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等到唐潇開始着手看一些簡單的病人的時候,手腳已經變得很有力氣了,一些重物他都可以擡起來,傅卓君也讓他給自己加上了負重練習,來恢複手腳的力量。
這日,唐潇做完負重練習,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自己能不能恢複練功了,這樣想着,手上就開始動作,然而剛剛擺出一個姿勢,就看見角落了傅卓君走了出來。
這人不會一直在這兒吧?那他不是都看到了。
其實這也沒什麽心虛的,但唐潇就是覺得特別心虛,他心裏打鼓,很怕傅卓君不高興。
“你在練功?”傅卓君走到他身邊問。
唐潇莫名覺得自己矮了一截,小聲道:“我沒有,你看錯了。”
“我真的看錯了?”
唐潇深吸一口氣,“沒看錯,我就是準備要試一試。”
試一試和在練功還是有區別的。
傅卓君笑了,“你想恢複武功?”
“是。”唐潇破罐破摔,豁出去了。
“恢複功夫想做什麽?”傅卓君又問。
唐潇看着他,心裏其實有些茫然,但他依然說道:“想報仇!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斷手腳之仇也非報不可。”
傅卓君摸索着下巴,“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你就打算用仇人交給你的武功,去報仇?我記得你身負功夫,被仇人斷了手腳扔下了山崖,你确定你能報仇?”
唐潇沉默。
傅卓君又問:“怎樣,還想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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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潇擡頭看着他,他依然帶着銀質的半面具,這麽久從來沒取下來過,就算是睡覺也是帶着的,可是唐潇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現在在笑。他是笑自己不自量力嗎?
“想。”他道。
“很好。”傅卓君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如你所願,從明日開始,你進入練功程序。正巧近日我得了一部新的功法,我仔細研究了半日,很适合你,你以前的那些垃圾功夫,啧,還是算了吧。”
看着他的笑唐潇有了不好的預感。等等,就研究了半日,就讓他練,不會很草率嗎?還有,“等、等等,不會是我想得那樣吧。”
傅卓君給了他一個贊揚的眼神,“就是你想得那樣。”
唐潇知道,自己又要泡藥浴了,如今他聽見‘藥浴’兩個字渾身就是一陣戰栗,實在是深入骨髓的深刻難忘。可是唐潇知道傅卓君不會害他,他也充分信任傅卓君。
第二日,熟悉的配方——浴桶、藥浴,都準備齊全了,這次是唐潇自己根據傅卓君的藥方配的,看着那些藥,他心裏都有些發怵。
更可怕的是,傅卓君說:“藥方沒問題,但如果你藥配錯了,那效果嘛……就你自己負責咯。”見過不負責任的大夫,沒見過這麽不負責的大夫,他能怎麽辦?乖乖配藥,差一點遭殃的就是自己啊!
唐潇任命的跨進浴桶,他做好了咬牙切齒的準備,可是預期中的疼痛并沒有來,反而在藥浴中泡着很舒服。他心中竊喜,莫寧總算是良心發現,友好對待他了。
然而事情總是讓人心生希望之後,再讓人絕望。很快,唐潇就覺得丹田處不再是暖烘烘的感覺,反而越來越熱,同時又像是有一把刀在其中左右轉動着,似乎要把丹田絞碎。唇齒間溢出破碎的痛呼聲,他實在忍不住了。
早就知道,不應該對莫寧生出希望,他就是見不得他好,反而是自己每次都傻傻的踏進自己挖的坑。
好在,這樣的疼痛七天之後就結束了,然而藥浴結束之後,唐潇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沒了力氣,不是斷了手腳筋脈的那種無力,而是普通人和練武之人的區別。
他成了一個沒了武功的普通人,這簡直讓他有點惶恐。
傅卓君查看了他的狀況之後,十分滿意的點頭,“很好,現在你總算是一個‘幹幹淨淨’的人了。”
唐潇:“……”原來自己以前在他眼裏是‘不幹淨’的,難怪他總是嫌棄自己。
傅卓君對于幹淨的唐潇态度十分友好,開始練功之後,還親自指導唐潇的不足之處。
這部功法和唐潇以前學的完全不一樣,可以說背道而馳,若是不廢了以前的功夫,那是肯定練不了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來的,唐潇翻看了幾遍,也沒找到功法的名字,更不知道是誰創造的。不過,這都不影響這部功法的精妙之處,颠覆了他對武功的認知。這部功法仿佛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他連起來進展神速,更讓他從來沒有過的享受,他曾經只會用蠻力一次又一次的練功。功法裏對人體的穴位要求很高,這些他早就在跟着傅卓君學醫的時候就熟悉了,閉着眼也能準确無誤的找準穴位。
這部功法他練起來,真的是事半功倍。
山澗的瀑布下坐着一個人影,巨大落差造成的水壓傾瀉在唐潇身上,他閉目絲毫不為所動,直到時間差不多了,他提氣起身,瞬間移動到一棵巨大的樹上,腳尖輕點樹枝,很快出現在樹頂的樹梢上。
一聲清嘯從林間傳來,唐潇勾唇一笑,飛身而下。他在林間穿梭,時而足尖輕點,時而手攀樹藤像個猴子一樣蕩起來。很快他的身影就出現在小山谷內。
他在小木屋外停下,伸着腦袋沖着裏面喊道:“莫寧,我回來了。”
沒人回答。
他老實的回房間換下了已經被內力烘幹的衣服,然後去廚房看了一眼,耳邊傳來一聲牛低沉的叫聲,他腳下一轉,立刻去了後面的牛棚,一眼看見傅卓君蹲在母牛身邊,手正在按摩母牛的肚子。
要生了?!唐潇興奮起來,感覺兩步跨到傅卓君的身邊,放輕聲音,“還要做什麽?”
傅卓君瞥了他一眼,“熱水、剪子,要難産了。”唐潇大驚,登時飛奔去拿熱水和剪刀。
這頭牛是傅卓君養着來擠奶喝的奶牛,這是它第一次生産,沒想到突然發作還難産了,還趁着唐潇出去練功的時候。好在有驚無險,剪刀和熱水都沒用上,在傅卓君的按摩下奶牛很努力的把小牛生下來了,唐潇驚奇地看着剛出的小牛掙紮着從地上站起來,十分驚詫。
這一日,家裏有了新成員,傅卓君也沒養牛的經驗,只能拜托啞婆看着。
唐潇躺在傅卓君的床下,自從第二次他藥浴之後晚上疼痛難忍被傅卓君安撫,他就賴在傅卓君的房間不走了,每晚都自覺過來打地鋪,堅持了七年之久。
他平躺着睜着眼看天花板,雙手枕着頭,“莫寧,你有沒有想過出去看看,出谷去。”自從他遇見莫寧後,莫寧就和自己呆在一起,從來沒在谷外去過。
傅卓君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怎麽,想出谷了,出去你想做什麽?”其實傅卓君近日也在想唐潇差不多可以出谷了,他們在谷內呆的時間是挺久了,雖然他自己并不覺得無聊。
唐潇沉默,他想出去做什麽,報仇嗎?不是的。
“我就想出去四處看看。”他說。
傅卓君很久都沒說話,唐潇以為他并不想出去,正想開口說那就不出去了,就聽他笑着說:“那就出去看看。”
唐潇咧嘴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即便傅卓君看不見,他也很高興。他從小呆在高義山莊,自視甚高,之後被扔下山崖,卻在谷內都看見了不一樣的人生百态,如今在谷裏呆了七年,他甚至連曾經想要報仇的心也沒有那麽急切了。
第二日,傅卓君便讓唐潇開始準備準備,他們兩日後便出谷。聽到傅卓君這樣說,唐潇突然生出些許不舍之情,這裏的一切他都很熟悉,閉着眼都能找到。
木屋邊上放着他的藥浴桶,即使現在不需要了,但他依然經常自己配藥浴來泡,時而傅卓君還會給他弄一些烏漆嘛黑的東西讓他泡。旁邊的兩間木屋是他親手搭的藥房,裏面是他炮制的藥材,後面的牛棚裏是他挑選的奶牛……
突然生出的不舍讓他幾乎挪不動腳步。
“唐潇你又偷懶?”傅卓君在一旁喝着茶,督促發呆的唐潇。
唐潇喪氣道:“我不想走了。”
傅卓君笑出聲來,“這可一點都不像昨天和我說要出去的你,我們還會回來的。”
唐潇也笑起來,“對,我們還要回來。”
被安慰到的唐潇開始收拾東西,把所有日常用品都搬到他的房間裏擺好,還搭上一層布防塵,藥材什麽都收拾好也不會長蟲,只是到最後剩下奶牛,他不知道怎麽辦了。
“大花和小花怎麽辦?”他問傅卓君。
“交給啞婆吧,正好她家裏小孫子要喝奶。”傅卓君回道。
在山谷內的最後一晚,唐潇看着傅卓君臉上的面具問:“莫寧,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這個問題他憋了很久,一直沒問出口,可是今天他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