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雨

大火終熄的黎明裏,月亮迅速隐去了驟然聚集起來的翻滾雲層裏,天空裏一聲悶雷,緊接着大小雨滴,一滴兩滴地陸續砸下。

有人不确定地匪夷所思,“這是,下雨了嗎?”

這是有多諷刺,木樓都被燒成灰燼了,大火都撲滅了,才開始下雨?

衆人默然無語看着被燒得只剩下殘破框架的黑漆漆木樓,心情實在複雜:那兩人是有多不招人待見,連老天爺都這麽假惺惺地慈悲一下?

不知誰驚呼了一下,“稻子還晾在曬谷場上!”

頓時驚得衆人一哄而散,趕緊都跑去搶收糧食進屋,再也顧不上這姍姍來遲的雨,是巧合還是老天爺在幸災樂禍。

雨滴越來越密、也越來越猛越急,緊鑼密鼓地噼裏啪啦砸下。

沒一會,就砸成了“嘩嘩嘩——”的傾盆大雨。

好在人多力量大,所有糧食都在大雨成型前都給搶收進了屋。

衆人這才松了口氣,紛紛都回家去。

被淋成落湯雞的風知意冒着大雨,匆忙地跑進院子裏,路過一下雨就“嘎嘎嘎”興奮叫着的大鵝子時,沒好氣地拍了它一下頭,“瞎樂個啥?”

從她後院跑進來的孟西洲見此,忍俊不禁地“噗嗤”輕笑,跑上前去給她用手擋住了一點額前的雨,“都說讓你不要去幫忙了,大隊裏那麽多人,不缺你一個勞動力。趕緊回屋換衣服,我去燒熱水。”

“嗯。”風知意往屋子裏跑去,夏天衣服薄,濕漉漉地緊貼在身上,挺不雅觀的,“你也先去換衣服吧,別感冒了。”

“好。”孟西洲想了想,還是回去換下衣服再回來。

夏天的雨,風風火火地來,噼裏啪啦地一頓猛砸,然後又像想起還有急事一般,驟然停下,匆忙走了。

烏雲散去,碧空如洗。

這時,太陽也不過才堪堪升起。

陽光折射進清透的雨滴裏,墜在青翠如洗的枝葉間,如一顆顆會閃爍的漂亮珠子,随着雨滴的墜落,砸碎了一地的金光。

風知意坐在落地窗前,側首看着窗外的雨後之景,有些着迷。

“好好吃飯!”坐在對面的孟西洲敲敲她的碗沿,待她回神看過來,無奈寵溺地笑道,“小孩子一樣,吃飯都不專心。”

風知意低頭垂眼,舀起碗裏的粥,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昨晚我在現場,聞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油?”孟西洲喝粥的手一頓,随即神色如常地吃着飯,“怎麽會有火油呢?那兩個人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風知意擡眼靜靜看他,心裏好像有千頭萬緒,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能欲言又止地感嘆一句,“誰知道呢,真是多事之秋。”

“那也都是別人的事,礙不着咱們。”孟西洲神色毫無痕跡,好像事不關己,“快吃,一會還要下地去拔花生。”

風知意只好收起思緒,“嗯。”

待到地裏一個人一塊田拔花生時,智腦才低低出聲,“家主,那不是彭大娘做的嗎?您怎麽懷疑反派啊?”

“應該是彭大娘做的。”風知意低垂着頭,手放在花生枝葉裏,其實用異能控制着一株株花生自己一顆不剩地跳出土,“但也有幕後操控手。”

“嗯?”智腦倒是沒分析出來,“從哪看得出來?”

“這個時候,火油是禁品,還貴。”風知意聲音淡淡,“彭大娘一個半輩子都窩在這山溝溝裏的孤老農戶,兩百塊錢就能逼得她砸鍋賣房子,她哪來的本事和門路弄到這東西?”

“啊?”智腦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那也不一定是反派吧?那兩個女的那麽欠,在村子裏得罪的人那麽多,誰知道是不是還有別人看她們不順眼。”

風知意輕輕“嗯”了一聲,“是有可能。但最有可能是經常去跑軍需,可以接觸到火油的人。”

智腦才猛地驚覺,“對哦!我都忘了還有這一點!那反派對付那兩個女的做什麽?她們又不是夢莊大隊的人。”

風知意心裏輕嘆一聲,“他不是要對付那兩個女的,而是借那兩個女人背後的勢力,來對付夢莊大隊。那兩個女的若是真的在夢莊大隊殒命,你覺得蘇家杜家會作罷?”

其實,風知意還隐隐察覺,他的用意還僅僅在于此。彭大娘被逼離,或許只是個開始。

這個智腦倒是認同,想了想蘇家杜家和夢莊大隊對上,頓時樂了,“這是要他們狗咬狗嗎?還是用本是夢莊大隊的人挑起的,自己人坑自己人嗎?艾瑪,這招有點狠。”

風知意:“……狗子,你變了。”

無辜喜提“狗子”綽號的智腦懵逼,“我咋變了?”

“你不是最提防反派的嗎?”風知意笑問,“你怎麽開始站在他這邊了?不僅不第一個懷疑他了,現在還說蘇家杜家和夢莊大隊是狗了。”

智腦無辜道,“那是因為家主您站在反派這邊啊!您之前不還提醒他火油沒處理幹淨嗎?”

這下,輪到風知意被噎得無言以對。

她确實是怕他沒收好尾,畢竟蘇家杜家不是夢莊大隊這些人,手裏的能力大,或許能從火油中查出蛛絲馬跡。

他幫老首長跑軍需雖然是暗中的,但這事鬧大以後,也不是沒有痕跡可查。若是被老首長知道,老首長怕是也不會幫他遮掩。

其實在到現場之前,她是真的絲毫沒有想過他也會參與其中。

實在是他每天樂呵呵地跟她一起上工下工吃飯,過着平淡尋常的小日子,滿足得像個幸福的小傻子,絲毫看不出來他有暗戳戳地在搞事。

敢情芝麻湯圓,還是芝麻湯圓啊!

——

縣城醫院的消息,是晚飯時間傳回來的。

據說那兩人經過一整天的搶救,雖然堪堪保住了命,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都還在昏迷不醒。

可就算不死,兩人也會生不如死。

因為,兩人燒傷面積都高達百分之八十。

蘇望舒完全被毀容,還被屋梁給砸斷了腿,為了保命已經被截肢;杜若蘭雖然一張臉被護得好好的,可她身上的燒傷比蘇望舒還嚴重。

大隊長和趙學兵也沒回來,他們倆也有輕度燒傷,留在縣城醫院裏處理這事和養傷,順便通知蘇家杜家的人。

聽說,蘇家杜家驚怒得當天就在趕過來。

風知意估摸着,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到。

吃過晚飯,天氣又悶熱起來。

風知意站在屋前廊下,看着天邊黑壓壓的雲層低垂,感覺是在暴風雨的前夕。轉眼看到孟西洲又搬出竹床在院子裏,提醒他道,“你別睡院子裏了,感覺晚上會下雨。”

孟西洲擡頭看了看天邊雲層,“那我拿席子去廚房打地鋪,我屋那裏太久沒住,全是灰塵,懶得收拾。”

風知意:“……廚房裏怎麽打地鋪?你還是把席子拿進廳裏來睡吧,這邊幹淨也涼快。”

反正她睡在房間裏沒影響。

孟西洲的眸光頓時像螢火般亮了亮,“好。”

然後迅速地收了竹床,卷起席子進屋。那動作,幹淨利落得一氣呵成,感覺就在等着這一茬似的。

風知意:“……”

懶得搭理他的小心思,轉身回了屋。

夜裏,果然幾乎下了一整晚的暴雨。嘩嘩嘩一夜的雨聲,好像在提醒着蘇望舒和杜若蘭有多不幸。

天亮雨停放晴,去上工的人紛紛議論,感嘆蘇望舒和杜若蘭兩人命太不好了,都說要是前一晚有這場暴雨,那她們兩人,可能就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對的,至今為止,夢莊大隊所有人,都覺得是那兩女的倒黴,自己不小心燭火導致的。

風知意去上工時特意繞了一下被燒毀的木屋那邊,大隊長不在,沒說怎麽處理,黑漆漆的斷壁殘垣就還沒有收拾。

但接連經過兩場暴雨,空氣裏火油的味道已經被沖洗得幹幹淨淨。自然,也沒了其他的蛛絲馬跡。

這兩場大雨……風知意踏車騎遠,可真及時。

就像是算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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