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救援
風知意剛準備烤一些紅薯等一會給老人補充點能量,聽到聲響一擡頭,就跟從山上奔下來的蘇望亭打了個照面。
蘇望亭看到她意外地愣了愣,眸光微亮,正欲說什麽又想起她讓他離她遠點的話,就生怯地微頓,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來着。
倒是風知意看到他們的樣子,神色如常地招呼,“去夢莊大隊救援?”
蘇望亭見她主動跟他說話,眼睛欣喜發亮地忙點頭,還急切解釋來晚的原因,“昨晚半夜水閘被沖毀的時候,首當其沖的幾個村子受災極其嚴重,我們不得不先搶救他們。可我們營地就只有500多個士兵,實在是分派不出多餘的人手過來,我一忙完那邊就趕緊趕過來了。你還……你們還好吧?”
水閘被沖毀?難道不是這邊的堤壩決堤?風知意微怔,但也沒有多問耽擱他們時間,“這邊情況還好,大家都被困在大食堂那裏,但水位漲得很快。你們快去吧,注意安全。”
“欸好好好!”蘇望亭見她還會關心他,眉目璀璨地連連點頭。救人如救火,也确實顧不上說話多耽擱,趕緊把竹筏小船什麽的救生裝備放在水裏,而且還裝了發動機。
所以一下水,十幾艘小船或救生筏“嗖”地一下,像利箭一樣射了出去!
風知意見速度這麽快,輕蹙的眉宇微微松開了些。有這些救援軍隊幫忙,那今天就能很快把所有人都救到這山上來了,估計半天都用不着,安全應該是沒問題了。
只是,夢莊大隊整個村子都被淹沒了,那這麽多災民救去哪裏安置?山那邊的軍營裏嗎?
風知意猜想得不錯,有戰士們的強力加入,救援幾乎10分鐘就能來回一趟,一趟能救兩三百個人回來。
不到兩個小時,全大隊兩千多人,一個不落地全部給救援了過來。
然後,大部分社員都跟着一分部士兵去軍營安置,蘇望亭則領着大部分士兵和大隊裏的壯勞力們則去繼續搶救牲畜和糧食。
孟西洲也被抓了壯丁。
風知意只好先跟着大部隊翻山越嶺地去軍營安置。
大半夜的被驚醒,又驚又吓地死裏逃生。淋了大半夜的暴雨不說,有好多人還在髒黃的洪水裏撲騰過。來不及喘口氣,又被疾速上漲的水位逼得倉惶地絕地求生。好不容易遇到軍隊救援,被救到了安全的山上,卻驚魂未定地又爬了兩個多小時的崎岖山。
所以到達軍營的時候,夢莊大隊的每個人狼狽又憔悴得像是遭受過千難萬苦的難民,那簡直不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又髒又狼狽得比乞丐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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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軍營裏,看到的不僅僅是士兵,到處還有或悲或泣或哭或痛的難民。
據士兵說,那都是別的村子的幸存者。和他們一樣,不僅失去了家園,還或多或少地都失去了至親親人。
最慘的是那個哭得痛不欲生的年輕婦人,因為她才兩個月大的孩子被大水沖走了,不知所蹤,生還的幾率微乎其微。
頓時,夢莊大隊的裏都不敢抱怨苦抱怨累抱怨慘了。比起那些災民,他們至少親人都還在,都沒有失去性命,他們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所以,夢莊大隊的人都安靜如雞地乖乖跟着士兵去安置下來。
風知意被安排和女知青們在一塊,她們七個女知青,擠在一個非常狹窄的草棚裏面,臨時在操練場上搭起來的那種。
因為難民實在太多了,這山頭附近受災的村子就足有二三十個,軍營裏像樣的屋子根本住不下那麽多人。
而且他們還算是幸運的,來得早,在軍營裏面還有個容身之地。那些下午或傍晚被救回來的難民,軍營裏面已經塞不下了,就在軍營外面安紮草棚落腳。
那草棚還是先來的難民——風知意他們給幫忙搭起來的,因為士兵們都跑去搶救人民的生命和財産了,人手根本就不夠用。
所以風知意他們這些還有行動力的人,一過來就被安排各種活了,根本來不及喘息。
忙到傍晚夜色将黑,風知意去領了一個馍馍一個紅薯和一飯盒的野菜湯往回走,半路上遇到和衆人一起去搶救糧食回來的孟西洲。
他身上到處蹭破刮破不說,還有好幾道被水泡得發白的口子。臉色發白,皮膚被泡得嚴重脫水。
不過,跟他一起走來的大部分人以及士兵都跟他幾乎一個樣的情況,甚至比他嚴重的都有,想必是搶救糧食時所造成的。
孟西洲看到風知意,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就扛着糧食跟衆人匆匆地走了。
風知意微微蹙眉,神色凝思地回到知青草棚,卻發現裏面一片兵荒馬亂,“怎麽了?”
“江妙妙發燒昏迷了!”李燕華神情凝重,“這沒醫沒藥的該怎麽辦?”
倒是周曼曼看到風知意回來,眼睛一亮,趕忙說道,“陳素素,你不是會中醫嗎?你給她……”
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江妙妙跟她關系不好來着,遲疑地頓了頓,“你能給她看看嗎?”
李燕華和所有人都眼帶希望地看過來,“你會中醫?”
“不會。”風知意看了周曼曼一眼,上前去摸江妙妙的額頭,“我只不過是生病多了,就懂了一些症狀,模糊地知道一些該怎麽處理。”
說着,手被江妙妙那滾燙的額頭給燙得手一顫:這麽嚴重?!這燒下去會把人給燒壞燒出問題吧?
當即起身道,“你們先給她用涼水緊急降下溫,我去軍營問問有沒有退燒藥或者看看能不能請到軍醫過來。”
因為有不少救回來的難民缺胳膊少腿的重傷或命在旦夕,軍醫裏就那麽兩三個軍醫護士,忙得馬不停蹄,發燒這種“小病”根本就無暇顧及。
所以之前李燕華她們,才沒想過去打擾正在争分奪秒搶救人性命的軍醫。
風知意也沒想過去打擾,她只是想借這個幌子從空間裏拿緊急強效退燒藥出來。
所以她一說完就趕緊跑了出去,也确實去醫療處那邊轉悠了一下,然後跑回來把退燒藥交給李燕華,讓她趕緊給江妙妙喂下去。
這個時候醫藥物資極其短缺,能拿到藥物已經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所以風知意只提供了兩粒退燒藥。
她沒想過用異能幫江妙妙退燒,一是她們之間關系不好,實在沒有什麽情分可言;二是她精神力損耗過重,還沒有恢複多少,江妙妙還不值得她舍己為人。
至于江妙妙能不能退燒好起來,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風知意給完藥就讓開,讓李燕華她們去給江妙妙喂藥忙活,自己退到一邊去拿起已經涼了的馍馍和野菜湯,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這吃下去,她的胃會受不了,她實在沒必要受這個罪。
風知意就拿着東西起身往外走,卻被一直束手旁觀的顧寒音叫住,“這麽晚你去哪?都快天黑了。”
軍營裏可沒那麽多照明分下來給難民們用,現在這會軍營裏面的人又雜又亂,一個單身女知青天黑出門指不定會遇到什麽不安全的事。
“我去看看彭大娘和丫丫。”風知意解釋,其實她是想去跟孟西洲接個頭,問問這洪水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一帶受災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糧食物資又被搶救回來了多少。
她今天被安排安頓難民忙了一整天,道聽途說得零零碎碎的消息不準也不夠她判斷。
顧寒音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物,以為她是想去送給彭大娘她們,起身道,“我陪你一塊去吧,這天黑怕是不安全。”
風知意有些意外地怔了怔,随即無所謂地點頭,“也行。”
她不一定碰得到孟西洲,孟西洲也不一定有空。她最主要的是想要出去聽一圈消息,估測一下受災情況。
兩人就着微暗的天光,穿梭在到處都是簡陋草棚、到處都是悲痛苦難的人群,尋了好一會,才找到彭大娘她們。
其中,半路上風知意把食物給了一個受了重傷、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當時,顧寒音側首看她,臉上面無表情的冷硬柔和了一些,提醒她道,“這個時候讓食物,小心他們欺你好心,下次又問你要。”
風知意無所謂地笑笑,“這食物是軍營裏發的,我可沒有,問我要、我也拿不出來。”
看風知意她自己拎得清,顧寒音就沒再說什麽,轉話問,“之前那個退燒藥,是你自己的吧?”
見風知意詫異地看過來,顧寒音看着漸漸黑暗下來的天色解釋,“我爸是軍醫,我從小跟着他耳濡目染,知道這種情況下,軍營裏藥物會極其緊缺。你剛剛出去走一趟就輕而易舉地拿到了藥物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跟這邊的高層有交情。”
風知意當即怔了怔,她是承認是自己的藥物好呢,還是承認跟這邊軍營的高層有交情?
不過風知意什麽都沒說,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顧寒音也沒有追着刨根問底,她只是疑惑,“聽說你跟江妙妙的關系很不好,甚至還有些仇怨,怎麽舍得把那麽稀缺珍貴的藥物讓給她救命?”
風知意在微暗的天光裏神色寡淡,“跟她是誰、以及跟我的關系如何沒關系,我只是盡到作為一個人的本分。這樣不管她之後會不會好,我都內心安然寧靜,無愧于心。”
她沒把江妙妙這個人當回事,更沒把跟她那點子不愉快放在心裏。江妙妙在她這裏,跟任何一個陌生人沒什麽區別,無怨無憎、無感無喜。
最重要的是,江妙妙若是這麽燒下去甚至出事,她們這幾個知青今晚別想安生了。大家都倉惶地累了一天,實在不想被江妙妙折騰了。
顧寒音聽得微微點頭,“我爸經常說,醫者仁心,在生命面前,要抛卻個人恩怨是非,我做不到那個境界、沒有那種寬和的心,所以棄了醫。”
說到這裏跟風知意坦白,“其實我能幫江妙妙治,但我一來就跟她鬧了幾次矛盾,我記恨她所以冷漠旁觀,你會不會覺得我冷血無情?”
“不會。”風知意微笑地搖搖頭,神色真誠,“沒人有資格要求另外一個人該怎麽樣,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道德标尺,只要自己覺得內心安然平靜便可。”
說完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也不是什麽仁心,我就是純粹不想她出事而給我們添麻煩而已。”
說起來,她才是真正的冷血無情。
畢竟,至今為止,江妙妙甚至所有知青衆人,都并沒有在她心裏過過心。
今天若有任何人遭受不幸,她可能只有對生命的惋惜,不會有什麽悲傷難過的情緒,就如當初的賀梅一樣。
她血涼到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恩怨情仇都波動不了的平靜和無動于衷,大概這才是真正的冷血吧。
顧寒音卻覺得她這是自謙和安慰她的話,“我大概要跟你多學習,說不定以後回去能繼承我爸的衣缽。”
風知意笑笑不語,人向善總是好的,她總不能剖開她實則冰冷的心,打擊她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