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已經四五點鐘了，但畢竟剛入秋，天氣不算冷也罷，太陽落得也不快，此刻看起來雖然不似白天那樣明亮，卻也能夠趕路。

只是這太陽說落也就落了，雖然這幾十號人都是能人異士，但畢竟野外危險，前後不挨邊，要是天黑屠靈教進行襲擊，更加危險。

彙合後往那個方向去，走了大概一個小時，終于發現了一些有人行動過的痕跡，往前推近了一些，就有了一些議論聲音。

亥癸手裏捏着的龜甲變成了兩片，還直皺眉。

“顧老弟，你覺得情況怎麽樣？”趁着休息一會，亥癸小聲地問顧添安。

顧添安倚靠着樹，雖然有些狼狽，卻比平時的斯文帶上了點野性，看着遠處好像在出神。聽到亥癸的問題，愣了一下。

“不太好。”

“唉。”亥癸搓着手，往地下一蹲，他的綠色挑染發色在這片森林看起來十分的融入自然。“我也覺得不太好，不能回去，今天就得救出來，不然按我算的，到明天我老妹估計都能變魚幹了。”

雖然他說的還是有些插科打诨，但卻是實實在在的。

顧添安垂眼，深深地出了一口氣。

剛直起身，想要繼續前進，卻猛然擡頭，緊緊地盯着前面的方向。

不到半分鐘，所有人的探測儀同時開始作響，像是壞掉一樣，嘀嘀的聲音将整個森林驚擾，鳥兒拍翅，樹葉作響。

遠處穿來一些奇怪的聲音，樹枝被壓斷。動物的腳步聲，以及大口的喘息和摩擦的沙沙聲，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亥癸一躍而起，動作利索，暗聲罵道。

“撤退——撤退——”不用亥癸說，其他人同樣都看到了這幅場景，在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中，都快要顫抖了，一邊大聲地喊着一邊往後撤去。

但是畢竟是森林中，動作就算迅速也不會有平地上快，身後的東西逐漸靠近，濃重的氣息來臨，人們終于看到了究竟是什麽。

不可計數的妖人，什麽種類都有，有的頂着一個大兔頭，有的撲閃着禿毛的翅膀，有的就是一團畸形，以蕩平的姿态快速接近，飛蛾撲火一般沖過來，滿是污穢的氣息與惡意，猙獰地吼叫，地面都在震動。

這已經是深入山脈了，前面還有一座山阻攔着，後面已經快要被追上了。

所有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時停下了腳步。

有一個算一個，祭出自己的法器。有的是劍，有的是鞭，有的是拂塵，顧添安攥緊自己特管局給自己用的匕首，刀刃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大戰即發，妖人數量超乎想象，但是大部分都是一些低級的，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的怪物，顧添安靈力暴起，金色的光芒将整個匕首鍍上一層流光，一刀見血，腥臭的血液噴灑在覆蓋着青草的地上，染出一片鮮紅。

妖人前仆後繼好像完全沒有盡頭，盡管進山的都是有些實力的，特管局的重務組，還有顧家認識的大妖與靈師，還有特管局雲城分局的外勤人員，面對這樣的車輪消耗戰，還是有些難以招架。

人群逐漸被妖人散開，腹背受敵，一聲人類的痛呼，餘光一看，卻見一名靈師，肩膀被撓出了一大道血痕，深可見骨。

森林中靈力混亂，光芒乍現，兵刃相接的聲音還有劃開皮肉的聲響熱鬧極了。

顧添安俯身躲過身後的襲擊，回身長腿高踢，帶着十足的力道，直接擊中兔頭的太陽穴，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倒是妖人确實倒地了，精準地砸腳補刀，身體回旋，匕首劃過向自己襲來的爪子，吹毛立斷，濺射出星星點點的血液。

背後靠過來一個人，是亥癸。

“這樣下去不行，找機會突圍進去，看這情況離他們大本營不遠了。”亥癸有些喘氣，作為一只海龜，他的攻擊性并不強，更多時候來自于自己那厚厚的龜殼的保護。

“怎麽突圍？”顧添安看着緊密的包圍，大概能夠分辨出一個方向，但是也是妖人最多的地方。

亥癸靈力震蕩，雙手結印，快速變化。他将龜殼一抛，一層六邊形蜂窩一般的水藍色保護罩，瞬間成型。

“往那邊靠攏。”他的聲音有些急促，天色已經漸暗，很快就會入夜，到時候更難行進。

亥癸的保護罩看起來是藍色的，但是不像清漣的以柔克剛，它是真的結實。厚的仿佛城牆，頓時将所有攻擊阻擋在外面。兩人像是一個球，慢慢向深處湊。

妖人是多，但是并非無窮無盡，畢竟這裏才多大。周遭都是留着口水的怪物，黑壓壓一片。亥癸明顯有些吃力，他呼吸加快，靈力往外渡着。

不知過了多久，其他人打鬥的聲音逐漸小了一些，但是顯然也并沒有很遠。但是這裏的妖人已經少了一些，至少有空隙了，不像是罐頭一樣人擠人。

亥癸拽着顧添安一推，手印變化，屏障也随之變化，從一個包圍之勢變成了一面牆，堵住後面的妖人，硬生生攔腰折斷了河流。

顧添安話都沒有說，往前方沖去，靈力鋒利如劍，一頭紮進了妖人群中。

已經到了幾乎邊緣，亥癸為自己擋住後面的，前面的就需要顧添安自己殺出去了。

調動全身的靈力，顧添安身輕如燕，借着樹隐藏身形，幾下攀到樹間，下手幹脆利落不留任何生機。

森林中已近黃昏，太陽的餘晖緩緩在西邊被吞沒，世界如夢如幻如泡影，籠上一層金輝，使得一切都平添一分壯烈。

顧添安看着指南針，躲在樹後，觀察着遠處那座山。躲避着妖人的攻擊，盡力屏息凝氣，将全身的氣息收斂。

越靠近那裏，指南針開始緩慢地晃動，好像受到了幹擾一般。身邊雖然還有些妖人，但是已經十分的零散。

身後那些靈師妖族們的打鬥聲已經快要聽不見，大概已經在遠處了，根據形勢來看，他們支撐不了多久攻勢。現在唯一的生機，要麽等來救兵，要麽，只能看自己這裏能有什麽發現了。

顧添安看着不遠處，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十分原始，但是在山腳有一個巨大的門，金屬制作，十分的厚實。此刻正敞開着，裏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張大嘴，好像要将一切吞噬。

從裏面源源不斷地放出來妖人，四處散去，有的直接展翅飛起，不知道要去哪裏，但好像每一個都有指令的任務。

而從這裏看來，也不知道山頂有什麽，四面八方遠遠不斷地産生一些細微的黑霧一般的污穢之氣，向這裏彙聚而來，被山頂吸收。

易守難攻，顧添安向上看去，整個地方好像只有大門這一個入口，此刻卻像鬼門關一般。

看所容納的妖人，如果真的像這座山一樣大的空間，絕不可能只有這一個入口。

顧添安收起指南針，向旁邊一個飛躍，輕輕地落到另一棵樹上面，只有葉子晃動了幾下。

這幾十分鐘，讓他對靈力的控制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壓力産生動力，在絕境中人們才會激發自己全部的潛力。

顧添安是一個冷靜且謹慎的人，他從不會做冒險的事情。

果不其然，悄無聲息地向旁邊繞了半圈，顧添安眼尖地看到一片被遮掩的雜草，中間有一些露在外面的金屬。

閃身，從樹上直接一躍而下，襯衣邊緣被吹動露出一截緊實的腰腹，輕盈地落到樹下歇着的一個妖人背後，幹脆利落地抹喉。

顧添安的動作很快，幾步上前，将人為遮掩的草叢撥開，裏面一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金屬門，被鎖扣緊緊關着，

沒有絲毫猶豫，拿匕首在上面磕了一下，響聲清脆。靈力包裹，從細薄的地方下去，削鐵如泥，啪嗒一聲，鎖扣斷開，門輕輕地打開。

裏面一片漆黑，看起來是一個運送雜貨的通道，隧道一般的屋子兩邊随意地扔了一些箱子和小拖車，沒有燈。

顧添安全身除了自己的衣服，只有一把顯得可憐巴巴的小匕首，口袋裏還揣着清漣的鱗片。

比單槍匹馬還可憐。

走廊不長，地面平坦，走了一會，前面突然開闊了一些，這确确實實是一個雜物間，堆放着打掃用具。

透過門上面的玻璃看去，外面是一個闊大的圓形基地，裏面按區域看起來是一個研究所，機器都還開着，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其中靜默地工作。甚至可以看到有幾個妖人正在巡邏，看起來比外面的那些要高級一些，穿着衣服，耷拉着長長的爪子。

顧添安還在思索怎麽進去，就看到旁邊一個研究員有些急匆匆地路過這裏。手攥着門把手，眼睛眯着，心髒跳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沒一會，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從雜物間走出來。他身形高挑，頭發有些淩亂，低着頭，有些行色匆匆的樣子。

顧添安将自己渾身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單手插兜，攥着清漣的鱗片，僅憑鱗片帶來的感應分辨氣息。妖人們憑借靈力來識別，而研究員們大多是普通人，先不說現在正是心情複雜，全神貫注的時候。

完全收斂氣息的靈師，存在感很弱，除非刻意表現，幾乎不會引起注意。更何況顧添安還往偏僻的地方走，一副有事的認真樣子。

呼吸都放到了最緩，心髒在胸膛中砰砰地跳動，顧添安面無表情，冷靜到了極點，所有神經都繃成了一條線。他感受着手心的溫度，身形一拐，淡定地用工作證刷卡，電梯到達，上去，按下地下一樓。

電梯門緩緩關閉，無意間擡眸，從縫隙中正好看到工作區，一個研究員恰好擡頭，對視，對方瞪大了眼睛。

不好！

顧添安眉頭一皺，手瞬間攥緊。但對方反而好像有點慌亂，眼神躲閃，左右看了一眼，又重新埋頭工作。

電梯門徹底合上，只一息，顧添安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