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原路

要說那位花卿花大爺,當天撂下一句話兒就不知醉死在哪個溫柔鄉裏好幾天找不到人影之後,琰漓兄妹二人卻也不敢四處亂走,安安分分的呆在客棧裏。

琰童卻不知中了甚麽邪,跟她大哥學了一些仙道之術,原本這些冗長無聊的仙家箴言是她最讨厭的,近來卻主動要學了。

也虧得琰漓記性好,便找了宣紙筆墨,一點點默給她,解釋給她聽,再檢查她是否記住了。

而花卿花大爺,卻也是真忙。

他這幾天幾乎就沒有停歇過,發了瘋似的往原路奔回。

後來索性走了郊外隐去身形,四肢并用上,一躍就躍出去百來米,直讓底下在施肥的農夫覺得天上莫名就刮過一陣奇異的涼風。

終于來到了永安城外。

花卿緩緩将兩指間夾住的銀針燃起了修羅之火,而後緊貼地面,射出。

他則溜溜達達到了不遠城牆下的一處泥土處,敲了敲,而後,刨坑。

他第二壇酒還沒喝完時,便聞得了一股子熟悉的香粉味,嘴角便慢慢挑了起來。

「嘀靈嘀靈」的聲響由遠及近,「锵锵」一聲琵琶低吟,一個伴着嬌喘又輕拍着酥胸順氣的美豔女子便出現在了眼前:「樓主,奴家可真是想死你啦~~」

還未來得及往身前靠去,便見花卿把酒壇抱到了胸前,好似抱個酒壇能比抱個姑娘更舒服似的,吃吃笑道:「淙莺,可真是了不得啦,果真吃了修道之人的內丹就是不同凡響,這原本你要大半日的路程,今個兒卻只要了一小會兒。」

「哎呀!真讨厭~~奴家自那兒之後再沒吃過啦,安分守己彈着小曲兒幫您顧着生意呢。」

女子臉色不僅略微有些委屈,樓主這還記着這檔子事呢,因此原本還想順口問一句「樓主您事兒辦的可順利?」便不敢出了口,生怕再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這條小命就沒了。

「樓裏可好?沒給我再惹甚麽事吧?」

「沒呢,一切安好。願樓主也一切安好。」

花卿不由得又大笑了幾聲,怎麽,自己這副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很不好的樣子麽?

「叫你來,是讓你把我的那些個原先雲游時得到的小玩意給我找幾個來,還記得那個冰玉龜殼麽?」

淙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樓主的東西她哪敢随便翻動?

「欸,」花卿也低低嘆了一句,「忘了你不是桃苓了。」

那些個年來,服侍着自己最妥當的也就是當初剛瞧見那個還無非是少女時期的桃苓,淡紫衣衫,眉目中似乎能找着幾分熟悉的影子似的,便鬼迷心竅幫歸冥應了接管一些流竄在人間妖族的事兒。

及至很久之後,花卿站在自己那屋子裏夜觀天空中星子發呆時,都會順道把歸冥那家夥罵上個一二百遍,哼,那個最擅長攻心的家夥,真是、真是到底又讓他讨了一個好處去。

但那日久天長了之後,也就覺着,桃苓便是桃苓,印象中的她到底是另外一個她。

卻還是次次雲游回來喜歡拉個人絮叨絮叨,便把自己走到哪裏碰到甚麽好看的人,瞧到了甚麽美麗的景,或明奪或暗搶或甚麽賤招都用上才拿回來的甚麽寶貝,耀武揚威一般的展示給她看,而後……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當初拿了甚麽回來。

卻有她細心一一收拾着,自己指不定突然間哪天心血來潮了,便問一句「嗳,那幾十年前我偶然在何處得着的那個寶貝拿來,我得用」,而後,那東西便幹幹淨淨的在一個墨玉盒子裏展現在自己眼前了。

說不定還能聽見她一份數落:「樓主,那是你二百三十二年前在南邊得到的。」

「噢~」自己才恍然大悟,原來已然百年翩跹。

後來被數落的久了,便也不由得苦笑回道:「桃苓,姑娘家少唠叨幾句總歸是好的,便不用時時刻刻提醒我那是過了那麽久的事啦。」

自以為只不過幾十年的光景,卻已然丢逝百年。

百年再百年,卻竟然仍舊連她個影子都找不見。

我已經夠苦的了,苦夠了,便想着自欺欺人一些。

「樓主……其實,桃苓姐姐很久沒回樓裏了哦?」淙莺小心翼翼的試探開口,雖然樓主有時也會讓桃苓姐姐出去辦個事,忙不過來的時候會讓自己代管下樓裏,但是……

「她違背了我的意願,叫我給殺了。」花卿說這話的時候,笑着猛灌了一口酒,些許來不及進喉的酒液便順着嘴角流下,滑過尖尖的下巴,順着漂亮的胸線,慢慢延伸之下,而後消失無蹤了。

可他的眼瞳裏卻似亂蹿起了紛飛的桃花,好似那聲音都帶着幾分笑意:「所以,你要乖乖的,哦?」

說完又像是有些煩躁似的扯扯了頭發:「你便自己去我屋子裏翻一翻吧,我也記不得擱哪兒了。那其實只是一塊有靈性的玉,上面似是龜殼的紋路一樣……再從我那個盛着‘醉香’大酒壇裏摸出十來個蚌殼給我,要頂好的藍,淡藍,綠,淡綠,黃,明黃,濃金,這樣的回路來的。再找一塊濃金色的萬年鬼晶來,并那些個我原先的墨玉石缽和鬼玉涼石杵、涼石簪,一并裝個大箱子送過來。限你一天之內送過來,尋着哪家客棧前燃了我的火,便送哪兒去。啊對了,還有粉英。」

淙莺無意識撥了幾下弦,頓覺自家樓主真是不靠譜極了。

她雖沒聽桃苓姐姐抱怨過樓主亂丢東西之類等等的不好習慣,但是卻記着自己樓主幾乎是出門一趟便能搜刮好些東西活像個惡霸似的大搖大擺回來。

而她家樓主,一年能出兩三次門,一次出去近百十來天,哪次不是帶着大堆小堆的東西回來的?

就一天時間,還得抛出來回腳程……

「行啦,還在這兒幹杵着幹嘛?要零花錢?」

「沒~奴家這就趕忙回去給您湊齊全它。」語畢,鈴铛聲好似已經閃到幾裏地開外了。

花卿也笑了笑,自袖子裏掏出一個面具戴上,大搖大擺的選客棧去了。

……

閉門造車了一整天,花卿揉着酸軟的肩背推窗看景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爺們了。

淘得了米,繡得了花,關鍵是,他還養活得了一大幫子極其費銀子的姑娘們。

花卿覺得,前面那些其實不算甚麽,唯獨後一條,才真正的自覺自己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

想了想曾經因為剛經營的時候,為了不坑凡人的銀子,随便用個術法幻個百八十的,就各種節省着打着算盤,好歹也算小熬了一下「困苦」日子,而為了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他覺着自己閑着也是閑着,走着累了,便選個小地方,做胭脂。

啊呸,上好的胭脂長安城內就那家專門跟蝶周樓占據了個對門要的最貴,好似借着自己那樓,那胭脂鋪子便平白無故比旁的多香了幾許,好聞了幾許,好用了幾許似的。

而那些個大家閨秀不都是講究個身價的麽,看了蝶周裏那一兩個美如凝脂,面如冠玉的姑娘們便也不顧的甚麽身價不身價了,一窩蜂似的往對面鑽去,出來了還嫌不夠似的要唾棄一下自家樓裏的姑娘。

天知道花卿可真是沒讓她們用過多少凡間的東西。

自家樓裏姑娘那漂亮是打從妖胎裏帶的,凡夫俗子怎可比拟。

更何況,樓裏姑娘用的那胭脂大部分是出自他手。

因此,莫名其妙打了他樓的旗號,而生意紅火起來的胭脂鋪子是讓他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本還想着暗地裏搞些小動作搞垮它,後來仔細一琢磨,自己都笑着自己無趣,便閑到要和凡人争利的地步了麽?

於是又開始懷念起和歸冥鬥智鬥勇鬥狠的那段日子。

花卿笑了笑,看着那被修羅之火煮着的小鍋上沸騰的小白米在水中咕嘟咕嘟,就覺着,自己的術法大概也就适合做這些個用途了。

爾後,單手勾了一小瓶酒,向泅澤谷趕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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