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清元洞天是上古修士遺留的洞府,就在黃曾州西北,比起通幽沼澤還要近一些。只是這座洞天和常見的山間洞府不同,是一座獨立于三界之外的小世界,其中亦有天地日月,除了大小還比不上這座羅浮山,也和外頭大千世界無異,故此稱為洞天。

但這座洞天本身不是完善的世界,其所能承受的力量有限,進入的人修為若是太高,就有崩潰的危險。是以多年來,羅浮都是将金丹以下弟子送入其中鍛煉,一是增強其應對危險的本事,再就是讓他們在其中取些外間難得的東西。

畢竟是上古仙人遺府,有可能存在着外間早已尋不到的藥草或是材料之類。

這座洞天并非完全由羅浮把持,本州修行世家的弟子或是散修,只要能抓住洞天開放時機,皆可進去一探。池煦親手畫了張簡圖,講解了其中所産的東西和容易有危險的幾個地方,剩下的便是叮囑樂令要機靈警醒些,防備偷襲,盡量不要落單。

“我新近結成金丹,這趟去清元洞天正好可以帶隊。本州能拿得出金丹修士的只有幾個修行世家,也都依附羅浮,倒不敢與本派為難。只是怕在洞天中遇到兇猛的異獸或是原主人留下的陣法,還有就是那些散修……”他輕嘆一聲:“總之你進到洞天之後不要只顧着尋找機緣,更要小心自身安全,若有危險及時傳訊給我。”

池煦雖覺着樂令築基時間太短,鬥法經驗不足,但也不打算将他拴在身邊。修行途中哪有一帆風順,不會遇到麻煩的?不在這種地方多鍛煉,将來在外頭歷練,遇到危機可怎麽自己解決?

他看着比入門時挺拔高挑了許多的樂令,有心想摸摸他的頭,手已擡到半空卻又覺着他已長大了,再摸頭不合适,只得退而求其次,落到了肩膀上。手感上的差異不免讓他有些遺憾,也有些安慰——起碼師弟是正常地長大了,沒弄出一身筋肉和黝黑的皮膚來。

那複雜的神情看得樂令都有些疑惑,回到洞府後還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能讓他露出這麽副悲喜交集的模樣。

此事還未想通,洞府外便有人來請他。樂令開門看去,卻是一名十分眼熟的築基修士——正是門內大比時說過要挑戰他的宋崇明。當時他還是煉氣期圓滿,如今見他也築了基,想來在明性峰的日子過得頗不錯。

樂令笑了笑:“原來是宋師弟,師弟莫不是又要來挑戰我?可惜如今你我都築了基,大概沒機會遂你的願了。”

宋崇明卻不肯随着他玩笑,十分嚴肅地說道:“我受雲真人之命,請師兄到明性峰走一趟。”

果然來了。

樂令被他引入明性峰太常殿,雲铮高踞座上,神色雖然仍是溫煦如常,卻隐隐含着一絲不可親近的凜然儀态。宋崇明退下之後,他便笑着叫樂令走近,親切地說道:“我與秦師兄已是道侶,你既是秦家的人,就也可算是我的子侄,自然比旁的師侄更親厚些。”

樂令做出一副不勝感激的模樣,推讓了幾句。

雲铮也無心敷衍他,直入主題:“清元洞天開放在即,我怕師侄頭一次進入,不知該取什麽好,白白浪費了機會。我知道那處生長着一種金羅草,是制還神丹的必備草藥,你若進到洞天中,可依此圖畫尋找。”

他将一道真炁點入樂令靈臺,在他腦中化現出一種黃花青莖的草藥,草莖細長一些,葉子如蘭葉一般,青中帶綠,若留意觀看,還能看到葉面上萦繞着細細黑青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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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仙娥草有模樣,哪裏是金羅草?不過雲铮倒也細心,連幅圖也不肯給到他手裏,仿佛要他找的真是金羅草一樣。看來那株仙娥草若到了他手中,雲铮這邊定然要叫人揭發此事,以此冤枉……也稱不上冤枉,應當說是揭露他勾結魔修了。

雲铮又指點他幾樣真正可用的藥草與材料,便叫人帶他離開了太常殿。宋崇明在門外待着他,見他出來,目中流出一絲冷笑,将他禮送出了明性峰。

回到洞府之後,樂令就将雲铮的事丢在腦後,試着将自己學過的陣圖一一用陰陽陟降盤布置出來。這趟清元洞天之行可不只這麽簡單,後面還有些殺手等着,他不能一路都不離開池師兄,還是早做準備,先發制人的好。

清元洞天開放那日,池煦與歸命峰金丹修士方詠領隊,帶着本門十三位築基弟子禦劍前往。衆人在山門處聚集時,樂令才赫然發現秦弼也混在隊中。再細看去,才發現他的修為也追了上來,已突破了築基初關,只是火候還嫩,應當再鞏固一陣子。

秦弼的确是才築基不久。他當日因為想趕上樂令,所以走了捷徑,是靠着丹藥生生堆到了築基,築基之後境界一直不穩固,秦休也為此教訓過他一回。他并不後悔用丹藥強行提升境界,甚至暗暗有些得意——若非用了這樣的手段,他就沒有機會與樂令同進這片洞天歷練了。

秦弼姿儀出衆,态度又清傲,站在衆人之中卓而不群。他見到樂令後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向他颔首致意,只是沒走過去與他親近,而是與問道峰的兩名築基修士一同向西北飛去。問道峰已折了兩名築基期的弟子,剩下的皆是十分寶貴,他身為首座真人的親傳弟子,不管修為高低,也是要擔起照顧師弟的責任的。

這是真傳弟子、下任首座要負的責任,他心中清楚得很,只是暗地裏難免有些遺憾,遺憾自己不能與想執手與共的人同行。

清元洞天的入口百年一現,就浮在一片石林中。羅浮一行人到時,本州幾大修真世家、一些不知由何處來的散修都已聚在其入口處。其中修為高者有金丹宗師,低者也有許多徘徊在化氣圓滿的,都想從中尋到些修行資源,或者幹脆從別人身上搶到些東西。

洞天中危險重重,裏面的毒草猛獸且不說,光這些人裏便含了無窮殺機。那些未築基的修士想進去尋找機緣,十有八九倒要成了別人的機緣。

池煦替這些人嘆息了一陣,待到眼前石林上方空氣如波紋般漾開,便翻手拿出一面長滿了斑斑銅鏽的青銅令牌,向那波紋當中按去。令牌瞬間化為無物,波浪散開後,露出一片與眼前石林完全不同的山林景致。

池煦退後兩步,對衆人說道:“各位師弟、衆位道友,清元洞天僅能開放一個月,請各位記着時間,準時退出。”

周圍已有幾名散修搶着進入了洞天,池煦卻先在外界虛留下了一道标記,才向方詠點了點頭,共同帶着弟子跨過了那道門。

洞天之內的世界比外頭更溫暖舒适,靈氣也精純濃郁許多,和他在羅浮的洞府差相仿佛。四周的草木郁郁蔥蔥,花繁果盛,四季花木都在一時盛放,似乎沒有外界的節候之分。

入得山門後,池煦與方詠兩個金丹宗師要主持大局,只在洞口附近守候,築基弟子則或結伴或獨行,就在洞門處各自分散。步虛峰上本有司邺與他同來了這洞天歷練,但樂令還要等着雲铮派來的殺手,不願旁人跟他一道涉險,因此直接與劍相合,化作一道玉色流光飛入洞天深處。

飛了一陣,因無人追上,他就按落飛劍,沿着一條小路向前走去。兩旁林木茂密,幾乎遮天蔽日,地上生着一片絨絨細草,細看來其中許多都不是草,而是靈藥。

絲絲精純靈氣甚至透出那些草葉,散發到了空中。樂令并不熟悉正道修士用的藥草,但施展開望氣之術,看着哪種草上靈氣濃郁便采一點,一路上也采了不少靈植。

眼前道路越來越曲狹窄,道兩旁樹木漸見稀少,亂石卻多了起來。一聲尖利的隼鳴在空中響起,樂令停下腳步,将手中那株不知為何物的草藥放入法寶囊,直起身來微微一笑:“我等道友久矣,怎麽這時候才追過來?”

四周一片沉默,但更遠處漸有飛劍破空聲傳來。悉悉瑣瑣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終于有人答了一句:“我也是在等着人過來的,沒想到竟被你發現了。”

樂令轉過身去,面向那些飛劍飛來處,輕輕拍落手中草葉:“既然來了,何必作壁上觀?宋師弟不是早就想和我鬥一回法麽?”

那道聲音似乎響在虛空之中,已按劍落下的三名築基修士都随着聲音響起尋找着說話人的所在,卻是一無所獲。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這些人不是一路。不過你若連他們都對付不了,也就不配做我的對手了。”

“誰?”圍住樂令的三名築基弟子放出神識,四處搜尋着說話之人的下落,樂令則高高揚起頭,目光落向無盡碧空中……那一個淡若無物的黑點。

這位宋師弟倒真是好機緣、好運道,單這只靈隼已不是凡物了。

四周劍光亮起時,樂令身周驀然有五色光芒流動,在他身外圈起了一個小小的八門克應陣。他召出景虛真人賜下的竹笛,湊在唇邊輕輕吹響,一聲動而萬緣起,聲音直落入人心中,仿佛天魔低語,即便是無心無情的禽獸也要被其感染得心神搖蕩。

空中黑點猛地繞向遠處,圍住他的三名築基修士各自拿出防身法寶或是設下防禦陣。而那笛聲卻直擊神魂的,一般防禦法術法寶作用不大,唯有謹守住本心,才可不受其動搖。

三道劍光劃過處,八門克應陣上真氣流轉,蘊含殺、傷、死、困種種意味的真氣自陣中揚起,破開襲來飛劍上所蘊劍氣,甚至污染侵蝕向劍身。那三名築基修士驚怒交加,一面護持靈臺清明,一面各自放出法寶,攻向樂令。

其中一名看外表年紀約在三旬上下,面貌俊美,神色卻十分陰沉的男子掏出一面黑色小旗在空中晃動,冷冷說道:“姓秦的,你們兄弟在通幽沼澤殺了五名外門弟子,真當此事沒人能知道麽?今天我柳荻便要替侄女夫婦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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