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子.産子
“夫人,您有什麽吩咐!”張明赫也是第一次看見女人生孩子的場面,心裏微微有些震動,一向讓他敬佩的夫人現在看起來仿若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般脆弱。他不由放輕了語調,低低地詢問的道,仿佛怕自己的話語加重了床上那人的痛楚。
楚清卉剛剛咬着牙熬過腹內的一陣翻攪,此刻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但是長期以來養成的堅韌性格促使她現在必須要打起精神。
默默積攢了一些力氣,清卉緩緩睜開眼睛,烏黑的丹鳳眼雖然由于痛苦的折磨而失去了往昔的神采,但眼神卻依舊犀利。
“張副官,外面的情況怎麽樣了!是不是陳石虎到了,卻不敢攻進來?”清卉的聲音有些嘶啞,語調也軟綿綿地仿佛不着力。她沒有問外面發生了什麽,就憑剛才她隐約聽到的槍聲,就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
張副官驚訝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驚異于此時此刻的她還能作出如此準确的推斷,便不敢隐瞞恭敬地答道:“是的,夫人!剛才我們的弟兄開槍警告陳石虎的手下不得靠近,但他們既沒撤退也沒有貿然闖進來,只是把這裏包圍了!”
楚清卉聽罷,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吃力地說道:“張副官,佑霖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聽到這話,張明赫心頭一驚,猛然睜大眼睛低喊道:“明赫和這裏十幾個兄弟一定會保護夫人母子平安脫險的!”
楚清卉揪緊身下的床單,黑曜石般的明眸直盯着眼前一臉決絕的男人,用無力但卻堅定的語氣說道:“蕭家的血脈絕不可以落到陳石虎手裏!今天如果你不帶着孩子走,他不會放過這裏任何一個人,與其白白搭上所有人的命,不如我一個人留下!畢竟他還得顧忌着他背後的主子不是嗎?”
陳石虎雖是蕭佑霖手下,但是與蕭佑霖卻有着殺子之仇,而張明赫也知道楚清卉口中的“背後的主子”是指陸少軒——現任川南五省最高指揮官。陸少軒與蕭佑霖、楚清卉之間更是有許多曲曲折折的恩怨糾葛,因此才有了楚清卉那樣的一番話。
張明赫還待張嘴說什麽,就見楚清卉的臉又一次痛苦地扭曲起來,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已經被憶翠推出了門外。
痛楚再次席卷全身,清卉緊緊咬住嘴唇,只聽接生婆在耳邊焦急地喊着:“夫人,吸氣!好,用力,看到頭了,夫人再加把力,就快出來了!”
清卉拼命地吸着氣,凝起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用力,終于在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激痛後,她感覺有一大塊東西從身體裏沖出來,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感。
“哇——哇——”嬰兒洪亮的哭聲在耳邊想起,然後是憶翠雀躍的歡呼聲:“小姐,是個小少爺诶!”
清卉擡起沉重的眼皮,眼睛急急地尋找着哭聲的來源,一只手卻已經勉力支起身子,還未開口,眼裏已泛起一層霧氣,憶翠見狀忙将她扶起靠在床頭。
接生婆利索地将孩子收拾幹淨,包在五彩織錦的襁褓裏遞給清卉。
剛出生的嬰兒眼睛還未睜開,臉上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嬌嫩的粉紅色。寬闊的額頭,狹長的眼線,雖然眉毛還未着色,但整個五官卻遺傳了父親的英挺之氣。大概是哭累了,此刻他已經安靜地睡着了,小小的鼻頭一翕一翕,小嘴還不時蠕動一下,充滿了純真和無邪。
看着襁褓中的兒子,楚清卉心中溢滿了母愛之情,她動情地俯下頭輕吻兒子嬌嫩的臉頰,惹得小嬰兒不滿地皺起了小臉,那滑稽的模樣讓清卉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門外的張明赫在聽到孩子清脆的哭聲後,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但随即又為眼前的形勢擔憂不已。
正在這時,警衛營營長王磊一臉慌張地跑上樓來,還沒站穩就急急地報告:“報……報告張副官,陳石虎……陳石虎……”
部下結結巴巴的語氣惹得張明赫一陣不快,他低聲呵斥道:“慌什麽慌,蕭家軍還能怕他陳石虎不成?大帥手下TMD有你這樣的孬種嗎?”
被頂頭上司一罵,王磊鎮定不少,咽了口口水,說話也流利起來:“報告長官,剛才陳石虎親自率領一個連的兵力前來增援,不過他們派出的幾名探子被我們的狙擊手擊斃,因此現在又退回去了!”
“知道了!”張明赫面沉似水地揮揮手,又盯着緊閉的卧室門看了一會兒,吩咐道,“叫弟兄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按計劃馬上準備撤退!”
王磊答應一聲,下去準備,張明赫随後果斷地敲響了卧室的門。
門立即開了,當張明赫急促地走進屋子,不由一愣,只見楚清卉坐在床上,身上已經換了一件月白色的織花旗袍,本來淩亂的發絲規規矩矩地梳在腦後,那安詳的神色一點也不像身處危機中的人,反到是一旁的憶翠苦着臉,紅紅的眼睛好像才哭過。
見張明赫進來,楚清卉放下茶盅,沖着張明赫一點頭,又抱起身邊的孩子交給憶翠,然後開口問道:“外面現在有多少兵力!”
“大概兩個連!”張明赫一臉凝重地答道。
“兩個連?”楚清卉嘲諷地笑笑,說,“陸少軒還真看得起我!”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将不舍的眼神轉向憶翠手中的孩子,憶翠忙将孩子放低。
清卉伸出手輕輕撫了一下孩子粉嫩的臉頰,一字一句地說道:“挑幾個槍法好,在家裏不是獨子、沒有妻兒、自願的跟我留下,記得問清那幾個士兵的家庭地址!然後你和憶翠帶着孩子馬上從後山的小路走,那裏地勢險要,陳石虎一定不會想到你們會從哪裏撤退!再加上今天的大雨,會将你們的痕跡沖洗得一幹二淨!”清卉很清楚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帶着她,這裏的人一個也走不了。
“夫人!”“小姐,我不走!”清卉的話還沒有說玩,憶翠和張明赫已經同時叫起來。
“憶翠,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你不走,難道叫明赫一個大男人照顧孩子?”楚清卉的語調雖然不高,但是卻逐漸嚴厲起來,她又調轉眼睛望向張明赫,沉聲道:“大帥不在,我的話就是命令!”
憶翠和張明赫還待說什麽,卻被清卉銳利的眼神一一壓住,他們便知道此刻再說什麽都無濟于事了,憶翠不由輕輕啜泣起來。
不多時,張明赫帶着四個精壯的士兵出現在門口,那些士兵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近楚清卉,不由有些戰戰兢兢。
楚清卉柔和的眼神從他們臉上一一掠過,開口問道:“都叫什麽名字!”
“李江!”“趙小峰!”“孫仁!”“錢明!”四人将自己的身子挺得筆直,梗着脖子響亮地回答。
“都是自願留下的!”楚清卉再一次确認。
“是!”四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堅定表情。
楚清卉輕輕點點頭,轉而吩咐張明赫:“記住他們的名字,照顧好他們的家人!”張明赫聽罷一陣默然,再擡起頭來時眼裏泛起了點點星光。
與此同時,楚清卉再一次看了一眼憶翠懷裏熟睡的孩子,然後決絕地閉上眼睛,揮手喝道:“還不走?記得将進山的路炸了!”
憶翠遲疑着腳步不肯離開,張明赫一狠心拉着她疾步向門口走去,經過那四名鐵塔一般站着的士兵時,再一次囑咐道:“夫人就交給你們了!”
“是,長官!”
這時懷裏的孩子似乎也感覺到即将和母親分離,竟大聲哭了起來,楚清卉閉着眼一動不動,眼角卻沁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直到孩子的哭聲被屋外嘩嘩的雨聲淹沒,清卉才睜開泛紅的雙眼,掃過眼前的四人,命令道:“你們去将樓裏、花園裏的燈全打開,然後守住大門,只要有人接近,一律殺無赦!”
那四名士兵一臉訝異,卻不敢問出口。現在隐蔽還來不及,夫人卻要将燈全部打開,這不是要當活靶子嗎?
清卉當然知道他們的疑惑,清清淺淺地笑起來,解釋道:“陳石虎雖然詭計多端,但疑心病也重,我們一味躲躲藏藏反而會讓他看破,不如索性給他唱出空城計,陳石虎必然不敢貿然行動,這樣能拖得一時就給張副官他們多贏得一分生機!”那四人這才恍然大悟,臉上的表情中不禁又加入了欽佩這一條。
清卉将手撫上還在隐隐作痛的小腹,歇了歇最後說道:“等聽到後山爆炸的聲音時,就可不必再死守門口,你們可以選擇各自逃命或者投降!”
“我們一定誓死追随夫人!”四人中的李江顯然是領頭的,聽到楚清卉的話第一個大聲表态。
楚清卉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都是佑霖的好弟兄,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今天是我拖累了你們,我只能盡力能保一個是一個!”
這些當小兵的幾時聽到過這樣窩心的話,不禁熱淚盈眶,更堅定了守護夫人的決心。
待他們退下,楚清卉只覺得渾身酸軟,小腹的隐痛在加劇,身為醫生的她知道情況不妙。她向後靠了靠,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勃朗寧手槍卸下彈夾,只見裏面還剩5發子彈。
清卉将手槍握在手中,閉上眼整理着腦海中混亂的思緒。貼胸帶着的玉佩發出微微的暖意,仿佛愛人的觸摸,讓她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那些刻骨銘心的畫面卻一一清晰地劃過腦海。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