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古八荒·化鏡(下)
花卿突然極力的後仰了頭,實際上不是他想仰,是他防止被揪疼:「姑奶奶,你又怎麽了?看到你哥啦?」
「色狐貍,我剛剛,又看到那白光了。」
「甚麽?」花卿不由得警備起來,難不成周圍真有甚麽奇怪的東西存在?自己竟然無法察覺到?
不對呀,她術法更低……
「今早跟着哥哥一進來的時候,就在我剛禦劍起來的時候,有一道特別晃眼的白光,那時候那個你就不是你了,但我哥還是我哥,我看他沒反應,就覺得有可能是我的錯覺甚麽的,這裏面好像很多幻術。」
「不是幻術。」花卿抓住琰童的兩條腿,稍微掂了她一下,調整了一下姿勢,別說,個頭不大,倒是挺沉……
「或者說,不單純是幻術。那你剛才怎麽又瞧見啦?」
「不知道,不然你再退後幾步?」
「成~」花卿極緩極緩的往後退了幾步,一面自己也留心周圍的變化,并沒覺得奇怪之處。
「我記得剛才是在這裏,這下又沒了。」
「……」花卿無奈的扶了下額,這算是耍我玩嗎?
「算啦,你走吧,我也不知道那是甚麽,反正白白的光一閃就過去了,魂精有白色的麽?」
「這個沒得準。」花卿繼續往前走,繼續時不時的向四周發一些小銀針,「你們原先在哪條道上?」
「就是一進入口那條直路上。」
花卿點了點頭表示了解,随即帶着琰童直接往最右側趕去了。
他心下,也稍微有了些計較。
琰漓的死活暫時放一邊,他可不是甚麽善人,有一個金鳳凰座下的弟子他最後便能找着金鳳凰,既然琰漓是在中間那條路出事的,自己還是先去最右側看能不能找着了身軀的骨頭再去救他吧,要不然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多不值當。
琰童看着花卿輕車熟路的踩着枯藤到了目的地,就又開始覺得這個花卿不真實起來,他真的不是住在這裏的麽?這麽熟悉?
花卿先把琰童放下,一只手抓緊了她的手,另一只手開始在地裏扒拉了起來,過了會覺得實在不如雙手來得快,可自己又不能放手,只好蹲在地上略微有些哀怨的看着四下張望的琰童。
畢竟他不能叫一個姑娘替他一起刨墳吧,雖然,咳,這裏或許根本沒有墳直接是骨頭。
接着花卿一眼瞧見琰童身側的佩劍了。
便順手把她的劍拔下來,準備拿它來刨,卻突覺手心一緊。
琰童突然捂住了自己腹部,略微弓下了身子。
「怎麽了?」
「疼……」
「哇塞,姑奶奶,不是吧,一個月一次那個,這時候……喂喂喂輕輕輕點!」
因為右手被花卿握牢了,琰童只好蹦到花卿面前來擋住他的視野,用左手揪住他的右耳朵,狠狠擰了一把。
「慢着!」琰童剛想退回原來的位子,才不要站到他扒拉出來的坑裏時,卻被花卿叫住了。
「怎麽,你還被擰上瘾了?」
「你腰間挂的甚麽?」
「甚麽?」
花卿在剛才那一瞬,也看到白光了,一閃而過。
「哈,我知道是甚麽了,我說呢,能把語氣和動作都模仿的那麽像,還能用你們的仙法……」花卿不等琰童多話,就把她腰間那個暗銀色的胭脂盒摘了下來,笑的莫名有些狂放道,「等哥哥出去了,賠你個好的。」
琰童不明所以。
「到我身前來站好,一會給你看個漂亮的。」
琰童莫名覺得花卿現在這樣狂笑的樣子有些猙獰,於是果斷乖乖到他身前站好了。
「其實我們現在就是在左邊,根本不是右邊。這裏的沙子陷得太快了,其實,這裏就是剛才你打我的地方。或許,這裏只有三個法陣,或許連三個法陣都沒有,只有一個法陣而已。」
花卿把她的胭脂盒打開,掰成兩瓣,而後又把鏡子那面單獨扣了下來,接着把這三塊向空中一扔,琰童只覺得花卿的袖袍帶出了猛烈的風,無數的細小銀針挾着墨瑰二色,在空中碎成了無數細小的銀片,亮閃閃的,閃着那來自修羅的火,來自妖魅的紅,來自光明的芒。
似乎是在這只有暗夜的天空中炸開了一整個星幕,或者說把外界的天幕給扯進來罩在了這片死氣的土地上,天空中被花卿的銀針射成了無數個碎片的鏡子并沒有掉落,而是緩緩的,如同花卿的修羅之火一樣,慢慢沉浮。
而他們也同時看到了緩緩倒下的白衣仙者,他的衣衫,是血一樣的凄豔。
「是不是啊你?幹站着讓人家給你放血?」
花卿在一旁繼續刨坑,由得琰童一邊默不作聲哭着,一邊娴熟的給他止血包紮。
花卿覺得,金鳳凰簡直神了,他竟然給了琰漓那麽多傷藥,是料定了他會奄奄一息麽?
他就不喜歡帶傷藥在身上,一是因為他修了那等古怪的術法之後,皮膚更新速度很快,二是因為,他覺得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帶着一堆傷藥出去,那是篤定了會受傷啊,不自信,不好,有的退路就不好。
他沒有傷藥,他知道他受傷如果不及時治療說不定就要死,所以他下狠手,拼全力,打不過那就迅疾而退,找能療傷的地方,舔好了傷再該幹嘛幹嘛。
打不過,不丢人。
被打死了,才丢人。
琰漓試着想要擡擡手,擦擦琰童臉上的淚,可他現下沒有這個力氣。
光是說出那三個字來,似乎就耗盡了他這一生的力氣。
花卿扒拉的空隙側過頭去瞄了一眼,就覺得琰漓大概被打傻了,他自從他們看到他緩緩倒下的那時候,臉上就帶着笑,很舒心很舒心的那種笑。
花卿現在都被他那個笑容給整發毛了,鬼知道他到底在笑甚麽,到底有甚麽可笑的?
可不不久,花卿也咧開嘴笑個不停——湊齊啦!
其實這泅澤谷真是個小破地方,幾乎被白骨黃黑沙丘堆滿了,只不過靠着鏡子活生生擴出了那麽多個空間,更詭異的是,還能踩入,甚至禦劍飛的太高,會轉入另一個空間內。但實際上,他們只不過都是在原地轉圈圈。
魂精沒了鏡子的庇護,那麽他們自身的幻化之術根本不值一提。
花卿用琰漓那已然被血染個透徹的袍子包好他們湊齊的骨頭,簡直恨不得寶貝似的貼胸口放着,可惜這骨頭大概是個成年男子的骨頭,花卿猶豫了半晌,一咬牙,拆!
難不成以後要背着一副骨架上路麽?
琰童看着哥哥睡下,才靠着一副巨大的獸骨坐好,仰頭看了看這瑰麗的美景。
很美,美到幾乎是一場幻夢。
她覺得,要是不下山就好了,不會害哥哥受傷。
花卿忙活完了骨頭就發現琰童也靠着獸骨睡着了,想了想,自己再脫就光了,是脫不了了,只好甩了幾盞修羅之火過去,權當給她暖身子了。
把這大大小小的骨頭在血包袱裏放好,花卿突然又把那包袱放到了身前,不正不經的拜了那麽幾拜,接着一叩首:「那啥,往常都是別人拜我的份哈,沒有我拜別人的份,這算是給你面子啦,麻煩你行行好,一路上不要散了你的執念,一直維持原型哈,你看你的執念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好歹還能帶你出去見見世面,比你那些身旁躺着的老朋友好多啦!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這些骨頭到底是不是同一個身體上的哈~那啥,雖然我知道你不太可能聽得到……但還是說聲,謝謝你啦!」
習慣日久天長尚且改不過來,更何況那已經執着了萬萬年的念頭。
花卿自嘲自己這多此一舉,卻聞得那邊琰漓似乎在低語着甚麽。
趴過去仔細聽了聽,花卿就覺得自己有病,閑着沒事大晚上聽一大老爺們說個屁夢話啊,甚麽留不了的?
誰要留你了似的,鬼稀罕呀~
一邊腹诽一邊喜滋滋的把血包袱往自己懷裏一收,樂呵呵的看天上他造出的墨瑰色「星子」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