人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全然不顧及往日恩情,這些人尚且能茍活于世,我為什麽不能擡起頭來做人。”

說完,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墨言和驚愕羞愧的碧珏之後轉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碧珏回了相府。朝顏也被将軍夫人傳喚,早上同時發生了這兩件事情她自然以為是因為碧珏的事情,所以一路上都在想對策。只是她又猜錯了開頭,自然也想錯了對策。

進去之後,她不卑不亢施施然給将軍夫人行了禮,“夫人萬安。”

将軍夫人也不是善茬,她居高臨下的看着朝顏,眼神裏的高傲是長居閥門與生俱來的,她淡淡開口:“姑娘請坐。”

朝顏倒也不跟她客氣,轉身就坐在右邊的梨花木椅子上。

将軍夫人看着她,喝了一口茶說:

“按理說你救了我們言兒的命,讓你住在我家也是無可或非,但是你和我們言兒都到了要婚嫁的年齡,就算你們沒有那個意思,但是旁人難免會說閑話,我給你一些錢你走吧。”

朝顏好整以暇的說:

“好啊,等墨言回來我告訴他之後我就離開将軍府。”

“言兒心得善良斷然不會讓你離開的,你還是不要跟他說了吧,我讓丫鬟準備一筆錢你速速離開吧。”

“那可不行呢,我一定要跟他說。”朝顏看着她的臉笑着。

“那好,那就等他回來吧。”

“那夫人我先去收拾行李。告辭了。”她行禮之後也不等夫人反應就出來了。

說完她真的去收拾行李了,別以為她真的要走,這女人她精着呢,這樣做無非就是把戲做的逼真一點。酉時剛過,墨言就回來了。朝顏房間裏的門被推開了,墨言笑着說:“朝顏,你看我帶了什麽好東西給——”頓了一下,這一下足夠朝顏轉過身對他微笑了。他看着屋子裏的境況說,“朝顏,你這是幹什麽。”

“如你所見,我要走了,我一個歌女住在你們将軍府也實在是不太妥當,何況夫人她——”

她的話說了一半就被墨言打斷,“是因為我母親嗎?”

“不是,夫人也是為你好。”這擺明了說就是你墨言的娘。

看不出來這墨言也是個暴脾氣,他情急之下連禮數都忘了,拉着朝顏的手就往門外沖去。一路上穿過将軍府的數個回廊看到了無數将軍府的仆人,也可以說是無數将軍府的仆人看着他們手拉着手穿過了回廊,我敢說等不到明天早上墨言将軍和天涯歌女私奔的消息就會傳遍京城。

你也許會問不過就是個手拉手怎麽可以穿出這樣聳動的傳聞,你千萬不要小看流言的危險,好比有一次,有一個轟動六界的傳聞——鹿韭将要出賣自己的初夜。要知道像我這種活了十幾萬年老神仙,雖然為仙為神不怎麽稱職,但是大風大浪滄海桑田什麽的大都見慣了,一身的棱角被磨得圓的園平的平,對于世間的事情大都看的很淡,已經很少有什麽事情可以震撼到我這顆老心髒,但是這件事真的震撼到了我。我聽到了還以為這孩子已經徹底放下了那只白鳳凰,不過轉念又一想這個狐貍也太不把我這個閣主放在眼裏了吧,這麽大的事業不跟我商量一下,于是我怒氣沖沖的跑去找她。

結果等我找到了鹿韭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鹿韭和将離還有杜若幾個玩骰子,結果有一盤的賭注就是輸了的一方必須有一天為客人免費服務。結果鹿韭輸了??????這個賭注一傳十十傳百就變成我聽到的那樣了

然而這個賭注并沒有實現,因為這個賭注不僅震撼了我更是震撼了所有正确性取向的男人和性取向不正常的女人,于是那天還沒有開門我們芳菲閣的門就被擠破了,說一下我們芳菲閣的門是用北海玄鐵打造的,刀槍不入。當年我收下杜若的時候,十萬妖兵都沒有打開它??????這個事件最後的結果就是,杜若、将離和鹿韭幾個重新幫我換了一個門,具體價格不知道,不過換了之後,他們三個把點自己牌子的價格又翻了一番。

等我回神的時候,墨言已經拉着朝顏到了他娘的面前(這不是髒話是事實。)平時一看墨言這孩子,雖然說是個将軍但是人也稱的上溫和從容,但是怎麽一到這兒就這麽不淡定,他說:“母親,你為什麽要趕朝顏走?”

他的母親看到他和朝顏手牽手時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加上墨言這麽一問,臉都綠了。

朝顏說:“墨言公子,你母親并沒有趕我走。”她的眼神欲言又止,這小妖精!!!

我光注意朝顏的反應,忘了注意墨言他娘的反應了,結果等我注意她的時候她已經鎮定了,眼神和朝顏的在空中遇到,擦出了閃亮的火花 。電!光!!火!!!石!!!!

她們的目光在空中擦出火花,半晌,仍然勝負未分。墨言他娘收回目光,笑道:“看你這個孩子,我也沒說什麽你就急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當時我想這姑娘長住府上對她也不好,旁人難免會說閑話。就想說給她一些錢讓離開,找個好人家……既然你覺得這樣都沒法報恩的話,那算了,只是——”這深宮大院裏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頓了頓,她臉上一副為難的表情,說道:

“墨言,你也知道你的父親是安國公,武将之首,朝顏姑娘這樣的過去,要是養在府上,恐怕會有損你父親的清譽,所以我想讓朝顏姑娘在府上做事。一來,可以平了悠悠衆口,二來,姑娘這麽漂亮,這府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可以為她物色物色夫君,言兒,你覺得這樣好嗎?”

墨言還是沉吟不語,夫人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麽越發不懂事了!我們将軍府這麽多丫鬟命婦我還能讓朝顏姑娘累着不成,我這樣也是為了大家好。”這恩威并施的一番話說得本閣主甚為欣賞。要不是她已經死了,我就招她去我們芳菲閣做管家!

墨言問:“朝顏,你願意嗎?”

朝顏輕輕的點點頭,這次我沒有錯過将軍夫人眼裏的刀光劍影,朝顏這下有你受的喽!!!(我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第二天天未亮,墨言就去上朝了,他前腳剛走,後腳他娘就派人催命似的敲起朝顏的門來。前文說朝顏在我們芳菲閣養成了晚睡的習慣,所以她窩着火就來開門了,結果門口的女人比她還火大,斜着眼睛看她,問道:“姑娘可起來了?”

朝顏剛要發作就聽得她說:

“朝顏姑娘,你從今兒開始就跟着我了,夫人照顧你,讓你和我只幹些後院澆花剪枝的零活。”

朝顏還是沒有說什麽,那個女人繼續說:

“長生是我家掌櫃的,你以後就叫我一聲長生嫂吧。”朝顏依稀記得長生仿佛是這将軍府的管家。

見朝顏不答她,長生家的惱恨的看了她一眼,喋喋不休道:

“這進來将軍府當個丫鬟那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本來你這種出身的人我們府裏是斷然不收的。但是夫人菩薩心腸,不計你的過去留你在府裏做事,你可要做好報答她老人家的大恩,莫要不知好歹,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有非分之想!!!知道了嗎?”

朝顏看着她,不說話。

報大恩?!哼!這恩太大了,只能以仇報之,不然怎麽能報得了呢?

大約是朝顏的眼神太有殺傷力了,那個女人說:“你看什麽?整日裏穿的這樣妖裏妖氣,不知是何居心。當真是狐媚子,公子豈是你這種人可高攀的!!!”她的聲音後面都有些抖了。

朝顏的衣服是一件青衿素色衫子,要說妖媚,只能是她那張臉了。但是為什麽我想起妖媚,腦袋裏就浮現出陌汐夜的臉呢?

朝顏非常傷腦筋,因為她是在不知道比青色和白色更素的顏色是什麽,想了半天才發現只有孝服才有資格入選。但是穿上孝服的話,恐怕要被那個三八罵上一個時辰,倒不是怕她,只是和她計較不是把自己和她拉到一個檔次上了嗎?可是又是在咽不下這口氣……

實在是上天開眼,朝顏找到了一件一前這個房間的主人留下的灰衣服,穿上之後就出來了,長生家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走吧。”于是,穿着樸素的深紅色的長生嫂和穿着妖氣的朝顏一前一後走在将軍府裏……

朝顏由于一來就被安排在漱玉園裏,所以她從來也沒有到過将軍府的後花園,但是一進後花園才發現夫人果然是相當“照顧”她……

長生家的遞給她一把掃帚就離開了,說是待會過來會檢查。朝顏從早上掃地一直掃到中午都沒有掃完,我估計她到下午都掃不完。按理說,這後花園雖然是女眷游玩之處,但是離主院很遠,按理說應該沒有女眷來這裏游玩,除非是夜晚幽會?????可是這花園叫垃圾園還差不多,那鋪地的垃圾呀,讓本閣主懷疑是不是這後花園改成垃圾站了,朝顏這一掃就掃出七簸箕垃圾!!!

可是這和她曾經那些颠沛流離的生活相比又算得了什麽呢?朝顏默默的掃着,直到黃昏,日落西山她才掃了半個院子。長生家的又來了,訓了朝顏大半個小時才去了。

朝顏緩緩的走到自己住的那個院子裏,墨言在澆花看到她來了眉眼堆起溫和的笑意,夕陽西下,千山暮雪。墨言果然是适合黃昏的男子,難怪碧珏對他一見傾心。這樣的景色,這樣的男子很容易就想到歲月靜好,一世長安。

不知不覺中,朝顏就對墨言笑起來,我可以作證,這是一個發自內心的、帶着憧憬的微笑。

墨言洗了手,從懷裏掏出一個錦袋子,說:

“這是今天皇上賜給我的梅花糕,我記得你好像曾經說過喜歡吃就帶了些給你。”

朝顏接過去,說:“謝謝你呀。”她的笑容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女,可是她的心已經蒼老的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了。

……

不過墨言對她的好并沒有使得她的境遇得到好的改善,相反,夫人對她的刁難也沒有因為她的暫時隐忍而停止,反而變本加厲。開始只是掃後院,後來她甚至都要給府裏的丫鬟洗衣服。就這樣,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正月。

年初,戎奴族聯合回夷族聯合來犯夏國邊境。正月初七,皇上下旨讓安國公及其子正月十六出征,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朝顏正在小院裏賞梅,她明白只要墨言一走,估計将軍夫人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賠上命逼走她,當然賠上的是朝顏的命。在墨言出征之前,她必須要為自己找一個護身符。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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