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年代文裏的婆婆

江安妮這幾天都待在家裏沒有出門。

江母也沒去地裏幹活掙工分。

兩個孩子在院子裏玩的開心,江安妮坐在屋檐的陰涼處,看着兩個兒子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韓冬青就是在這個時候進的江家大門。

“伯母,您在家嗎?”韓冬青還沒進院子就喊道。

江安妮站起來,随口問道:“誰啊?”

韓冬青也沒想到剛進院子就見到了江安妮。

他和江安妮快有一年多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在縣城,她和李留柱帶孩子去醫院。

他們是在醫院的走廊相遇的,當時江安妮一雙眼睛通紅,跟在抱着孩子的李留柱身後。

他們都看到了彼此,只是誰也沒有說話,目不斜視的擦肩而過。

江安妮臉上的淤青還沒消退,乍然見到韓冬青,她下意識的用手擋住臉頰,低下頭去:“你……你怎麽來了?”

韓冬青先搖了搖頭,又快速的偏過頭去,舌頭在嘴裏轉了好幾轉:“我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

“我沒什麽大事,聽說你現在在縣裏工作?”

有客人來,李開元和李開林跑過來依偎在江安妮身邊:“娘,這是誰啊?”

江安妮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該怎麽介紹韓冬青。

韓冬青低下頭和兩個孩子對視,笑着說道:“我是你們舅舅的同學。”

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塊糖果,遞給兩個孩子。

李開元和李開林兩個同時看向江安妮。

江安妮擠出一個笑容來,“既然是叔叔給你們的,你們拿着就行了。”

江母從窗戶裏看見韓冬青,趕緊迎了出來,熱情地道:“這不是冬青嗎?快點往屋裏來。”

江母又要燒水泡茶,江安妮要幫忙,被江母阻止了:“你和冬青好久沒見了,快去說話吧,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了。”

她又囑咐兩個孩子:“你娘和這個叔叔有事,你們兩個在外邊玩,不準到屋裏去鬧。”

這還是江安妮結婚以後,兩個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說話。

韓冬青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氣氛:“我聽說聞鐘考上了省裏的大學。”

江安妮嘆了口氣,說道:“謝謝你。”

韓冬青不解:“謝我什麽?”

江安妮低下頭去,目光定在地面:“劉燕來給我送了一百塊錢,說是給聞鐘的賀禮,我知道……那是你給的。”

劉燕把那一百塊錢掏出來時,吓了江安妮一大跳。

劉燕是醫院一名普通的護士,一年的工資也就兩百塊錢,她上面有老人,下面有孩子,拿出三塊五塊的賀禮頂天了。

江安妮說什麽也不肯要拿一百塊錢,最後還是劉燕說道:“這錢不是我給你的,是有人托我帶給你的,你不要我可沒地方還去。”

她這樣一說,江安妮就知道這錢是誰給她的了。

韓冬青抿着嘴說道:“阿姨身體不好,幹不了多少活。我不想因為聞鐘學費的事,讓你在李家那裏受氣了。”

自從開林查出病以後,李家人就對供養江聞鐘上學的事情頗有怨言。

他們本來就不富裕,孩子看病錢都沒有着落,又怎麽願意供養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上學呢。

韓冬青的話,如同一把錘子,重重敲在江安妮心上。

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如同決堤之水,再也壓制不住了。

見到江安妮哭了,韓冬青着急了:“是我不會說話,你別難受了。”

江安妮擦了擦眼淚:“跟你沒關系。”

韓冬青猶豫再三,低頭問了一句:“他……他經常打你嗎?”

江安妮笑笑:“他平常對我挺好的。這次他也是氣急了,才對我動手的。”

在韓冬青眼裏,江安妮這是強顏歡笑。

“即使是氣急了,也不能動手打人啊。媳婦是娶回家疼的,我要是有了妻子,一定要把她放在手心裏寵愛。”韓青松着急道江安妮抿抿嘴,用羨慕的語氣說道“那你未來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安妮,我……”

“茶來了。”江母端着一個茶盤進來了。

江安妮趕緊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韓冬青的話也沒說下去。

“冬青,喝茶,這是老江的一個學生送來的,說是今年的新茶葉。”

韓冬青:“謝謝阿姨。”

江母笑眯眯地在女兒身邊坐下,看看女兒,再看看韓冬青,心思活絡了起來。

她的手在桌子底下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生生擠出幾滴眼淚來。

“冬青啊,安妮是真的命苦啊!要不是老江走的早,我們家裏沒人頂門立戶,安妮怎麽會嫁到李家那種人家。”

“你看看,就因為一點小事,那李留柱就把安妮打成這個樣子啊!我們孤兒寡母的,也鬥不過李家啊!”

“要不是想着兩個孩子小,不能沒有爹,我一定拿一把菜刀去和李留柱拼命啊!”

江母聲淚俱下的控訴着李家的惡行。

韓冬青的眉頭越皺越緊,最終頹然的松開。

他看向江安妮:“安妮,你就想一輩子這樣過嗎?”

江安妮苦笑一聲:“我都這樣了,不這樣過,還能怎麽過?”

她站起身來,看向窗外,兩個孩子在院裏玩鬧。

“冬青,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我的人生已經這樣了,不能再拖累你了。”

韓冬青還想說些什麽,江安妮去了裏屋,把門關上了。

他走了兩步,站在裏屋門口,隔着薄薄的門板,說道:“安妮,那我走了,有什麽困難你可以找我。”

江母把韓冬青送出門去,在屋門口對他說道:“冬青,你現在是縣裏的領導,安妮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她不好意思見你,怕你看不起她。”

韓冬青急急道:“我怎麽會看不起她,我那麽喜歡……”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畢竟江安妮已經結婚了,有些話他不好說出口。

江母嘆氣道:“其實安妮心裏一直沒有忘記你。她現在這樣,都怪我,要不是你江叔早早去了,我的身體也不好,安妮也不會……”

江母的眼圈紅了。

“阿姨,其實我一直沒有變。”韓冬青說道。

他的意思,江母明白了。

李三順夫妻回了家,只不過兩天沒回家,家裏就有些冷鍋冷竈的意思。

李蓮花在路上就和他們分開了,畢竟現在是農忙時節,誰家都有一大攤子活計等着呢。

昨天晚上在火車站,他們三口人吃的是家裏帶去的硬餅子,早上一口飯也沒吃,現在肚子餓的咕咕叫。

劉大銀下廚,簡單做了一頓飯。

吃完飯夫妻兩個在炕上躺下了。

趁中午的時間休息一下,下午才有力氣幹活掙工分啊。

到了地裏,生産隊的隊長還沒有來。

不少人看見劉大銀,笑着問道:“三嫂子,今兒上午怎麽沒來幹活啊?幹啥去了?”

劉大銀淡淡道:“走親戚去了。”

有好事的問她:“三嫂子,留柱什麽時候出來啊?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關上一兩天還不行?”

劉大銀:“我又不是派出所的領導,怎麽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出來。”

李三順就在不遠處,和幾個男人說着地裏的收成。

沒人去問他李留住的情況。

村裏的人誰不知道,李三順是個鋸嘴的葫蘆。

要是說地裏的活計,他能跟你說上一天,要是找他唠嗑說閑話,他除了“嗯”“啊”“是嗎”,別的話是一個也說不出來。

江母拿了紅花油,給女兒揉搓身上的青紫。

江安妮皮膚白,一道道痕跡在她的身上觸目驚心。

做完這一切,江母收好紅花油,洗手上炕:“安妮,你打算怎麽辦?”

江安妮愣了愣神:“什麽怎麽辦?”

江母紅了眼圈:“要不是你爹去得早,你怎麽會嫁給李留柱那個識不了幾個字的泥腿子,你這一輩子都被耽誤了。”

江安妮的父親是一名高中老師,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

江母沒有工作,江父去世後母女三人就回了村裏生活。

江母沒幹過農活,一年到頭根本就掙不了幾個公分,家裏的經濟情況急轉直下。盡管學習很好,江安妮也沒有再讀書,在生産隊裏掙工分。

沒過兩年,江安妮就嫁給了苦苦追求她的李留柱。

李留柱擔起了養活江母,供江留柱上學的擔子。

江母把紅花油收好,“冬青帶來的點心我看了,都是你愛吃的。娘看的出來,他心裏還是有你的。”

江安妮穿好衣服躺下了:“娘,我都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孩子,我跟他沒有可能了。”

江母:“不是娘說,李留柱真的配不上你。你看看,就因為幾百塊錢,他就敢打你,還不是看聞鐘不在家,咱們家裏沒人。”

江安妮頭蒙在被單裏聲音悶悶的:“娘,你別說了,我要睡了。”

江母不說話了,吹滅蠟燭。

江安妮在黑暗裏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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