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是穿着不合身襯衣的賀誠。

賀久看着快被賀誠肚皮撐爆的襯衣紐扣,遲疑地開口:“賀總,不是, 爸, 你這衣服哪來的?”

賀誠沒敢說是蘇輕羽出面找葉高借的, 随便打了個哈哈把話題轉移到賀久身旁的谷雨上:“這位小哥看起來有些眼熟, 是?”

賀久說:“我一朋友, 沒什麽事兒我們先走了, 他喝太多挺不住了。”

谷雨聞言, 演技拙劣地往賀久肩膀上一倒。

賀久忍住揍他的沖動,決定回去後給他花高價請個表演老師上小課。不像賴衡,大概和他姐一樣有天賦,初次見面時娘炮得惟妙惟肖渾然天成。

賀誠眉頭一皺:“你這......行了我沒資格說你,別讓葉高知道。”

賀久被賀誠這一出以己度人弄笑了,也沒解釋,笑着說:“行,那我們先走了。”

賀誠嘆口氣, 突然看見被那對雙胞胎圍住的葉高, 趕緊伸手抓住賀久的袖子:“等等,那人是葉高?”

“對。”賀久看了眼袖子,“要不您先松手?”

“你啊究竟在想什麽。”賀誠恨鐵不成鋼地說,“三年前要死要活地要替你弟結婚, 好不容易扯證了,你還搞外遇!搞外遇就搞, 你看那小妞胸都要貼葉高身上了!”

“他真要選妃我也攔不住。”賀久将賀誠的手扒拉開,“要不這樣,你替我盯着點, 我老在他身邊轉悠,他會覺得沒有自由。男人嘛,都喜歡私人空間,你懂的。”

賀誠一聽,好像是這個道理沒錯,松動了兩秒,又看了一眼谷雨:“那行......你這,咳,朋友長得真挺眼熟。”

一直裝作醉酒,不小心知道太多的谷雨聞言立馬把臉朝下又埋了埋。

正在這時,他察覺到一股淩厲的視線鎖定住他,心中顫悠悠地不敢睜眼看,虛着眼睛任由賀久摟着他走到門口。

“你摟着他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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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聽到葉高的聲音。

“喝醉了,有什麽問題嗎?”

這是賀久的聲音,谷雨很想勸他溫柔點。

“你可以換種姿勢。”

“不好意思,公主抱我差那麽點力氣。”

賀久一邊說話一邊繼續拖着谷雨往車邊走,還順便用手機喊了個代駕。

“你以前喝醉了我怎麽就抱得動你。”

“放你X的狗屁。”

谷雨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車底,為了等會兒不出現在土裏,他更賣力地閉緊雙眼。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一雙手将他拎起來,他覺得自己跟個包袱似的被丢進了後座。

還好不是後備廂。聽見車門被關上,谷雨長籲一口氣。

“到底想說什麽?”賀久靠在車門上,葉高不辭而別的事又浮上心頭,讓他有些暴躁。

“你剛才見到蘇輕羽了對吧。”葉高說,“我讓他搬出去了,但沒辦法讓他離開華業集團。”

“為什麽,你舍不得麽。”

“我現在的這位老爹,來公司開會的時候遇見了他,點名要他留在華業。我沒讓寶寶回家,也是因為我擔心蘇輕羽會做出什麽。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也許比我想象的更急功近利。我得轉移他的目标,讓他的關注點從寶寶和你身上轉開。”葉高說。

完了,就在剛才他還刺激了蘇輕羽一把。賀久心道。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無論做什麽,事情的發展都會回歸到小說上。”葉高又說。

小說裏葉高希望蘇輕羽住進家裏,所以蘇輕羽住進來了。現在葉高換了個芯,不希望與蘇輕羽有太多接觸,但通過外力幹涉,依然擺脫不了他。

葉高說:“包括你帶着寶寶離開我家,雖然是小說後段發生的,但現在已經實現了。”

“是啊。”賀久點點頭,突然愣住,質問道,“等等,你不是說沒看這本小說嗎?”

“怕你尴尬。”葉高笑眯眯地回答,“我裝的。”

這意味着葉高樂津津地看完了冠着他名字的主角做的各種為愛癡狂的蠢事。賀久臉一下紅了,還好停車場燈光昏暗,葉高應該看不清楚。

“有什麽可尴尬的,小說是小說,我是我。”賀久換了個站姿,“對了,剛才宴會上有個頭發花白穿着灰西裝的男人,你認識嗎?”

“灰西裝花白頭發......”葉高想了想,“你說的應該是羅建瑜,他是華業的股東之一。怎麽了?”

“沒什麽,我看見他跟你說話,有點好奇。”賀久不敢肯定在花園裏看見的人就是他,畢竟今天到場的男士多半穿着西裝,頭發花白的也不在少數。

見賀久欲言又止,葉高打趣地說:“帥哥跟我說話你不好奇,一個糟老頭跟我說話你怎麽還在意起來了。”

“大概是我知道你的口味有些不同。”賀久怼了一句。

“我的口味的确與衆不同,不過不是羅建瑜那樣的。”

晚宴正進行到高.潮,交響樂遠遠地傳到花園裏的露天停車場,昏暗的庭燈下,靜谧和喧鬧互相排斥又互相交融。

賀久覺得葉高說話的尾音像帶顆粒感的磁帶,磨得他心神不寧。暗暖色的燈光将高挺的鼻梁作為分界線,将葉高的半張臉藏在暗影中。在光明中的那只眼睛,閃爍着溫柔和深邃的光澤。

嘀!

信息提示音将不自覺靠近的兩人拉開,賀久低頭看了眼手機:“我出去接代駕,拜。”

望着他的背影,葉高懊惱地長籲一口氣,叫住他:“我明天會來看寶寶,給我留門。”

“李季彤昨天給我灌了好多迷魂湯,差點沒繃住答應給她做一套首飾。”第二天日上三更,谷雨喝着醒酒湯萎靡不振地坐在工作桌面前。

“她介紹了哪些人給你?”賀久問。

谷雨從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中掏出一把名片:“這些都是。”

賀久一張張看了,都是商界和娛樂圈的人士,看來結交政界的大佬果然要從溫萍處入手。

“等人手足夠,你就可以開一個小型個人展,我們邀請這些人撐場面足夠了。”

谷雨惶恐:“我我應該不行吧......”

賀久說:“沒天賦的人到老都沒天賦,你不用因為年紀和資歷自卑。沒聽方聰說麽,他願意花錢投資你。”

谷雨問:“方聰是誰?”

賀久無語:“你的記憶是不是都用在記八卦消息上了?”

谷雨委屈:“昨晚我太緊張了,她拉着我認識了好多人,我記不住。”

賀久:“除了表演課,再報個記憶力訓練營。”

谷雨:“啥?”

賀久:“沒什麽,可以滾去工作了。”

經過谷雨昨晚的營業,“幾何”的官方微博漲了幾個粉絲。

他們只借着賴妍的名氣公開了谷雨的個人微博,再加上谷雨的微博沒有關注官微,所以“幾何”這個賬戶下除了偶爾新增的僵屍粉,是沒人關注的。

賀久懷疑這幾個新粉絲就是昨晚慈善晚宴上的某幾個對“幾何”感興趣的投資人。

他又切到谷雨的個人賬戶,最新的評論還是幾分鐘前。

——Echo為什麽這麽高冷啊!

——親親老公!

——麽麽噠小可愛~

——上面的雞籠警告。別把孩子吓得連轉發都不敢轉了。

賀久注意到一條評論。

——你們知道你們的小可愛一套首飾值多少嗎?我一朋友,家裏背景我就不說了,哭爹喊娘的求着定制了一套,八開頭七個零。

這條評論下有不少回複。

——有人的地方就有牛皮。

——無中生友警告。

——層主可以左轉去‘知否’。

賀久笑了笑,多半是黃雲雲訂到首飾後告訴了哪個朋友,雖然一般人都會懷疑評論的真實性,但這種自來水軍他是不會拒絕的。

聊天窗口閃了一下,賴衡傳了幾張谷雨參加晚宴時,在紅毯前照的精修圖過來:“我姐專門讓她的攝影師抓拍的,不用謝。”

賀久把輸入框裏的“謝謝”删掉:“好的,不客氣。”

賴衡大概氣結,“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爍了半天,又傳了一張圖過來:“還拍了你的。”

賀久将圖點開,這張照片抓拍了他回眸的剎那,發絲被風吹起,淘氣地翹在耳旁。眼底清澈又彌蒙有着若有似無的水光,賀久認為這大概是閃光燈的效果,畢竟當時他快被閃瞎了狗眼。他穿着月白色的禮服,皮膚顯得更加白皙。不知是否調過顏色,看到自己嘴唇紅得和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有得一拼,賀久心中一陣惡寒。

“不用這麽麻煩。”他回複道,“我是幕後BOSS,不需要出賣色相。”

“不麻煩,反正是拍給哥夫看的,發給你只是順帶。”

“賴衡,等寶寶放學再跟我慢慢聊。”

然而賴衡發完最後一句話就開始裝死,無論賀久怎麽抖動窗口都不再回應。

賀久将谷雨的新照發至“幾何”官微,然後用谷雨的個人微博點了個贊。不一會兒,新照下就湧來了大量的評論。

——我終于等到了小可愛的照片。

——啊!這冷豔的氣質,awsl

——小Echo穿西裝有種禁欲感,母愛變質的一天。

——谷雨?[撓頭.jpg]

賀久心中一緊,他預料到終有一天谷雨的人設将被拆穿,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畢竟精心包裝後的谷雨和曾經戴着粗框眼鏡的他,從形象到氣質是完全不同的,就是叫谷雨的爸媽辨認,恐怕不仔細看也認不出Echo和他們的兒子是同一個人。

微博的私聊框開始閃爍,從Echo這個微博賬號被廣而告之開始,他已經陸續收到幾百條私信,但這一條和那些表示喜歡、崇拜的信息完全不同。

“谷雨的能力還沒得到真正的認識,這個程咬金我必須攔住。先看看他要提什麽條件,如果不能滿足,再考慮其他辦法。”思緒不斷從腦海中閃過,賀久吐了口氣點開私信。

——谷雨是你吧?

——我看得到你在線,別躲着。

——什麽時候長這樣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下一步就要提條件了吧。賀久沉住氣沒回話。

——你的工作室就叫“幾何”?

——上次那個癞子頭辭職沒有,辭職了我可以考慮過來幫你。

賀久差點從板凳上摔下去。

敢情谷雨這個家夥招人連自己到底在哪個公司做些什麽都沒說清楚。這人也是,參加應聘連公司名字都不知道,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賀久蹬蹬蹬跑上樓:“你上次說被賴衡氣走那個應聘者,是你朋友?”

谷雨捏了下指頭:“算是吧。”

算是吧?

賀久沒多想,繼續說:“他在微博上找到你了。”

谷雨:“啊?”

賀久:“Echo那號。”

谷雨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他看到我的照片了?”

賀久:“這你得問他。既然是你信得過的,那就趕緊叫來,別忙得像只沒頭蒼蠅。”

谷雨喃喃道:“我盡量。”

賀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回到樓下繼續完成年度運營規劃。他把之前做簡要版商業策劃重新梳理了一遍,補充進一些剛開始沒有考慮的細節。專注的工作中,天色逐漸昏沉,已經過了賴衡接葉寶寶回來的時間點。

谷雨打了個哈切從樓上走下來:“今天是堵車了?怎麽賴衡還沒回來,肚子都快餓扁了。”

賀久擡頭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我問問。”

他剛拿出手機,賴衡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一接通,就聽見賴衡焦急的聲音:“久哥!寶寶不見了!”

“什麽?!”賀久如遭雷劈,“你說清楚點!”

“放學的時候我在門口等着,但今天寶寶遲遲沒出來,我就讓保安通知了寶寶的班主任。結果那老師說寶寶一放學就背着書包走了,休斯裏平時只有正門開放,寶寶能去哪裏呀?所以我們都以為寶寶還在學校裏。”賴衡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可是,我已經和學校的老師把整個休斯裏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他!”

“冷靜點。”賀久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在讓賴衡冷靜還是讓自己冷靜,“先讓學校調校園內的監控,我找人調學校附近街道的。”

“嗯,剛才已經讓學校的老師去監控室了,我準備再找一圈操場就去看。”賴衡沉重地說,“久哥,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問題。”賀久說,“往好了想,說不定寶寶在哪個地方睡着了。”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着,但心裏卻慌得像一團被棕絲纏住的兔子,想蹦出來,又被死死壓抑着。

“賀久怎麽了?”見他臉色白得吓人,谷雨小心地問。

“寶寶可能失蹤了。”賀久站起來,“對不起,今天我要早點走。”

“外面在下雨。”谷雨拿起一把傘沖出門,“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宿醉過,今天不要累着。”

“你在說什麽話,就你擔心寶寶?”谷雨第一次生氣,“你別開車,我怕你人沒找着出車禍了。”

賀久沒推辭,他心神不靈的情況下的确不适合開車,就像谷雨說的,葉寶寶還沒找到他先在路上出事,這純屬火上澆油。

谷雨跟開飛車似的,一連闖了兩個紅燈,一路過關斬将,變道變得後邊的車邊按喇叭邊罵娘。

沒想到谷雨有開賽車的天賦,但賀久沒心情吐槽,一下車就沖進學校。

已經有老師在門口等着他,一見面就誠惶誠恐地道歉:“賀先生對不起,我們——”

“行了,快帶我去監控室。”賀久打斷他。

“久哥,不用去了。”賴衡從樓梯上跑下來,臉色十分難看,“監控被人銷毀了,剛才我們已經試圖恢複,但沒有成功。我找了一哥們兒來看看,他在這方面挺牛叉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線索。”

賀久拍拍賴衡的肩膀:“謝了兄弟。”

“賀先生,休斯裏周圍的街道監控我們都查看了,今天全天的監控全部被銷毀,我們正在嘗試修複,如果有新進展會及時聯系您。”于菁幫忙找的人也在同一時間回複了他。

葉寶寶的班主任走過來,手上拿着一個兔子樣的小布偶:“賀先生,這是寶寶的玩具。”

賀久接過布偶,用手指舒展緊皺的眉心,盯着它出了一會兒神。

這是他給葉寶寶買的小挂件,自從葉寶寶搬到公寓以來,他經常會給葉寶寶買些小玩偶,葉寶寶都跟寶貝似的,能挂上的全挂在書包上,走哪兒都背着。

“報警吧。”賀久翻手将小兔子緊緊捏在掌心。

他的內心在自責中苦苦煎熬,葉寶寶無條件地信任着他,兩人相處的時光那麽溫馨快樂,他不知不覺已經習慣當一個父親。也許還不夠稱職,但是時間會帶來進步。可是現在,種種跡象表明,寶寶被綁架了。

回想起曾經看過的幾起富豪家小孩的綁架案,一大半最後以撕票告終,賀久感覺頭皮上有小蟲在爬動,有一瞬間靈魂好像脫離了身體,在身後幾厘米處俯視着身體。

正在這時,葉高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在你家門口呢,怎麽還沒回來?”葉高的聲音透着愉悅。

“我在寶寶學校。”

“幾點鐘了,怎麽還沒放學?”

“寶寶被綁架了。”賀久有些顫抖,“你快來。”

電話立馬被挂斷,嘟嘟嘟響了幾聲,賀久才想起把手放下。此刻他有些力不從心,除了報警和調監控,他竟然什麽都做不了。

什麽線索都沒有的情況下出去找人,這也不現實。能從貴族幼兒園保安和老師的眼皮底下綁走一個小孩,并且将所有監控毀去的人,不可能犯傻還帶着孩子停留在原處。

“葉總!”

焦頭爛額的老師們聲音裏透着恐懼,孩子是在學校裏失蹤的,葉高如果怪罪下來,他們會吃不了兜着走。

葉高沒心情理會他們,走到賀久面前:“我讓人調了監控。”

賀久擡頭:“沒用的,附近的監控都被銷毀了。”

葉高說:“以學校為中心,四十公裏內的都調取了。綁走寶寶的人不可能删掉這麽多監控,總會露面的。”

“萬一他們選擇了一條沒有監控的路呢。”賀久說,“他們能策劃好綁架,不可能不考慮退路。”

“葉寶寶最後一節課是什麽?”葉高看向旁邊的班主任。

“體育課,上完就放學,所以我們一開始以為寶寶玩累了,在哪裏睡着了。”班主任誠惶誠恐地回答。

“帶我去上課的地方看看。”

“我也去。”賀久站起來,一瞬間有些脫力,整個人栽倒在葉高身上。

葉高扶住他的手頓了頓,緩緩将他圈在懷裏,低頭輕聲說:“沒事的,小說裏直到結局寶寶都在,我們會找到他的。”

賀久腦袋支在他肩膀上,點了點頭。他知道葉高在安慰他,但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心跳逐漸穩定下來。

其他人沒聽清葉高說的什麽,要是往常,見到此景一定會議論紛紛,但此時所有人都沒這個心情。

見賀久緩過來,班主任急忙說:“葉總賀先生,這邊走。我們平常都在操場上體育課,但是今天下雨,所以改在體育館。”

葉高點點頭,跟着班主任走到體育館中。休斯裏雖然是幼兒園,但體育館修得十分豪華,除了小孩用的專用設施,其餘田徑器具也應有盡有。

“體育館其實更多是開放給老師使用的,這邊是雜物間,這邊是存放各種球類的。”班主任介紹道。

“那間屋子是什麽?”葉高指着一扇虛掩着的門問道。

“那是老師們用的更衣室。”班主任走近,奇怪地自言自語道,“平時這裏都是鎖着的,誰沒關門啊?”

班主任正要帶着他們往葉寶寶今天上課的小籃球架處去,葉高突然打斷他。

“等等,我想進去看看。”

一推門,就是兩排健身房似的衣櫃,再往裏走有兩個獨立衛生間。

“我們平時都在裏面換衣服,換好了出來放櫃子裏。”班主任說。

葉高推開其中一扇門,馬桶旁的隐蔽角落裏,一只小松鼠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那是我給寶寶買的。”賀久瞬間認出來。

葉高将小松鼠撿起來,向負責幼兒園安保的保安隊長詢問:“今天有沒有看到不明身份的人進出學校?不止是寶寶放學期間,任何時間段,只要有都告訴我。”

保安隊長一臉肯定:“葉總,自從上次賀先生提過意見後,只要沒經過家長允許,就算是學生本人認識的人要帶他走,我們都不會放行。我保證,今天絕對沒有任何不明人士進出休斯裏。”

葉高沉吟片刻:“那現在呢?”

保安隊長被問懵了:“什麽?”

葉高說:“從發現寶寶失蹤到現在,保安亭還有人值守嗎?”

保安隊長臉色煞白:“沒有......我們全體出動找小孩了,現在大門口沒人。”

葉高點了點頭:“我懷疑這是一起內部作案,很明顯寶寶曾經被某人帶到教師更衣室。罪犯和我們打了時間差,利用大家發現寶寶失蹤的混亂離開了學校,所以他現在還沒走遠。”

賀久慌亂地說:“那我們趕緊出去找他。”

一只幹燥溫暖的手牽住他,葉高話語中充滿着冷靜:“不要打草驚蛇,我會讓人告訴警方。”

“這位老師,麻煩讓跟我們來了體育館的人配合,今天請先在學校休息,我沒通知之前,不要使用通訊設備。”葉高轉頭對班主任說。

“葉總,你的意思是......”

“罪犯也許不止一個,我需要制造一種我們依舊被蒙在鼓裏的假象。”葉高說,“當然,事後我會對他們進行補償。”

“葉總不用了,這本來都是我們的失職。”班主任說着,但臉上為難的神色消退了不少。

“久哥,我那哥們兒來了,你們要去看看嗎?”賴衡跑進來喘着氣說。

賴衡請的朋友已經到了監控室,他在鍵盤上敲了幾下說:“錄像被格式化後你們停止監控了嗎?”

負責監控室的老師回答:“是的,我怕後續不斷寫入數據會導致格式化的部分被覆蓋,所以就把學校的監控關了。”

才介入綁架案的警察聞言,對葉高說:“葉先生,你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确的。删除的監控錄像不管怎樣都有再被恢複的可能,但凡一個有經驗的管理者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先停止錄入新數據,将原有的監控交給警方查辦。罪犯也許剛好利用這種心理,在無監控且混亂的情況下挾持小朋友出門。”

“今天在校的老師,有多少放學後就離開了?”警察轉身問班主任。

“挺多的,警察同志,難道罪犯就在這裏面?”

“不,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罪犯之一還可能就藏在我們中。”

此話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不信任地看着對方。警察們也在觀察着出現信任危機的人群,試圖從微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

“放心,寶寶是個聰明的孩子。”見賀久望着窗外,神色焦慮,葉高安慰道,“如果不是他留下的玩具,我們不會這麽快得到線索,他會在我們找到他之前保護好自己的。”

“但願吧,但不想坐以待斃,既然有線索了,就讓我一起去找。”賀久不自覺地咬着指甲。

“夠了,你既沒有刑偵知識,又沒有心靈感應,去了也是添亂。”葉高有些愠怒。

賀久沉默了,換做平時,葉高用這種态度和他說話,他一定會竭力回擊或是轉身就走。但現在賀久認識到自己的确就像葉高說的那樣,是個沒用的人。

一種神經高度緊繃後的無力感席卷而來,他埋下頭,清瘦的下巴藏在陰影裏,整個人說不出的低沉。

“對不起,我剛才說的話——”

“你說得沒錯,術業有專攻,交給他們做就行。”賀久已經調整好心情,勉強露出一個,“我只需要裝出一副驚慌失措滿頭霧水的樣子就行。哈哈,不用裝也是。”

葉高靜靜看着他,眼底有暗湧流過。

距離休斯裏外五公裏的一輛車裏,一個穿着普通其貌不揚的男人熄火後坐在位置上抽了根煙。後座有個小孩兒,他抱着書包一聲不吭,小手緊緊拽着一個軟綿綿的小豬挂件。

這個小孩正是被綁架的葉寶寶。

今天體育課後,他剛要離開學校,突然被孫老師叫住。孫老師平時并沒有直接參與他們班的教學,葉寶寶雖然有些疑惑,但并沒有産生戒心。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孫老師一直和他待在體育館更衣室的衛生間裏。葉寶寶幾次想離開,都被孫老師要求再等一會兒。葉寶寶已經知道孫老師不懷好意,看到他的口袋裏的繩子和不幹膠後,更是一言不發,坐在馬桶蓋上玩書包上挂着的小松鼠,沒試圖呼救。

大概是因為他表現得很聽話,孫老師沒有把他打暈,也沒有捆住他,牽着一個小孩走出學校總比抱着一個小孩走出去要輕松。

趁着臨走前孫老師不注意,葉寶寶将小松鼠扔在了馬桶旁。

孫老師牽着他從一條小路通向學校大門,他本想向保安尋求幫助,但失望地發現原本應該在保安亭站崗的保安全部失去了蹤影。

孫老師将他交給一個鬼鬼祟祟躲在樹下的男人,那個男人警惕地問:“怎麽沒打昏,萬一叫人怎麽辦?”

孫老師說:“不需要,這小孩平時在學校就很聽話,随便吓唬吓唬他就行,打暈了會引起注意。”

說完孫老師便回到了學校,那男人看了眼葉寶寶。葉寶寶一聲不吭,就算旁邊有人經過也不大喊大叫,男人圖方便,直接将他帶上車。

“操,煙沒了。”男人抽完煙,被熏得發黃的手指在儲物櫃裏摸了一把零錢,轉過頭對葉寶寶說:“我出去一會兒,你如果敢叫敢鬧,我就把你的小嘴巴用膠帶封起來,然後綁着手腳丢進山裏去,聽到了嗎?”

葉寶寶捏捏小豬,乖巧地點點頭,眼中毫無波瀾。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會害怕的小孩,難道腦子有問題?”

他哈哈笑了兩聲下了車,一邊打電話一邊大搖大擺地走進路邊的小賣部。

葉寶寶投過玻璃上的雨痕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是一條有些曲折的街道,兩旁林立着老舊商店,樹木以及花壇灌木叢似乎也長了好多年生,生長得很是茂密。

不斷有路人從車邊經過,他試着揮了揮手,然而被窗戶上的貼膜阻擋,旁人壓根看不到他。

突然他注意到有個小榔頭放在駕駛座旁邊的抽屜裏,他在學校的消防演習裏見過,就算是他這樣的小孩也可以用這個小榔頭敲碎車窗。

他也許可以用這個逃出轎車,趁壞人沒有回來之前躲在花壇裏。

葉寶寶探起身,從兩個座椅中間擠到駕駛座,小榔頭就放在儀表盤旁的儲物櫃中,他盡力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小榔頭,那個男人已經買完東西出來了,葉寶寶立刻縮回身體。

正在這時,便利店的店員追了出來,指着男人的鼻子罵起來,兩人不知道在争吵什麽,旁邊逐漸多了些圍觀群衆。

男人暴躁地伸出拳頭,看上去想打人,突然想起正事沒辦完,立馬收回去。

店員哪裏知道他的心思,不依不撓地抓住他。

葉寶寶見狀,立刻翻身拿起小榔頭,哐地砸碎了玻璃。

之前他身邊一直有壞人守着,就算大吵大鬧也立馬會被制服,現在那個男人被拖住了,這是他最好的脫身機會。

尖銳的警報響起,男人聽見聲音回頭一看,自己的車窗碎了一地。

“MD那小孩兒!”他轉身就想沖過去,又被店員一把抓住。

“別想跑!他偷東西!快幫我報警啊!”店員大喊,旁邊商店的老板也圍了過來,幫他堵住男人的去路。

男人使出吃奶的勁推開他們,沖到車旁一看,小孩不見了!

周圍巡邏的片警已經趕到現場,店員朝男人一指。

片警立馬掏出手.槍:“車邊的不許動,再動我開槍了!”

那男人見大事不妙,顧不得找葉寶寶,嗖地鑽上車。

片警奔至車邊,他已經發動了轎車,像一道流星猛沖出去。

片警扒拉着車窗跑了幾步,停了下來,立馬用對講機呼叫同事。

店員跑過來問道:“警察同志,你怎麽不開.槍啊?”

片警苦笑一下,不是不開槍,是開槍也沒用。他們出警帶的都是塑料彈頭打不傷人的“善良槍”,一般人見了立馬老實下來,也輪不到他們開槍。剛才那個男的也許是個亡命之徒,如果随便開槍,說不定他會因為慌亂,撞死無辜的行人。

“這男的就偷東西?”

“對啊,說着買煙,趁我不注意又塞了幾根電子煙進口袋。”店員憤憤不平地說。

“具體情況我了解了。”片警突然移開腳,“這玻璃是?”

“他的車窗不知道怎麽就碎了。”店員說,“大概是壞事做太多遭報應了,呵tui!”

“地上怎麽有個娃娃,怪可愛的。”店員突然彎腰,撿起一個玩具小豬。

片警心中一激靈,想起剛才上級下發的指令。

“可以把這個小豬給我嗎,這也許是罪犯留下的。”

那個手指都被煙染黃的小偷會有這麽可愛的布偶?店員想不明白,既然片警說了,就将小豬布偶交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v啦~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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