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賠禮道歉
游樂最近也不是沒和人瘋過,集訓隊的同齡人都很愛鬧,他有時也會在池子裏把人給按到水裏去,可是那種瘋和現在這種不一樣。
袁铮和文浩都比他大,都知道他是什麽德行,以前那些個難堪的事兒在這倆師兄的眼裏根本不是個事,絕對的寬容和體諒,那種喜愛是表現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陪着瘋陪着鬧,那是包容的喜歡。
游樂身邊還真缺這樣的人。這是一種特別依賴的情感,總覺得自己就算是做錯了事,兩個師兄也不會怪自己,眼界和別人不一樣,自然也多上幾分大氣。
最後,等游明傑過來抓人的時候,游樂正在袁铮的床上呼呼大睡,一只腳還搭在袁铮的大腿上,而袁铮和文浩正在低聲說話。
游樂被推醒,迷迷糊糊地又看見了床頭的那個粉色鬧鐘,總覺得有事忘記問了,又或者也不是太想問。
國家集訓隊散了,那天以後,陸陸續續的有人離開,游樂送峰哥走的時候還流了眼淚,又陪着大S去吃了北京的小吃,雖然最後這兩人都沒進成國家隊,可是卻成了他長期聯系的兩個朋友,國內比賽的時候都會聚上一聚。
前腳送走集訓隊員,後腳運動員公寓大門口的榮譽榜上就貼上了袁铮的照片,紅底的七寸照片貼在一個框上,名字、年齡、履歷和榮譽,這是中國游泳男隊近五年,唯一沒有通過國際大賽獲得獎牌就上了榜的人。也側面證明了袁铮在教練組的眼中潛力無限。
每次游樂從那裏走過去的時候,看着長長的榮譽牆,體操、籃球、速滑等等隊伍裏,和游泳女隊那十四人的數量比起來,男隊寥寥五人,便越發的顯眼。
游樂在袁铮的照片邊上,比着“V”,給自己拍了一張相,刻意留多了一點空間,希望過兩年,在這上面可以貼上自己的照片,下面寫着,【游樂,2012年倫敦奧運會,200米自由泳金牌。】紀向明默默回了體校,可沒過兩天就跑到國家隊的運動員公寓來了,在樓下給游樂打了個電話:“要出去玩不?”
游樂接到電話的時候那叫一個掙紮,很想把電話挂了,沖下樓給紀向明一拳頭,可是最後卻在袁铮鼓勵的目光裏點了頭。
“你去嗎?”游樂挂了電話,帶着幾分期盼地看着袁铮,他不想和紀向明單獨在一起。
“他肯定有事和你說。”袁铮搖頭,正在埋頭趕作業,一請假就是将近一個月,高中的文化課他讀的實在頭暈,但是抽着空也得看,就算訓練大過學習,可最基本的也得掌握。
“小铮哥……”游樂捏着手機貼過去,“你都學了二十分鐘了,我也沒打擾你,你就陪我下樓一趟吧。”
袁铮手裏捏着的鋼筆在紙面上浸出了一團墨花,然後把筆蓋一插:“走吧。”
游樂的眼睛一亮,勾住袁铮的脖子下意識地就想親一口,最後硬生生地停住,一把蹦到了身上,雙腿夾着他的腰,手臂一揮:“走!”
袁铮無奈的把身上的人給扒拉了下去,揉了揉小卷毛,套上了外套。
外面的溫度是越發的冷了,大風刮着西北方的沙子卷在半空,遮得天空霧蒙蒙的連太陽都看不真切,而這還不是沙塵暴的多發季節。
北京的口罩最好賣,每人必備十條,當然也有潮人喜歡帶些特立獨行的口罩。游樂下去的時候,就見紀向明拿着手機正站在一堆自行車的旁邊,粉色的口罩上印了兩顆尖銳的獠牙,還滴着血,見他下來,就把口罩給扯了。
“我帶了個人,沒問題吧?”游樂扶着袁铮後背介紹,“我師兄,袁铮。”
“你好,紀向明。”紀向明見游樂沒介紹他的意思,自己開了口,“走吧。”
“去哪兒啊?”
“不遠,随便吃點,我下午還得回體校報道,你也該去吧?還有東西要收拾,手續也要辦理。”
游樂癟了癟嘴,不太想回去,可不回去不行。
紀向明請的是中餐,而且還頗有幾分檔次,甚至還叫了包間,以他這年紀做這事很是不倫不類的故作成熟,但是又讓人感覺到他這次是來正式的了。
被禮儀小姐領進的包間的時候,游樂突然有點兒後悔,或許真該他自己一個人來的,紀向明的慎重不覺間也換來了他的鄭重。
菜單是早就定好了,坐下後,紀向明就一直在拿濕巾擦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擦,慢悠悠的,也不開口。
“我上洗手間。”一直沒說話的袁铮第一次開了口,把空間給讓了出來。
游樂感激一笑,等關門聲在身後“咔嚓”落上時,拿起茶杯斜睨了紀向明一眼,一點點地啄。
“我記得教練很喜歡你,每次教訓我都拿你來做例子,一直都很喜歡。”
紀向明低着頭,郁郁地說,語調發沉,不快不慢。
“你游的好,教練就開心,還說他手底下可算有個可以扛大梁的隊員了。”
“可……那天我和教練出去的時候聽到了你給游導打電話,把你的成績告訴他,又說等游導回來了,就一起加油。那些話,我和教練都聽到了。”
紀向明擡起頭,眼眶發紅:“我說這些不是怪你,是我的錯,我和教練說,你把游樂練好了不還是游導的?他就是在這裏寄養一年,你老拿我和他比較什麽?我才是你一手帶出來的。”
“我……”紀向明擦了擦眼睛,“我當時真的很妒忌,從五歲就跟着教練在練,哪怕教練帶再多的隊員我都是第一個,可是你來了,我就開始難受。”
“所以……你能讓游導別再怪教練嗎?教練不抽煙,也很少喝酒,這些日子見到他的時候,他一直在抽煙。”
游樂咬住了下唇,手捏得白瓷茶杯死緊,手背的青筋浮現,瞪着紀向明,千言萬語難以表。過去那一年半的孤立,退步的游泳成績,心裏的窩火,這千萬般的種種,一句對不起就能解開?
“那是他沒責任心!”游樂擠兌了一句,“就算我暫時在他那兒訓練,最起碼的責任心總該有吧?”
“其實教練也是被我們帶的。”紀向明抹着眼睛,趴在了桌子上,“我們轉移他注意力,然後也說了不少不該說的話……”
“那還是他的錯,你說服不了我。”
紀向明猛地擡起了頭,深吸一口氣,揣着重重的鼻音說道:“我也不是說服你,這事兒誰都有錯,你不也把自己當成個過客,特立獨行,我是什麽人?我能說服多少人?如果不是大家都不舒坦,能聯合在一起嗎?”
游樂咬緊了牙根,唰地站起了身:“愛談不談!”
轉身就出了門。
一開門,一只手臂伸過來,袁铮擋在門口,搖了搖頭:“再談談吧。”
“不……”拒絕的話剛說,袁铮就把他推進了屋,自己也跟着進去了。
“別把事說的那麽正式,責任也分的那麽明顯。”袁铮一邊把掙紮的游樂壓在椅子上,一邊瞪着紀向明開口,“說到底就是看不順眼了吵架,你們兩個一個在怒氣當頭,一個在自我埋怨……游樂!”
袁铮的一聲吼,把不依不撓耍脾氣的游樂給鎮住,乖乖坐下了。
袁铮見游樂不鬧了,按了按他腦袋,蹙眉說道:“他的道歉,我看着真心實意,你要覺得虧,損失的部分我會幫你找回來,別在這個死結裏折騰!你不難受嗎?”
游樂沉着臉,掃了眼紀向明。
袁铮手上又加了幾分力,按得游樂頭皮發疼,總算明白了小铮哥打算讓他被所有的事在這裏就終結了的意思,無奈退了一步,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吧,他也沒打算較勁兒,體校的那些事他根本就當成了噩夢,夢醒了拍拍胸口,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可紀向明非得賤兮兮的過來道歉,還說這個那個,他難受!像是又把他拽回到了噩夢裏,還不如說一句對不起來的幹脆!
紀向明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招出錯了,悶頭不說話,吃飯的時候不停地掃着游樂的臉色,欲言又止。
游樂被紀向明掃得食不下咽,吃了小半碗就撂了筷子,定定地看着紀向明:“大人的事我怎麽知道,劉教練抽煙也不一定就是我的事,你跑過來和我說這些算什麽?求可憐還是指責我?我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說着,游樂掃了袁铮一眼,見袁铮的臉色沉了下來,于是聲音也跟着軟了下來:“可我希望你知道,我比你看的開,狗咬我一口,我還真咬回去怎麽地!?一嘴的毛,我……”
游樂消音,把目光又從袁铮的臉上收回:“我,我,反正我也不計較!以前礙着你們眼的事我也道歉!就這樣!”
紀向明摸了摸鼻子,真想罵回去,這小子是真欠抽!
一頓飯吃完,不歡而散,但是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事就到這裏了,以後誰要是再沒完沒了地提起來,就是孫子!
三個人在門口分道揚镳前,紀向明留了一句話:“下午再見面吧,教練應該也會來,你別和他說我找過你。”
游樂聳了下肩膀,算是答應了。
紀向明在大門口招了計程車,報了體校的名字,奔直回去了。
注視着計程車離開,游樂和袁铮都手插着包,并肩低頭走了出去。中午的陽光灑落在頭頂肩膀,帶來了絲絲的暖意,就連那漫天的風沙也在着一頓飯的功夫停了。
游樂盯着袁铮的藍色運動鞋看了半天,低不可聞地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說他不好?生氣了?”
“沒。”袁铮搖頭。
“我只是不舒服,那事我真想當個屁給放了,可紀向明他今天卻又讓我給硬吞回去,我難受!”
“我知道。”袁铮站定了腳,手從包裏抽出,握上了游樂的手臂,深深看着他,“所以你得回去,這事才能了。”
游樂咬住了下唇,搖了下腦袋:“我知道你意思,可我又擠兌他,我沒忍住,我……”
袁铮歪頭看他,嘴角含着淺淺淡淡別人面前很難見到的笑容,骨節分明寬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了游樂的腦袋上,搓了搓那小卷毛:“想說就說呗,你高興就好。”
“噗通!”
看着眼前男人深俊的臉龐,距離近的似乎能夠數清濃密的睫毛,微微的翕動間,在下眼簾遮出了一個扇面的印子,襯得那雙本就黝黑的眼更像是一汪深潭,打着旋得扯着游樂的神魂,暈暈乎乎,天旋地轉。
恍惚間,游樂覺得眼前這人整個兒在放光,從頭到腳發着金燦燦的光,就像寺廟裏見到的那個寶相莊嚴的大家夥,讓他想跪下來入了袁铮教,剃度出家,終身侍奉。
“怎麽?”袁铮視線移開,落在游樂突然血紅的耳朵,潤澤而充盈的像是要滴落一般,再一轉眼,臉也紅了,蔓延到了脖頸。
袁铮收了手:“我這話過了?”
“不,不是……”游樂胡亂地摸了把臉,控訴一般地瞪着袁铮,眼珠子的顏色變得格外的淺,霧蒙蒙的炫目,“什,什麽我高興啊你這也太沒原則了!你要覺得我不對你就說我、我這人經說就算我哭了你也別理我回、回頭我、我一點都不會生氣,你、你、你、你也知道我有時候管不住自己嘴巴欠你真可以叫住我、我、我們這是真友誼真漢子不、不是,友情友、友誼地久天長、人生得一知己……Shit!”
游樂咒罵了一句,看着袁铮忍俊不禁即将變形的臉,身上熱得都要自燃了,惱羞成怒地吼了一句:“那你剛剛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