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知名(上)
(先聲明,這個酒釀篇是解釋那些個我掰出來的‘文藝酒名’來由的,所以時間點請蹦回花大爺天南海北游歷的那時候)
(另:不知道我在文中提到過一次‘不知名’各位還有印象否,就是他對琰童吐露自己那段八百年暗無天日的往事前喝的壯膽酒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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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夏日午後獨有的涼爽,花卿提着從隔了兩條長長街巷沽來的上好竹葉青,慢悠悠才繞回了自己在此城暫住的院落。
路遇幾個漂亮的姑娘正嬉笑着往前走,因瞧見了那細腰上栓的一個綠绮绮的東西,想瞅個真切,險險跟着姑娘到了家而忘了回去的路。
花卿在心底抽了自己倆大嘴巴子,好麽,原本還打算自己回來先自飲一壇的,如今看來還是早些回去洗洗睡吧,這四壇便等着百年後再來取吧。
只是這麽一想,又不得有些郁悶了,這城鎮叫甚麽名字來着?
嘶……好熟啊……
花卿撓了撓頭,他本來是記得的,結果甫一入城便被一路邊酒攤幾個正在豪飲的壯漢給吸引過去了,沒辦法,他愛美酒,而且,他聞得那味道不錯。
招來小二跟他們要了幾壇相同的酒,花卿也不介意別人看他的目光,便拍開了也不往碗裏倒,直接擡起了對嘴灌。
「咕咚咕咚」一壇子灌了下去,這才一眼瞅着眼前一個綠花花的東西過去了。
花卿本想着仔細看看那是甚麽,卻被旁側幾聲豪爽大笑給吸引回視線了。
「小哥好酒量!」一個黑黝黝的漢子道,「這可是家黑店,給我們上的是普通的竹葉青,給你可是下了猛料的‘三口醉’,這擺明了是拿過路人開刀祭蛇鬼的喲!」
「呸!」小二猛的回頭啐了一口,「那麽多酒也堵不上你的嘴巴!」
又走過來到花卿桌前讨好笑道:「客官,那王大就是喜歡跟路人開玩笑呢,閑着沒事就坐着喝酒碎嘴,比個娘們都多話,您別介意哈,給他上的那是濾茶底巴的竹葉青,給你上的可是我們這城鎮一頂一好的竹葉青!我們鎮最出名的便是那竹葉青了,這可不是其他地方的竹葉青,我們這,這兒得是一絕!」
小二嘿嘿一笑,笑容裏莫名就有那麽幾分驕傲:「這大夏天的,來我們這城裏喝完不一樣的竹葉青,那才是真正的解爽!」
「嗨嗳!小哥,你可千萬別信他的,外地人來的吧?以後看見這城裏腰上栓了綠東西的,快着點繞着道走,別被他們拿去祭蛇鬼了!」
花卿無奈的隔着銀色面具點了點眉心,這都是些甚麽亂糟糟的?
再然後那小二和大漢怎麽樣他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他嫌吵,一個閃身端了酒碗便沒影了。
真個是,向來只有他去吵別人的份兒,怎麽能有別人吵他的份兒?
而且,他現在心裏真是有點小煩。
也不知道托給歸冥去辦的那些個事能有着落麽?
一旦真有法子和一旦沒有了法子,都是讓自己兩難啊。
這麽想着,索性隐去了身形捧着酒碗站在路邊看人來人往,不時灌上那麽一兩口去,并沒有多少奇特的感覺,別說三口,三大壇子都不一定能撂倒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這麽多年來就這般為了能找到她的下落天南海北的游蕩,去哪一處都還真把自己裝扮的跟個風雪客過路人似的那般滄桑借酒解千愁。於是,愁到沒見着解了多少,酒量卻真是好了許多。
也是,本就是凡間那些個俗釀,還能真傷的了自己麽?
花卿幹了這口酒,随手将空碗放到一個正打盹睡着的老乞丐面前,又幻出身形鑽入旁邊一家酒樓去了。
也難為這小地方有這麽大的酒樓,花卿一進門先被股子藥味差點給掀了出去,退後三四步擡頭看了又看,覺得自己還不至于到認錯字的地步,這才又走了進來。
大廳內三三兩兩坐了幾撮人,都在閑話着,也沒見他們面前擺着酒碗或者壇子甚麽的,倒是在幾位客人身旁看見了酒缸,下面還墊着一個小木頭板子,四周嵌了輪子。
難不成這裏只賣大戶的酒?
「喲,這位小哥,來買酒的?您要是還有他事要忙,便先與我說您要何樣的,我好告訴您時辰,您再來取,或者,您要的恰好就有我們這兒原先釀造好的,便可立時拿了去。」
花卿一愣,這酒不都是要提前釀的嗎,現釀也能釀的出來?
而且,這一路來,哪怕他臉上戴着面具,身形比一般男子還要魁梧很多,卻總有人因了那膚色膚質把他錯認為姑娘,這個城鎮裏的倒是神了,自他踏入以來,竟沒有喊錯的。
像是看出花卿的疑惑,店小二又笑道:「小哥是遠方客吧,大抵是不知道,我們這城鎮,竹葉青這種酒是不同于旁些的……」
花卿無奈,剛才就知道了,只不過被打斷沒得聽了,於是便從懷裏摸出一錠金子,自顧自拉了個凳子,又給他拉了一個:「那你便詳細說與我聽聽吧。」
小二樂呵呵的也跟他坐下了,只覺遇到一位財神爺了,更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這竹葉青酒釀,旁些個地方,都是汾酒加了好些個藥材的,像是得有能清心除煩,明眼目,平眩暈的竹葉、菊花、栀子。補血養血的當歸、陳皮、砂仁、山奈,在并些個廣木香、紫檀香、公丁香、零陵香……最後再來個不止調味增香還能潤肺生津的甜口冰糖。當然啦,我只是知道得需這麽些個藥材,搭配比例甚麽的并不知了……但我們這裏,那竹葉青卻不止這些個東西,公子可知,我們這鎮為何叫蛇竹鎮?」
哦!
花卿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蛇竹鎮啊!
那麽,那些綠绮绮的小東西,便真就是竹葉青咯?
花卿推了推臉上面具,俯下身子用手拍了拍樹下,便刨起坑了。
他也總算知道這裏為甚麽沒怎麽有人把他錯認了,大抵是那甚麽鬧了鬼的邪氣蛇群的事,還專挑年輕一些的人下手,只不過因為失蹤的那些個都是年輕姑娘和小孩,所以起先遇見的那個并未成年的店小二和剛才遇見的漂亮姑娘,腰間栓一條竹葉青,便騙騙那群鬧事的蛇,自己是你們蛇族的人啦,就別搶回去了。
那後來大酒樓的小二跟他講的繪聲繪色,好似他真個就活在二百多年前瞧見過似的。
花卿摸了摸下巴,二百多年前他還沒這麽閑呢,他忙着一邊打聽懷蝶的下落,一面往狠裏拆歸冥的臺,忙的跟甚麽似的,并沒工夫領略這麽些個有趣的事兒。
他其實也無奈,冥魔界徹底由歸冥接管了也不過百年而已,那個家夥的手段自己是領略過的,若真有甚麽怨魂妖鬼鬧事,還敢來搶生魂,尤其是強奪大姑娘小孩子這般并沒甚個反抗能力的凡人生魂,那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還需得用鬼主動手?墨岚大妹子肯定得來送你魂飛魄散,連超度都是妄想。
於是,也懶得去節外生枝甚麽的花大爺只是略微思索了一番,念頭便又轉上了藏酒這裏。
連着埋深了三壇子竹葉青,花卿瞅着最後一壇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一就埋了它,百年後再喝。
他對于好東西每次都是有耐心的,好事多磨嘛,比如說,這麽多年來,他也是這般安慰自己找懷蝶的。
再比如說,那能解千愁的酒,時間越長,越醉人。
而且……大不了明天再上街沽幾壇來,反正他也剛來這個城鎮,有好些地方還沒去見識過,找過。
百年的時間夠不夠久?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一定堅持找下去,就一定能碰見一些很美麗的意外,就一定能找見她,說不定……
欸?
花卿收了針,用自己的指腹去剛才察覺到異樣的地方摸索着。
圓圓的……呃,不對,也不算圓……
使了點小術法,差不多把那東西給「吸」了出來,花卿提起來一看,不由得就笑開了花,竟也叫他遇見個同道中人!
於是花大爺就覺着,這夏日涼風真是吹得從天靈蓋爽到腳底板~
默默在心裏對這位埋酒的仁兄道了個歉,花卿便毫不客氣的拍開了壇口,只不過,這一下卻傻了眼。
裏面是白白的沙。
翻了個白眼罵了聲晦氣,花卿沒甚麽負罪感的将那壇口給重新蓋上,便随手向一旁抛去了。
他本就是個混不吝的人,不敬神魔不怕鬼佛,連自家祖宗他都沒放眼裏過,更何況你一區區不知是誰人的骨灰壇罷了。
花大爺不嫌棄你擋了他埋酒的路子,便該是你自己萬幸的事情了。
踩實了最後一點土,花卿甩了甩袍袖,準備洗洗睡了,這樣一轉身,卻瞧見不知是這夏日那偶來一兩陣猛烈的涼風,還是他剛才抛的太是位置,竟讓它壇子稍微在旁邊石頭那抵了一下,蓋子又開了,灑了出來少許。
花卿打了個哈欠,淚眼朦胧的看了會,覺得要不然還是幫人家把骨灰給拾掇起來吧,雖然鐵定要混進去些泥土去了,自己也算稍微行行好,完全忘記剛才是誰害人家把骨灰灑出去的。
只是還未待躬身,那股子夜風就又起了,花卿只堪堪來得及去替它把那蓋子合緊了,被風揚了的那些,任憑他本事再高,也不可能一粒粒的都追得回來。
於是剛想做點善事的花大爺徹底郁悶了,都說送佛送到西,這般還不如砸了這壇子,讓它徹徹底底的全被風吹沒了好呢。
這念頭甫一想起,便覺得有甚麽不對的地方,略側過身回頭看去,一襲紅色嫁衣竟在夜裏凄豔的滲人。
花卿在心中默念着你千萬別把蓋頭掀起來,他是真怕遇見個甚麽鮮血淋漓的嫁娘,畢竟他喜歡的是漂漂亮亮的姑娘,這日後萬一真要待到自己娶媳婦了,那得有多少陰影啊,一面忙把壇子放地下了,便一個閃身直接蹿屋子裏去了。
過了許久,竟然甚麽動靜都沒有。
花卿無奈,鬼與魔好歹也算同道,凡人是聽不到他們飄動或走動,自己怎麽也可能捕捉不到?
於是便無奈的推開點窗子,瞅了一瞅,這一瞅不要緊,直接把花卿瞅愣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