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首向來蕭瑟處（下）
我回了芳菲閣的時候，直奔鹿韭的房間。結果在門口的時候，她的侍女月蘭就攔住了我，說：“菲菲姐，姑娘正在睡覺。”
老鸨混到我這個份上也算是夠凄涼的了，接到信重傷未愈就巴巴的趕着回來了，結果這女人倒好，竟然在睡覺……我非常憤怒，正要發作，就聽到裏面的聲音說：
“月蘭，讓菲菲姐進來吧。”
進去的時候，鹿韭坐在椅子上，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個壇子，壇子裏隐隐有光華閃現，這是一個魂魄，而且這個魂魄的感覺好熟悉……
我一進去，鹿韭就說：“芳菲，有一個男人找你很多次了。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下了風流債。”明明是八卦，她怎麽能八出這麽正義的感覺呢？
“……”
她顯然不在乎我的沉默，鹿韭就這點好，雖然她平時給人很刻薄的感覺，但是她很善于察言觀色，你不說的她一般不會問。
見我不回答，她馬上就轉移話題，說：“這是夕凰給你的。”指了指桌子上的瓶子又遞給了我一封信。
看來夕凰已經……
心裏百味雜陳，鹿韭看着我，閑閑的問道：“傷心了？”
我沒理她，問：“這是誰給你的？……她沒有和我簽契約……為什麽要死呢。”
“你真是自作多情。”鹿韭笑我，說，“你以為人家是為你而死的，別做夢了。夕凰這點事，少說也折騰了幾世了吧，這一世估計也沒有折騰出個結果來……”她似是給我說，又仿佛是喃喃自語：
“等的時間太長也會累的啊……何況是看不到結果的漫長等待，既然沒有結果，那就自己給自己一個結果吧……漫長的等待比死亡更可怕。”
我突然就有點感同身受，兩千年的等待算不算漫長，千裏。人間別久不成悲，我還能等到和你再見的那一天嗎？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我對鹿韭笑了，道：“新得了好東西，要不要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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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韭上挑一雙美目，道：“從你站在門口就聞到了，就等你這句話呢。”
她拿出她那個上好的玉酒壺，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喝了一杯之後，她說：“我幫你看了近一年的芳菲閣，留一壺酒給我算作報酬……”
“……”她到底是花妖還是狐貍精啊，這麽斤斤計較。
從鹿韭那裏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日薄西山了，多喝了幾杯，走在路上總覺得雲裏霧裏的，跟騰雲駕霧似的。
推開門，就看到朝昳站在那裏。
“欸？……走錯了。”我關上門，剛才走路就跟騰雲駕霧似的，難不成我是真的騰雲駕霧到天宮了？
于是我問懷裏的腓腓：“腓腓，我們是不是到天宮了……呃，你要保護我呀，我現在受傷了，打不過他們……”腓腓聽了我的話之後使勁往我懷裏鑽，我笑它，“沒出息的小東西……”
我睜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挂的回廊，燈火輝煌的閣樓，這一派俗世進景象讓我混亂的腦袋終于明白了我确實是在芳菲閣。想到這裏我心正了正，我的地盤我做主，天君又怎樣！！！
想到這一層，我就放心了，大搖大擺的進去了……呃……酒喝多了。
酒壯慫人膽，進去之後，我就直接問朝昳：“你來這裏幹什麽？”
他不回答，皺眉道：“你喝酒了？”
“對……關你什麽事？”
“聚魂燈在這裏。”哦，好像我跟天族借了聚魂燈，但是他們為什麽要借我聚魂燈，我同他們好像是有梁子的。千裏好像也是他們害死的。我完全忘了自己幫茗樂療傷這件事……
“你為什麽要借我聚魂燈？”我費力的仰起頭問他，“你不是不要我了……你還把我交給舒意……你不好意思直接殺我，所以讓他殺我……對不對……千裏為了救我也死了，我什麽也沒有了……”
我臉上涼涼的，真讨厭，伸出手在臉上亂摸了一把。
“菲菲。”他嘆息，我的眼睛因為喝酒聚攏上一層水汽，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騙我。”我東倒西歪，只得揪着他的衣領平衡身體，我說，“你一直在……騙我。”
一雙手環上我的腰，他的頭低下來，在我耳邊輕輕說：“菲菲，你再信我一次。”就像久遠久遠的曾經一樣，他的聲音那麽裏有蠱惑般不可懷疑的坦誠。
我使勁搖頭……頭疼。
我覺得我自己的身體被人抱起來，那個低低的聲音說：“我忘了……我忘了我為什麽要做天君，是……”
後面的話我就沒有聽見了，我覺得我的額頭上飄了一根羽毛，輕輕的，涼涼的，癢癢的……然後我就掉進了黑暗中……
早上，我的額頭上癢癢的，濕濕的。我頭疼的厲害，不想起床，可是臉上也癢癢的，濕濕的，搞得我更難受，不情願地睜開眼，才發現腓腓小朋友正賣力的舔着我的臉……見我醒了，就用它的頭輕輕的抵上我的頭，輕輕的蹭……
我把它丢下床，翻了個身想繼續睡覺，卻怎麽也睡不着了，頭疼的厲害就靠着床背坐起來，讓外面的雪茶給我端一碗參湯來醒醒酒，不經意間掃到床頭的聚魂燈，心裏瞬間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畫面的主角就是我和朝昳（……）依稀記得我好像揪着他的衣襟，然後說了一些我恨不能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的話
我呆若木雞、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悔不當初……我……這是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喝酒誤事啊……喝酒誤事！！！
不一會兒，雪茶就端着參湯進來了，我端起參湯喝了一口，不燙不涼。腦袋也比剛才好使多了，随口就問到：“你這丫頭今兒個怎麽這麽伶俐了，知道我喝了酒特地備了參湯給我醒酒。”
她說：“主子，不是我，是昨兒個在你房間裏的公子……他長的好好看啊！！！”她雙手拱在胸前，我扶額，聽她繼續說道：“今天早上天大亮的時候，他出來說你喝了酒，待會兒醒了也許會頭疼，讓我們備下參湯給你醒酒……”
說完，她眨眨眼說：“主子的春天來了？！”
這丫頭沒大沒小，我也沒空跟她解釋，說：“你快去找你的春天吧，今天別讓人打擾我……”我要煉魂。
她一見我沒什麽要說的，頓時八卦之火被我的不理睬政策剿滅，于是極不情願的說：“是，主子。雪茶知道了。”
雪茶出去之後，幫我帶上了門。我拿起桌子上鹿韭交給我的信開始看，薛濤箋上是冷峻的瘦金體：
菲菲姐：
展信佳。當你看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和音齒到他這一世已經算是三生三世了，有的人，在的時候我們不會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只是情深緣淺。
你不用為我感到不值得，他沒有出現之前，我的生活一直很無聊，但是我從來都不覺得無聊，他來之後教會了我快樂，可是他最終還是走了，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從前，可是我已經不習慣沒有他的生活了。這是不是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沒有他一切都沒有意義，當我明白這些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于是我才來凡世找他，可是無盡的等待換來的是一場場虛空。菲菲姐，無望的等待比死亡更可怕，你會理解的對吧。
我們凰族祖傳下來有一種秘術，用女子之骨血造出的煙花可以綻放出極致的美麗，我讓人帶給你的煙花你能不能送給他，他就要成親了。這也算是我最後可以送給他的東西了。我把魂魄送給你，也算我們相識過一場，我失去的希望你可以找回來。
夕凰
我合上信難免唏噓。想起我和夕凰的第一次見面。
她是有一次我去妖界看千裏回家的路上遇見的，彼時她被十個銀甲将軍圍住，其中一個說：“夕凰小姐，家主有令，必須帶您回去。”
我當時站在雲頭上，事不關己的想：這大概有是哪家被話本殘害的小姐，為愛抗婚的故事吧。
事實證明生活處處出人意料，司命星君比我想象力豐富多了。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姐沒有和他們廢一句話，直接用暗器就招呼他們。趁那些人躲閃，那小姐馬上就逃走了。我本來看到這裏打算走的，可是空氣裏有術法的氣息，我才看到剛才的小姐已經被幾十個黑衣人團團圍住，我看到他們左袖上的羽毛紋才明白這個女子是羽人族的……至于這些黑衣人莫不是六界聞名的“暗翎”？
羽人族習慣安逸，與世無争。但是總有人觊觎他們富庶的領地。凰家作為羽人族世代雍兵的大族，不僅僅生産火炮的技術一流，而且還創造出“暗翎”這樣的秘密部隊，用來清除族內的叛徒和暗殺對羽人族有威脅的人。
幾個回合下來，我就對這個女的産生了很高的興趣，她是個術法高手，暗翎是一只殺傷力很高的部隊，高手對決一般都不說廢話，抄家夥直接上，暗翎還真是名不虛傳，步步殺招，倒像是要就地正法。女子雖然術法很不錯，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她的身上已經被刺了許多劍，身上的銀灰色衫子已經大段大段開出血紅的花，看她連站都站不穩了，暗器也東倒西歪的瞄不準了，可是她還是沒有放棄……
于是我那幾百年不曾動過的恻隐之心就擅自決定要救她。等我頭腦冷靜下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和我站在同一個雲頭上了，哦不，是我拉着她站在雲頭上了。地上的“暗翎”殺氣騰騰的看着我這個半路上殺出來的程咬金。……啧啧……我真是不喜歡他們看我的眼神，于是我用梅花送了他們每人一個夢，他們夢醒的時候，為首的人沖我拱了拱手，說：“我們并沒有為難閣下的意思，這夕凰小姐是我們凰家的人，我們家主要我們帶她回去，還請閣下不要為難我們……”
“這小美人長的這麽好看，殺了多可惜啊。如果想要人，本閣主在芳菲閣随時恭候大駕。”
說完就帶着夕凰走了，有陌美人罩着，我知道他們不敢來的。
夕凰的傷好了之後，她就離開了芳菲閣。不過兩個月之後，她就回來了，從此以後她就在我們芳菲閣住下了，但是她并沒有和我簽訂契約，只是在每逢大慶典的時候幫我做幾場焰火表演……就這樣過了一百年，她突然說要出去找人，然後就走了，過了十年她又回來了，她以前只是不愛說話，但這次回來後她的眼角眉梢全是落寞。那天晚上，她來找我喝酒，那是百年來她第一次喝醉，從她斷斷續續的醉語中我第一次聽到了音齒這個名字。
……
而現在，她依然沒在我面前，只不在是婷婷的立在我面前，她的骨血變成了我桌子上的煙花，而靈魂被困在我面前這個狹小的壇子裏……
我現在重傷，沒法布置強有力的結界，我們閣裏的這些姑娘，術法還不如我面前自從離開了流川便無精打采的腓腓，算了，就讓腓腓替我護法吧。我金獸爐裏焚上安魂香，就進入了夕凰的前塵舊夢……
——————————————分割線————————————————為了增加故事性，就不在以芳菲的視角來寫夕凰的故事了，用第三人稱來寫
O(∩_∩)O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個我生日，但還是爬上來更文，尤其是面對這麽慘淡的點擊，不得不說我的心裏素質不是一般的強啊O(∩_∩)O哈哈~
不過今天看到文的大大，在心裏祝我生日快樂吧，抱拳謝謝各位，撒花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