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想想

如果是這次去省城之前,對于這句話,風知意可能還不會多想。畢竟,他們兩的相處模式,在他有心引導的潛移默化下,已經親近自然得似親似友。

但經過他受傷這一遭,風知意自己開竅,心态變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就變了。這才發現,他一直有在處處挖坑,時時撩撥。平時看似溫軟乖巧的眼神,實則藏着熱烈而又真摯的暗湧。有心留意的話,其實不難發現的。

所以在省城的這段時間,風知意一直在想,她和孟西洲究竟是什麽樣的交情?

風知意認真地想了想,她從孟西洲那感受到的,有親情的舒适和溫暖;也有友情的相互理解和懂得;至于傳說中的愛情,她也沒見識過,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子的。

據說很甜很熱烈,會一時如膠似漆、也會一時狂風暴雨。但他們之間,好像只有不是親人勝親人的平淡和溫馨;比朋友知己更甚的牽絆和默契,不濃烈、也不熱烈。

所以,風知意也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第三種感情。

可如今,孟西洲這一句話突然挑明心跡,着實是打得一直都沒想清楚的她一個措手不及,讓她很不自在又有些倉皇無措地丢下一句,“我想想。”

然後就跑去手動清潔屋子,趁此冷靜冷靜突然“砰砰砰”急促跳起來的心。

可孟西洲沒讓她多想,第二天大隊裏分糧,她出門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他家昨天還好好的屋子不知什麽時候塌了。

風知意頓時無語地看向孟西洲。

孟西洲一臉清澈無辜地眨眨眼,似乎比她還驚訝,“哎?那屋子怎麽塌了?”

袖手站在一旁,語氣事不關己得,跟說別人家似的。

風知意:“……”

這操作,跟他自卸自家竈臺,真是異曲同工啊!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懶得搭理他這個戲精,風知意白了他一眼,匆匆趕去大食堂。

可在分糧現場,她卻看見主持分糧的人,居然不是大隊長,而是一個笑容親切和藹的大叔,特別長袖善舞,哪處有什麽矛盾,他上去笑呵呵地調解兩句,就自然和平了。

風知意看得納悶,以前沒在這裏見過這號人物,就問同一生産隊的一個熟人嬸子,“那人誰啊?”

對方頓時怪異地看着她,“哎喲這你都還不知道啊?”

風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前段時間我家裏有人出了點事住院了,我國慶之後就趕去照顧了,昨天剛回來呢。”

默默站在她身後的孟西洲眉眼彎了彎,抿唇笑了笑:家裏人,他是她家裏人。

“那難怪了!”對方嬸子立馬頗有成就感地跟她科普,“他呀,是咱們生産大隊新來的大隊長,都來了快一個月了!”

風知意聽得微怔,“大隊長?大隊長換人了?那以前的大隊長呢?”

對方嬸子的神色頓時有點諱莫如深,湊了湊近她,壓低聲音道,“以前那大隊長被查出什麽問題,好像是失職什麽的,據說被發放到偏遠的農場裏勞改去了!他們一大家子人,都跟着去了。”

“失職?勞改?”風知意愣了愣,“這是犯了什麽事嗎?”

“哎喲,這我就不清楚了。”對方嬸子明顯對這個也不關心,“這上面也沒出什麽公示,我也是聽人家口傳了幾句。反正呢,就是說以前那大隊長當得不稱職!”

風知意若有所思地蹙眉,這該不會是蘇家的遷怒?想到這,又問,“那蘇知青小樓着火的事情查清楚了嗎?彭大娘找到了嗎?”

“沒呢!”對方神色避諱癟嘴地搖搖頭,“那個彭嫂子也是神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愣是找不着。那蘇知青家裏也等不下去,就帶着蘇知青杜知青,說是回京市大醫院看病去了!然後,大隊長就被處罰了。沒過多久,這個大隊長就來了。”

風知意聽得微微點頭,謝過對方嬸子,然後跟孟西洲對視了一眼。

孟西洲朝她微微搖頭,眼神示意她不用多理。

風知意想想也是,反正左右都不關她的事。

正好王隊長喊她去領分糧食,風知意就丢開這些變故,趕緊跑上前。

今年風知意基本一整年都在大隊裏幹活,除了最近的10月中旬到12月上旬,這一個多月不在。再加上她現在農活都熟練了、也基本都能上手了,工分也高了些。

所以今年的工分結算下來,足有1500多,比經常要去跑軍需的孟西洲還要高些。

擠攘嘈雜的分糧人群中,風知意不着痕跡地瞥了孟西洲一眼,目光有些幼稚的小得意。

孟西洲低首垂眼,悄悄抿唇翹了翹嘴角。

不過分到的380斤基礎口糧,風知意不好表現得像個吃了大力菠菜的蘿莉,給輕松運回去,就讓最後才能輪到他的孟西洲,幫她把兩個裝滿糧食的大籮筐給挑回去。

沒想到她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這麽理直氣壯使喚他的孟西洲,頓時就訝異地看了風知意一眼,然後在圍觀衆人驚訝的目光下,抿住嘴角羞澀的笑意,上前去乖乖地把籮筐挑起來,給送她家去。

風知意則提起剩下的口糧,趕緊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的,像一起把家還的小兩口子。

這讓衆人訝然目送得竊竊私語——

“哎哎哎,這陳知青該不會真看上那地主崽子了吧?”

“誰知道呢,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

“他們這些城裏的知青回城也沒個信兒,她現在又自己獨門獨戶地住出來,再不找個男人撐門面,以後年紀大了門前的是非就多了。”

“說的也是。不過她也太不講究了點,就她那張臉,找誰不行啊!咱們大隊裏多少能幹實在的小夥子眼巴巴地找媒婆明着暗着上門說呢。可她裝傻充愣,愣是誰都不搭理,轉頭倒是偏偏找個地主崽子。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呢!如果是看不上咱們這些泥腿子也就罷了,但以前那蘇戰士多好呀!家裏是京市裏的大官兒,自己又是個軍官,人長得又俊又高大。這條件,在這十裏八鄉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她還不是看不上。”

“嗐,誰知道是不是她高攀不上!”有人吃不上葡萄說葡萄酸,“人家是什麽家庭?她是什麽家庭?沒看到後來人家的娘和妹妹是怎麽對她的呀?這做人啊,還是得跟陳知青一樣清醒點好,什麽鍋就該配什麽蓋。”

“誰說不是呢。之前端着架子擺着譜子,把人家蘇戰士給攆跑了。現在年紀大了,匆匆找個地主崽子,真是丢了西瓜、撿了芝麻。”

“就是!臉好咋地了?能當飯吃麽?瞧她那瘦了吧唧的身子骨,跟那楊柳似的,指不定是個不好生養的。”

“你就酸吧!學人家擦臉,也沒擦出人家一絲半點的模樣,臉還是糙得跟老樹皮似的。”

“哎你說誰呢?!誰的臉像老樹皮了?!”

“你摸摸自己的臉咯不咯手不就知道了?”

……

風知意不知道一幫社員無聊得嚼舌根,嚼得他們自己吵起來了。她跟着孟西洲把糧食運回家,想把糧食放在廚房裏櫥櫃裏。

可是多得放不下,孟西洲就把糧食放一旁,“改天我給你運去脫殼就放得下了,米糠你用不着的話,可以拿去跟大隊裏換東西。聽說明年,大隊裏又準備養豬養雞,他們用得着。”

風知意聞言立馬問,“那這次我們知青可以湊份子嗎?”

那些豬場雞場有份子的話,下雨或冬季沒農活的時候,也有活兒賺工分的。而且,年底分紅、買豬肉買活雞或雞蛋也方便很多。

孟西洲看她似乎要融入這裏認真生活的樣子,不禁莞爾,“應該可以,你去問問王隊長。好像就這幾天,就要着手開始辦了。”

“行,那我回頭就去問問。”風知意把領來的紅薯土豆玉米花生什麽的一一整理歸納進櫃子,“你快去領你的糧食吧。”

“好。”孟西洲去了小半晌,領了糧食來直接交給她。

風知意看得嘴角微抽,“你給我幹嘛?擱你自己屋去!”

孟西洲無辜地眨眨眼,滿是輕快地道,“沒了。”

風知意:“……屋子沒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孟西洲滿眼光亮地輕笑,“反正以後也是跟你搭夥吃飯的呀,糧食擱我屋幹嘛?擱在那裏發黴麽?”

風知意想想也是,“……行吧。那你回頭再給我做個大木箱子,專門儲放糧食,免得發黴發潮了。”

“好。”孟西洲立馬一口應下,“正好過兩天分山砍柴,有木頭。你還想要什麽,正好趁之後沒什麽農活了,我給一塊做了。”

風知意想着他昨晚還是打地鋪的,可如今的氣溫只有幾度,就有些蹙眉問,“你真不把你的屋子修起來?”

“不修。”孟西洲把分到的紅薯土豆什麽的,都跟她之前放好的混在一起放。糧食都混在一起,他就是賴定不走了。

風知意:“……可你打地鋪真的不冷嗎?”

“不冷。”孟西洲倔強地道,“改天我多弄兩床被子來就好。”

風知意被打敗了,只好妥協,“那你就給自己打一張床吧。再打個推拉門,把廳子隔一半出來做房間?”

正好她客廳挺大挺空的。

孟西洲聽得眼睛微亮地立馬應下,“好。但我不知道打什麽樣的,才不破壞你屋子整體的美觀,回頭你幫我畫個圖紙?”

風知意應下他的得寸進尺,“行。”

不行還能怎麽辦呢?總不能讓他露宿街頭給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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