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該回來的,回來了,就不舍得走了

唐易每天都忙着約會的事情是公司的趣談,對外也沒什麽好隐瞞的,最初怎麽傳出的這則消息大家都忘了,甚至都不知道怎麽傳開的。有次小楊助理察覺事态略有些嚴重,于是去征詢了一下當事人的意見,看看是否有必要澄清澄清。

當時唐易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總經理辦公室的會客區坐着老總周昊。小楊看場合不對跟唐易核對了一下日程安排就想退出去,結果被唐易叫住了。後來小楊如實的彙報了情況之後,得出的答案卻是來自周總。

當時周昊面容平靜的坐在沙發上,聞言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們唐總的确每天都在談戀愛。”

小楊驚的風中淩亂,心想我一個助理都不知道你知道個啥。他心情複雜了看了自家上司一眼,唐易清咳了一聲,卻是在周總的淫威下屈服了——小楊聽他說,“随他們去吧,沒什麽。”

這種不置可否的态度讓小楊好一陣子都反映不過來,等回神之後開始深深自責這個助理當的太不合格——他的辦公室就在唐易的隔壁,平時甚至能替唐易接打電話,但是他怎麽從來就沒發現過可疑之人呢。

顧言廷從醫院出來,還是和陳璇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廳。陳璇心思單純,她還不是項目的實施,對公司核心內容知之甚少。因此和顧言廷聊下來,半公半私的都繞在了唐易身上。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正歪着頭,一邊用勺子小口的舀着湯一邊納悶的嘀咕:“好奇怪哦。”

顧言廷吃的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在聽她講,聞言笑了一下,“不奇怪,你們唐總的保密本領很高超。”

他和唐易剛開始的時候還沒離校。倆個血氣方剛的小年輕像是催熟的毛桃一樣渾身都是分泌過剩的激素。剛開始的時候倆人都很矜持,後來深夜在影院門口有了第一次親密的接觸之後便食髓知味的再也停不下手了。

那時候臨近畢業,周圍的同學除去早已經找到工作或打算考研的,大部分人都卻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中,這其中夾雜着不少即将結束的校園戀情,于是學校的小樹林裏大操場上體育館的角落裏長凳上,都是三三兩兩的戀人,提前預支着日後的離愁別緒。

唐易每次喊顧言廷出來的時候,都十分坦蕩。把人喊出來之後就沿着學校的小路往小樹林裏溜達,從數對你侬我侬的鴛鴦面前招搖而過。顧言廷之前因為林銳的事情受到了一點波及,出來的時候緊張的心髒砰砰跳,生怕別人看見唐易,讓唐易的名聲也受損。誰知道他這邊心裏七上八下,唐易卻大大方方毫無顧忌。到了小樹林的時候唐易的眼睛都會賊亮,最初的幾次顧言廷差點吓的拔腿就跑。

可是唐易哪能給他反悔的機會,白天的時候還好,晚上的時候不把他摁在石凳上啃個夠從來都不會放他走。顧言廷從初中的時候開始看毛片,自認有十幾年的觀戰經驗,調情逗弄再深入的場景不知道在腦子裏演練過多少次,每到關鍵時刻卻總是掉鏈子。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幸虧自己是個彎的,要不然被唐易這麽調教下去,直的也得耷拉頭了。想到這裏的時候他有些緊張,哼哧哼哧的問唐易:“你就,就沒喜歡過別人嗎?”

唐易涼涼的看他一眼。

顧言廷心裏急的要命,被瞪一眼卻又改了口,“總有人喜歡你吧?”

“嗯,有,”唐易往長椅上一靠,把胳膊搭在他的身後,幫他整了下衣領,然後說道,“你們宿舍的羅東昨天剛給了我情書,我還沒拆。”

羅東是顧言廷宿舍裏唯一一個體育系的,打籃球玩滑板,迎新晚會元旦晚會等大場合一定少不了他的街舞表演。平時兩個系的課程不一樣,羅東又太能裝逼,所以和顧言廷他們的關系也就那樣。

顧言廷當時一聽吓一跳,猛的回頭盯着唐易,“我怎麽不知道?!”

唐易好笑的看着他,“你怎麽會知道?我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你還能安穩呆在你宿舍裏嗎。”

顧言廷:“……”

他因為林銳的事情受到影響是一回事,他真跟男人滾到一塊去是另一回事,如果讓人知道了他們的關系,的确,宿舍裏不一定能待了,就是待也待不舒坦。

顧言廷很不喜歡被人排斥隔離的感覺,不過他還是沒忍住,那天晚上睡覺到一半,羅東跟人聚會回來的時候,他從上鋪跳下來就沖人去了。

宿舍裏的其他弟兄被吓了一跳,顧言廷莫名其妙的發瘋,逮住羅東就揍。羅東本身練體育的,平時又喜歡練練散打方便裝逼,反應過來之後很快就還起手來。其他人拉架的時候有意偏頗,只扯着羅東往後拉,嘴上喊着“都是兄弟,有話好好說”,實際上讓顧言廷多踹了好幾下才把人扯開。

騷胖鬼機靈,見狀打哈哈想要平息事端,一邊沖羅東笑着賠禮說顧言廷喝多了,一邊就給顧言廷使眼色。現在想起來大約騷胖猜出了顧言廷如此反常的背後,定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他有意先幫他應付一下。

只可惜顧言廷一根筋,瞪着通紅的眼珠子,像個炸毛的大馬猴一樣對羅東吼:“傻逼你他媽離唐易遠點!你再敢招惹他我饒不了你!”

羅東被他砸的鼻子直冒血,眼睛裏也往外噴火,不過氣的沒說出話來。

宿舍裏的人聽不出一和二,瘦猴忍不住幫羅東說了一句,“老大,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那天還看見羅東請唐易吃飯呢,他怎麽會對唐易下手?”

“那是我媳婦!他請個屁!”顧言廷一聽更炸,想也沒想的咆哮了一聲。

宿舍裏的人集體安靜了,羅東也愣了。林銳那些人玩的再過,別人再揣測,但是當事人從來沒坦坦蕩蕩承認過。

這種事情就像是一塊透明的遮羞布,明明大家都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只要布還在,彼此便能客氣的裝一裝,甚至看見的人還會隐隐的有自己窺人隐私的羞恥感。

但是遮羞布扯了去,那就是赤裸裸的耍流氓了。

顧言廷自己吼完後知道大事不好,他第一反應的是壞了,不能壞了唐易的名聲。于是咽了口水,又十分不熟練的扯謊,“我追,追,還沒追上。”

幸好是深夜,沒有驚動其他宿舍的同學。顧言廷平時講義氣,這會兒又有騷胖在一邊打圓場,大家終于各懷心思的回去睡了。顧言廷半夜扒在被窩裏越想越不對,覺得自己做了蠢事,于是給唐易發短信。

“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

“我把羅東揍了,我還對宿舍的人說你是我媳婦。”

“怎麽辦?要不然明天早上我跟他們說我夢游了?”

“你該不會生氣吧?”

他發完短信看了看時間,半夜一點半,唐易肯定早睡了。誰知道沒過一會兒手機嗡嗡的振了兩下,唐易回過來兩個字,“笨蛋。”

事後宿舍的人态度的确有些微妙,唐易再次來找他的時候卻是笑着登堂入室,拍了拍他震驚的臉說,“收拾下東西走吧?我租好地方了。”

唐易要是想要保密,的确能夠密不透風誰都猜不出一二。可是他要是真豁出去了,便是誰也攔不住佛擋殺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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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廷五味雜陳的吃完一頓飯,心裏七上八下的像是兜着個篩子。

當初唐易說分手的時候,他想的是唐易最煩糾纏不清的人,自己等他氣消了就好。

打電話聽到唐易有了新伴侶的時候,他想的是我恨唐易,以後必定老死不相往來。

他始終做不到祝福唐易在離開他之後過的更好,雖然他也不想他過得痛苦。這種十分矛盾卻又叫他放不下的心情折騰了近一年,後來那年過年的時候,他在外地,大年三十的夜裏給家裏打電話,顧媽媽眼淚汪汪的擔心他,說他你怎麽狠心一翅膀紮那麽遠,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多孤單……

顧言廷當時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唐易。

他忽然開始明白為什麽自己過年的時候提前回到t城,總會碰上唐易在小區門口溜達。

周圍同事紛紛訂票回去的時候,或者電視上春運擠爆,摩托大軍跨省回鄉的時候。每個人都面帶笑容奔赴着那個叫家的地方。可是唐易沒有。

倆人在t城的房子是唐易的落腳地,顧言廷回來了才能稱得上家,所以唐易平時再堅強霸道,等到了過年鐘響的時候,仍是難免望眼欲穿的等他回來。

那個年三十的晚上,顧言廷抽了一整盒的煙。這是他戒煙之後第一次犯戒,煙霧缭繞中他想了很多。他開始想,如果沒有我,唐易會不會更好過。

唐易最後說他的那番話的确是紮在他心口的一把刀子,顧言廷覺得疼,但是還能忍住。

但是當初在醫院門口的那一幕,他卻說什麽都無法釋懷。唐易滿目凄惶,喘一口氣都透着失望和難過——“你沒有想過吧?如果我也在車上,傷重病危,可能也就交待在這了。做個手術連簽字的人都沒有。”

那晚唐易離去之後,顧言廷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找到了林銳。林銳之前已經和醫院裏打過招呼,顯然知道他會過來探望。他進去病房的時候,林銳縮在病床上,單薄的病號服顯得整個人都有些瘦弱可憐。

顧言廷站在病房門口,腦子裏反反複複的都是那句“傷重病危,連個簽字的人都沒有”。他開始後怕,看着情緒還沒完全平複的林銳,忽然就想到了如果是唐易。

萬一是唐易……

顧言廷前所未有的對自己全盤否定了一次。包括了這連續每周工作八十個小時的一年。

他在工作上的際遇堪稱傳奇,他克服了自己死要面子的那點臭毛病,改了自己大咧咧說話不過腦子的低智商,他因緣際會下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投資直覺。他終于開始開竅,卻始終過不去他心裏的那一道坎兒。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唐易——在可能生死攸關的關頭,他回報給唐易的是徹徹底底的孤立無援。

這兩年顧言廷的時間全數撲在了工作上,生活相比之下便顯得寡淡無味了許多,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腦子裏能想起的所有的片段,困苦悲傷抑或濃情蜜意,都離不開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天南海北各地出差,數次坐飛機或者火車路過這個北方的小城,卻也只能遙遙的望上一眼。

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

唐易戀愛了嗎?

那個男人對他好嗎?

自己是不是不出現比較好?

他偶爾的,就偶爾的,有沒有想起過自己?

顧言廷垂下眼,覺得自己這兩年除了錢掙得多了點,還是沒長進——不該回來的,回來了,就不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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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在下午的時候收到了周昊的電話,後者在c城的事情還有兩天才能忙完。唐易聽他電話裏有淡淡的疲憊,笑着說,“周總工作也別太拼命。最近是感冒高發期,你自己注意點別着涼。”

倆人相處兩年多,唐易的态度更多的時候像是個朋友。稱呼也只是停留在周總上面沒變過。周昊聞言也不介意,笑了笑,“沒關系,你那邊怎麽樣?”

“挺好的,不過公司剛有個新訂單,”唐易頓了一下說道,“對方代表,是……顧言廷。”

周昊那邊沉默了一下,唐易等了一會兒,揉了揉眉心,“我沒和你談過他的事情,因為的确沒什麽好聊的。你想知道的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他這次回來我也是剛得到消息……”

“沒關系,”周昊打斷他,頓了一下,說道,“你別緊張。”

唐易是個壓力越大便表現的越輕松的人,無論是在什麽場合,他很少會緊張到近乎語無倫次。這麽失态的情況第一次出現,他自己慢慢了緩了兩口氣,對周昊說道,“對不起。”

周昊:“……沒關系。”

唐易:“我……”

“沒什麽,唐易。”周昊笑了笑,“我說過,不合适我們再分。但是,你總要給我一段試用期。”

他似乎真的不介意什麽,先擋住了唐易接下來的話,徑自笑着說,“你這兩天有空嗎?安排個時間來我家一趟吧,你還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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