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嚴懲

天氣晴好,夢莊大隊裏,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院子劈砍整理從山上砍來的樹,為冬天取暖準備足夠的柴火。

風知意提着個小籃子踏進知青院子,知青們也在忙活。

看到風知意過來,正在劈柴的範啓明趕緊擱下柴刀站起來,“你怎麽來了?可是有事?”

畢竟,除非有事,風知意真的沒有主動回過這裏。

風知意提提手中的籃子,“韓招娣前幾天不是生了嗎?我就想着,咱們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正在忙活的衆知青都聽到手下一停、面面相觑,好像在疑問,生個孩子有什麽好看望的?

範啓明沉吟了一下,“結婚、生孩子、起屋子,确實都算是人生大事,是該去看看。只是,我聽說她貌似生了個女兒,我們上門去恭賀,會不會在嘲諷她?”

風知意:“……為什麽覺得恭賀生了女兒就是嘲諷?偉人不都說了生男生女都一樣嗎?女人也頂半邊天嗎?你是個先進的知識青年,怎麽也有這些糟粕思想?”

範啓明被她這話怼得忙認錯,“你說得對,是我一時想岔了。那你都準備了什麽?”

風知意揭開籃子,“我準備了一包紅糖和一罐麥乳精,你們再一起準備些雞蛋吧。東西不用多,也算是我們同為知青的一份心意。”

反正這些東西,是一點點都不會給鄭家、給韓招娣的。就是越好,才能讓他們看個眼饞,看看能不能誘出他們的破綻。

不然,禮不夠厚,萬一做賊心虛的鄭家拒絕他們進屋看望,那不就沒法确定孩子已經不在的事實了嗎?

“行!”這确實不多,一個人出一個雞蛋的話,那也有十幾個雞蛋了。再加上一包紅糖和一罐麥乳精,這禮算是比較好看的了。

一個雞蛋才三分錢,幾乎沒有人出不起,而且看風知意一個人出了大頭,所以知青們都爽快地出了自己的那一個雞蛋。

甚至是剛剛李燕華去社員家裏換雞蛋時,順路喊過來的周曼曼也出了。

江妙妙倒是沒來,不過大家都知道她和鄭六跟韓招娣的恩怨,不來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會大家都忙着劈砍柴火,所以就由範啓明和陸佳良為男知青代表,和風知意、周曼曼以及李燕華三個女知青一塊去彭家恭賀看望。

一行五人來到彭家,彭家一家老小也正在院子裏劈砍柴火,見到這麽一大幫人上門,都有些不明地微愣,“你們這是……”

範啓明上前一步,“聽說韓招娣前幾天生了孩子,我們知青點特意過來看望看望她。”

風知意也适時地配合掀起籃子,讓他們看到裏面滿滿的雞蛋紅糖和麥乳精。

鄭母一聽,目光掃過風知意手中的籃子,糙臉立馬笑出了褶子,“哎喲,你們太客氣了。城裏的知青,就是懂禮數。”

說着,上前就要主動接過風知意手中的籃子。

風知意卻往旁邊一避,笑眯眯地道,“孩子呢?我們是來看望孩子的,總得讓我們先看看孩子吧?”

鄭母頓時臉皮一僵。

風知意不動聲色地眼角餘光一掃,鄭家人都神色不自然地趕緊垂首忙自己手裏的活。

呵,看來沒有一個不知情的,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孩子,”鄭母随即反應地過來,呵呵笑中有些難掩的讪讪,“孩子在屋裏呢!這外面冷,這剛出生沒幾天的孩子見不得風。”

“是嗎?”風知意皮笑肉不笑,随後朝左右的李燕華和周曼曼她們示意,“那我們去屋裏看看孩子吧?”

李燕華以為風知意是怕鄭家昧下東西不給韓招娣補身體,也忙道,“是啊!韓招娣在哪屋呢?我們去看看她!”

“她在屋子裏坐月子,”鄭六這時及時上前來,“東西給我吧,我幫你們拿給她。”

風知意提着籃子往後退一步,狐疑地看着他,“為什麽不讓我們看看韓招娣和孩子?”

“就是啊!”李燕華這才察覺鄭家人的反應似乎有些不正常,頓時就警惕地看了看他們,“為什麽不讓我們去看看?!”

那邊和鄭家男人寒暄的範啓明和陸佳良,突然聽見李燕華的聲音猛地高昂尖銳,趕緊走過來,“怎麽了?”

周曼曼立馬唯恐天下不亂地大聲告狀道,“他們不讓我們看韓招娣和孩子!會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啊?他們該不會欺負韓招娣了吧?”

那聲音大得,左鄰右舍在院子裏忙活的人都側目看了過來。

“哪有什麽不讓你們看的?”鄭六忙笑道,“就是招娣她在睡覺,我這不是怕吵着她嗎?那你們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她醒了沒?”

說着,就轉身迅速地走進屋了。

幾個知青都狐疑地對視了一眼,再看看鄭家人都不太自然的神情,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鄭六很快就快步匆匆地屋裏出來,“我已經把招娣喊醒了,你們想看,就進去看吧。”

本來因為男女大防并沒有執意要看望韓招娣、只想走個過場就走人的範啓明兩人,也都神情嚴肅地留下來朝李燕華等人微微點頭,“你們進去看看,我們就在外面等着。”

李燕華三人點頭,然後一起進了屋。

屋內昏暗陰冷,驟然從大亮的天光下走進來,三人眼睛适應了一下,才看清準确地走進那個房門微微半掩的房內。

一進來,就看到韓招娣半躺着,臉色虛弱蒼白地朝她們勉強笑笑,“你們來看我了,謝謝。我剛睡着了,不知道你們來了,不好意思。”

李燕華看她沒事,松了口氣道,“嗐,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呢!他們這麽藏着掖着你。”

韓招娣似乎有些害羞地垂眸笑笑,“六哥也是怕我見風,坐不好月子會留下病根。”

“這敢情好!只要男人疼你就好!”李燕華說着坐在床沿,眼睛瞄到她身邊被子隆起的小包,彎腰伸手去扒,“我看看你的孩子……”

卻被韓招娣伸手擋住,“孩子沒足月出生,身子骨有點弱,不宜見風。”

風知意拎着籃子站在一旁,故作疑惑地左右看看,“你這門窗緊閉的,哪來的風?你捂得這麽緊,孩子喘得過氣來嗎?”

“就是啊!”周曼曼也附和,“當初孩子光溜溜地生出來,也沒見怎麽樣啊!我們就是看一眼臉怎麽了?”

本來她也沒多好奇,又不是沒看過。但現在越不讓周曼曼看,她就越好奇。

韓招娣勉強地笑笑,“我孩子怕冷。”

怕孩子冷?風知意嘴角勾了一下諷刺,這零下的氣溫,把孩子光溜溜地丢在荒山野外就不怕孩子冷?現在又作出這副作嘔的姿态給誰看?

李燕華二人都察覺了不對勁,哪有人把孩子捂得連臉都不讓人看一下的?眼神彼此對視了一下。

風知意給了周曼曼一個眼神。

周曼曼心領神會,立馬悄悄地、不着痕跡地靠近。

李燕華則是一臉關心地跟韓招娣笑道,“孩子怕冷,那燒個暖炕就是了,我們老家都是這樣的。不然捂這麽嚴實,小心氣不順。就是我們大人自己,穿多了衣服,也會憋得難受、累得慌。”

“不會的。”韓招娣笑笑,剛還要說什麽,卻被已經悄然靠近的周曼曼猛地掀開被子!

在韓招娣手忙腳亂想捂住的驚叫中,風知意三人看見那原來睡着“孩子”的隆起小包,居然是枕頭和衣服亂糟糟地堆起來的。

“孩子呢?”李燕華頓時詫異,擡眼看向一臉慌亂的韓招娣,“原來你沒生孩子啊?!”

“不是啊!”韓招娣還沒來得及回答,震驚得還握着被角忘了放開的周曼曼就先疑惑了,“她生了啊!還是陳素素幫忙接生的呢!我都看到了!”

韓招娣生産那天,她當時可是跟着風知意一塊去看熱鬧了,“那麽一個皺皺小小的小孩子,肩膀上還有一大塊紅色胎記呢!”

說完,還向風知意求認同,“是吧,陳素素?”

風知意點頭,一臉嚴肅地看向韓招娣,“孩子呢?你們把孩子弄哪去了?”

韓招娣見掩飾不住了,幹脆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抽噎着抹眼淚,“孩子,他們嫌棄是個女娃,給送人了!”

風知意卻不想被她糊弄過去,“送人了?如果是送人了,那你們為什麽故作玄虛地騙我們?”

“就是啊!”周曼曼反應過來,把被角一扔,“一會說在屋裏,一會說怕冷不能見人!該不會是想貪我們這點看望品吧?至于嗎?”

“是啊!”李燕華鄙夷又狐疑地看着韓招娣,“至于嗎?至于你們還全家上上下下一起來騙我們嗎?鄭六好歹是一個生産隊長,會缺這點子東西?”

風知意故意懷疑地提醒,“既然不至于,那孩子……你們怕不是給送人了吧?”

這提醒得周曼曼靈光一閃,頓悟得大聲驚喊,“哦!!你們該不會把孩子給丢了吧?!”

一說完就覺得這極有可能,立馬跟李燕華和風知意八卦道,“哎喲你們是沒看到,當時鄭嬸子看見是個女娃,立馬就随手給丢在床上去了,也不怕摔壞了!給丢個垃圾似的!我滴個娘欸!看得我當時都吓一跳!”

當時風知意走了,她溜進産房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還有韓招娣你自己,管都不管、看都不看一眼。還是接生婆看不下去,給孩子匆匆裹了塊布塞被窩裏。不然,當時那麽冷,指不定凍壞了!”

韓招娣被指責得一瑟縮,“不是的,我當時昏厥過去了,我不知道。孩子真的是、是被送人了!”

“怎麽了怎麽了?”似乎是聽到了周曼曼之前那突然一句大聲,鄭六從外面沖進來,當看到床上僞裝成孩子的枕頭被暴露,臉色頓時一變!

鄭六趕緊上前把被子一蓋,把韓招娣和僞裝成小孩的枕頭一同蓋住,邊把低聲哭泣的韓招娣捂躺在床上,邊扭頭沖風知意三人冷臉兇道,“你們怎麽回事?!怎麽把她弄哭了?不知道月子裏多哭會瞎眼嗎?都給我滾出去!”

竟然提都沒提僞裝成小孩的枕頭是怎麽回事,反而強調他們欺負了韓招娣,居然強勢地把她們趕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範啓明和陸佳良看三人被鄭六冷着臉趕出來,趕緊迎上去,“怎麽了?”

三人還沒說話,倒是鄭六氣憤不已地先聲奪人指責她們仨,“不知道,她們把招娣給欺負哭了!我還以為你們是好心來看她的!既然不是,那就請回吧!”

被冤枉的周曼曼氣死了,仗着嗓門大,比他還大聲,“什麽我們把她欺負哭了!明明是你們把孩子丢了!還裝成弄鬼來騙我們看望品!真不要臉!”

這一大聲吼得,左鄰右舍的人紛紛地圍上來,趴在土坯圍牆上圍觀。

鄭家人臉色頓時集體一變!

鄭母腰一叉,“你胡說八道什麽?!誰要貪你們這點子東西了?!我們鄭家會買不起這點子東西嗎?!我們求着你們帶東西來看望了嗎?!明明是你們自己主動來的,還以為你們這些知青是好的,來看招娣。沒想到只是想來立個牌坊,卻鐵公雞一毛不拔!滾滾滾,帶着你們的東西滾出去!別丢人現眼!”

霹靂喇叭地搶聲一大段話,卻絲毫不提孩子的事,反而污蔑他們來看人卻不想給東西做做樣子。

說完,還不由分說地拿起掃把揮舞着趕人。

周曼曼絲毫不懼,戰鬥力十足地邊和衆知青被攆出了院子、邊大聲又快語地把屋子裏的事說了一遍,還把當時産房時的情景也添油加醋地說了,甚至直言懷疑他們把孩子扔了!才這麽故弄玄虛地想遮掩!

說得鄭家人臉色難看得都想來捂她的嘴!

“我呸!”鄭母把他們趕出院子,站在門口叉腰,“這種喪良心的事我們可做不出來!我們家孩子明明在屋子裏好好的,你們別血口噴人!都滾!就你們這種故作好心又摳門的,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說完折回去,把院門“嘭”地一聲關上。

周曼曼氣得跳起腳來還要争辯,被範啓明臉色不太好地拉一下,“算了!以後別跟韓招娣往來便是!以後就當知青點沒這個人!”

陸佳良皺眉,“萬一他們真把孩子丢了,那可是遺棄罪!”

風知意也義憤填膺地補充一句,“萬一丢到荒郊野外,那跟殺人有何區別?還是對一個孩子下毒手!”

“但孩子是他們家的,也堅持說孩子好好的在家裏,我們以什麽身份立場去計較?”範啓明皺眉得一點都不想自惹麻煩,“算了,我們別多管閑事了!也管不了!”

明明是好心來看望人,卻被人掃地出門,他感覺氣憤又丢臉。

“我們管不了,可公安管得了。”風知意立馬說道,“萬一孩子真的被他們……可這是一條人命!既然被我們撞見了,我們真的要視而不見嗎?”

報公安嗎?這話說得幾人都有些遲疑地面面相觑。

陸佳良皺了皺眉,“行!那我們去報公安!”

“可是,”李燕華弱弱地懷疑出聲,“這種事,公安會管嗎?”

範啓明也皺了皺,“以前饑荒那幾年,丢掉孩子的事情多得去了。別說是女娃,就是男娃也不少。公安根本不管這個,咱們別自找麻煩了。”

“可現在饑荒了嗎?”風知意立馬反駁他,“現在餓不死凍不死的,又不是形勢所逼。鄭六還是一個生産隊長呢,會養不起一個孩子嗎?!”

“對!”周曼曼認同,“我看他們就是看是個女娃,才故意丢掉的!他們就是重男輕女!偉人都說了,重男輕女要不得!”

範啓明實在反感地皺眉,“這是別人的家務事,管不了的!公安也不會管!咱們別去吃力不讨好地惹得一身腥了,還沒得讨人嫌!說我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風知意見此,也不勉強他,轉向其他三人,“我準備去報公安,你們呢?有誰要去嗎?”

三人都遲疑了一下,陸佳良沉思地皺了皺眉,“我跟你去吧!”

“我也去!”周曼曼見有人去就立馬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亂,而且這次被鄭家冤枉了,得為自己讨個公道,證明自己說的是對的。

李燕華遲疑了一下,遲遲疑疑地說,“我也去吧,給你們做個證,鄭家确實有古怪。”

所以四人,當即就立馬趕去了縣城公安局報案。

聽他們敘說完情況,接待他們的公安個個面面相觑地一言難盡。

其中還有個年輕公安無語又費解地看着他們,“不是,你們來報別人把他們自己的孩子丢了?然後你們要管一管?那是人家自己的孩子,你們操什麽心啊?”

一個年長些的公安拍了拍那人腦袋,提醒他說話注意些。然後朝風知意等人呵呵笑道,“你們說他們遺棄了出生沒幾天的孩子,親眼看見了嗎?在哪遺棄的?有證據嗎?”

風知意四人噎住了。

其他三人是不知道,風知意是不能說,說了就把孩子給牽扯進來了。

她和孟西洲那天去醫院給孩子穩定情況之後,就立馬打電話問那對五十多歲的夫妻。可意外的是,那對夫妻已經收養了一個親戚家的男孩,孟西洲只好再另外找人。

一連打了好多通電話,輾轉了大半天,才終于找到了一戶願意且适合收養女嬰的好人家。然後,他們倆當晚就坐火車,長途跋涉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給送過去。

他們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安頓妥當,遠離她的悲慘命運,怎會還把孩子給扯進這是非黑暗裏?

她之前特意借和知青們去看望韓招娣,從而去發現孩子不在,就是不想引人懷疑,她為何會知道人家剛出生沒幾天、根本不會出門的孩子不在了。

老公安見他們說不出話來,就語重心長地跟他們說道,“你們這些知識青年呢,熱血仗義是好事。但咱們公安做事呢,總要講究一個證據是不是?總不能就憑你們一個毫無根據的推斷,就說人家遺棄殺人了。萬一我們過去,人家孩子好好的在家裏呆着呢?”

“不可能!”周曼曼立馬否認,“如果他們孩子好好的在家裏,那為什麽不讓我們看看?為什麽要用枕頭來僞裝?”

“這個,”老公安想了想,“可能是他們有什麽不方便的?”

“那他們為什麽一會說孩子在屋裏,一會又用枕頭來僞裝孩子?還謊稱孩子怕冷吹風不讓我們看?”風知意緊盯着公安問,“你們不覺得這很可疑嗎?”

“這個,”老公安想了想,沉吟地微微點頭,“是有點可疑。可這也證明不了他們就遺棄殺人啊!”

“證據要你們找啊!”風知意看這些公安老是推脫的态度,就有些不悅了,“如果凡事都要我們公民自己把證據找着了,還要你們公安幹嘛?”

那個年輕公安聽到這不客氣的話,忍不住拍桌子起身了,“哎你這人怎麽說話的呢?”

“我說錯了嗎?”風知意一個冷眼睇過去,“找證據難道不是你們公安的分內之事嗎?”

老公安看風知意氣場不俗,一個眼神就把小公安的氣場給壓住,知道他們這些知青有些家裏來頭不小,不易得罪,就趕緊按下年輕公安,朝風知意道,“你說得對,這些确實是我們公安的分內之事。但是,我們辦案也有章程的,不能誰随便一說,我們就去怎麽樣對不對?”

老公安像是在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比如,有人污蔑你偷東西,我們總要他拿出證據,才會去調查你去抓你是不是?總不能靠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興師動衆地跑去。有些人不明情況總喜歡以訛傳訛,明明你沒偷東西,但公安這麽一跑,哪怕最後查明了你沒偷東西,也會被傳出一些不好的流言、帶來一些不好的影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風知意皺眉看着他,有些懷疑他是在打馬虎眼,“我們說的這麽多可疑點,都不足以你們立案跑一趟去調查嗎?”

“是的,”老公安非常誠懇認真地點頭,“你們這個條件不成立,我們立不了案。我們辦事是有一定的章程的,不可以随便違規。”

“那還需要哪些條件?”風知意對現在的律法實在不清楚。

“如果你們是孩子的父母親人,或者有什麽能證明他們遺棄孩子的證據,我們都可以立馬立案調查。”老公安解釋,“主要你們立場不對,完全是外人,站不住腳。光是憑在他們家沒看到孩子,或者發現他們有意隐藏孩子的可疑行為,就說他們遺棄殺人是不夠的。”

“如果我哪天在你家沒發現你家孩子,就說你殺了你家孩子,那不可笑嗎?還有……”老公安苦口婆心地跟他們說了一大通道理,把其他三個人都勸退了,只有清楚事實真相的風知意面無表情。

但公安不受理,四人只有悻悻地走出了公安局。

“哎算了算了,”周曼曼不耐煩地道,“咱們不要多管這閑事了。這是他們自己家的孩子,他們自己都不在意,我們瞎操什麽心?”

“是啊,”李燕華也認同,“咱們盡力了,算了吧,陳素素。”

就連陸佳良也勸,“咱們現在能做的都做了,若他們真的有遺棄孩子,總會露出馬腳的。咱們到時候再舉報他們也不遲。”

風知意微微點頭,“我要去趟郵局,可能還要去趟親戚家,你們先回去吧。”

她很早之前就表明過她在縣城這邊有親戚的,這些老知青們都知道。

所以陸佳良和周曼曼都點頭,“那你別太晚回去,天黑山路不安全。”

“好。”風知意跟他們三個人分開後,就直奔郵局去打電話,直接打給了老首長,希望他“以權壓人”,讓這小縣城的公安局長見她一面。

老首長當即就笑了,“你一個正師級的,去找一個正科級的,還要我給你撐腰“仗勢欺人”?”

風知意也笑,“您這座佛大啊,壓得他們不敢無視!而我那個身份,您不是說全國沒幾個人知道嗎?指不定我亮出來,人家還有眼不識泰山呢!”

“哈哈哈!”老首長笑了笑,“行吧,一會我讓人去打聲招呼。不過你得給我先說說是啥事?怎麽不找我,反而去找個小公安局長?”

風知意想了想,還是如實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老首長,包括她和孟西洲救了孩子且已經送走了安頓好了這事。

老首長聽完,在電話那頭氣得直拍桌子,“這還是人嗎?!這還配為人父母嗎?!”

“是,那種人不配為父母。”今天風知意在鄭家,基本已經确定鄭六和韓招娣都不無辜。

老首長熄了熄怒氣,又有些皺眉道,“不過這事恐怕有點棘手。你不願意把孩子牽扯進來,他們若是一口咬定孩子送人了又不肯說出孩子的去處,或者說孩子是出生後沒多久就夭折了,公安局也拿他們沒辦法的。”

“我知道。”風知意其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但心理刑訊逼問,那些沒經過心理素質培訓的人,應該經不住心理引導拷問,問出真相不難。”

這就要看,公安局願不願意在這裏下功夫,使力氣了。拿出對付特務的那一套,還怕他們不吐出事實?

“最重要的是,”風知意想讓公安去調查,最主要的用意不在于怎麽去懲罰鄭家人,“我主要是想把這件事鬧大,最好鬧得全國轟動,來個殺雞儆猴。”

“以後,全國不管哪裏,尤其是那些貧窮落後的鄉下農村地方,就不會再這麽愚昧地處理女嬰了。”這是社會現象,她救得了一個孩子,可救不了千千萬萬個同樣命運的女嬰,“這樣,多多少少能起到一些震懾作用,才不會導致那麽多無辜的孩子輕易喪命。”

風知意知道,國情如此,大衆思想如此,改變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最起碼,“用律法野蠻地震懾他們,讓他們對生命,有個最基本的敬畏和尊重。”

因為那些丢掉孩子的人,在道德和律法上,都毫無負擔、都毫無愧疚感。如果律法不允許、會嚴懲,他們多少會有些顧忌。

所以,把鄭家的事拿出來作典型,讓全國皆知,讓他們被指責脊梁骨一輩子,再也擡不起頭。以後,看誰還敢嫁女兒到他們家。

這個,應該比讓他們死更痛苦吧?

順便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家遭了報應,再也生不出一兒半女,這比律法嚴懲,更有震懾效果吧?

老首長沉默了一下,“你說得對!其實這種情況,我以前也略有耳聞。雖然有部分原因是時局不好,但也不能就這麽無視和放任下去。不然,以後指不定會發展成什麽大問題!這事兒,必須嚴辦!你等着,我這就給你們那的公安局去電話。”

“好。”風知意安心地挂了電話。

有了老首長親自出馬交代施壓,立案調查抓人,即刻就雷厲風行地展開了。

在落日餘晖斜鋪大地的時候,五輛警車氣勢洶洶地打破了夢莊大隊冬日的寧靜和安詳。

這麽大的陣勢,都歸家正準備全家一塊吃晚飯的社員們,驚得紛紛都跑出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卻見那五輛警車,直接殺到了鄭家門口,把鄭家人吓得夠嗆。

潑婦都是鄉裏橫,遇到官方人員就吓得色厲內荏,看到一大群公安紛紛從車裏鑽出來,鄭母頓時就吓得快尿了,慌得聲音都打顫,“幹、幹嘛呀你們?”

還是鄭老爺子出來主持大局,但還是有些發怵,“公、公安同志,這怎、怎麽回事?”

為首的公安掏出逮捕令展開在他們面前,一臉肅殺,“你們涉嫌棄嬰殺人,請跟我們去警局走一趟!”

“什麽殺人!”鄭老爺子還沒說話,豬隊友·法盲·鄭母就吓得失态尖叫地自己承認了,“一個還沒長成的賠錢貨罷了!這哪算殺人?!”

公安嘲諷地冷哼,“嬰兒也是人!”

“公安同志!你們搞錯了!”鄭老爺子趕緊出來澄清,“我家孩子都好好地在家呢!我們沒有棄嬰!更沒有殺人!”

“對呀!那種喪良心的事我們可做不出來!”鄭老太也趕緊跑出來澄清,說着,眼睛陰厲地掃過圍觀群衆,“是誰跟你們說,我們棄嬰殺人的?”

“是啊!是誰?!”鄭母立馬跳出來,眼睛溜圈地掃過圍觀的人,指着人群裏正在睜大眼睛看熱鬧的周曼曼,“是不是你這個賤貨?!”

午後的時候,就她跳得最歡,也是她把事情嚷嚷出來的。

風知意怕周曼曼被鄭家人記恨上,她一個小姑娘承受不住鄭家以後可能的報複,就忙從人群裏站出來,“是我舉報的。”

“你個小娼婦!”鄭母立馬尖叫地就撲上來想撓風知意,卻被一旁的公安一腳踹翻了,“在公安面前你還敢行兇?!果真是無法無天!難怪敢棄嬰殺人!殺了人還不以為然!你簡直喪心病狂!”

“不是!公安同志,我娘她只是氣急了。”鄭家兒子趕緊出來澄清解釋,拉住他母親,不讓她亂來,“我們沒有棄嬰殺人!”

公安一臉冷硬,嘲諷冷哼,指着鄭母道,“她剛剛明明已經承認了!我們這麽多人沒耳聾!”

說着,不再跟他們廢話,用力狠狠地一揮手,“都帶走!”

瞬間,一群人高馬大的公安立馬一擁而上,把鄭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押上了車。

這陣勢大得,把圍觀的衆人都吓呆了。

鄭家人這時慌了亂了,開始口不擇言地掙紮着脫罪——

“不是!公安憑什麽亂抓人啊!就算有什麽棄嬰殺人罪,那也不可能抓我們這麽多人吧?!不可能我們這麽多人都棄嬰殺人了吧?!”

“就是啊!我們家的孩子,我們自己生出來的!我們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啊!我們怎麽處理,關你們什麽事啊!”

有人還忙不疊地撇清關系道出事實,“不是!孩子是六嫂自己丢的!關我們啥事啊!為什麽把我們都要抓去公安局?誰丢的抓誰啊!”

“關不關你們的事,不是你們說的算!”公安冷哼一聲,“如果你們知情,那都是同謀!都是包庇殺人犯!都要帶回去審問!”

“你個惡毒的小娼婦!”看跟公安說不通,鄭母就咬着“罪魁禍首”不放,邊被押上警車邊指着風知意,用最惡毒下三濫的話罵,“我家丢不丢孩子關你什麽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不關我的事?”風知意諷刺冷嗤,“那你們當初難産要一屍兩命的時候,為什麽要請我去幫忙?那個時候怎麽不說不關我的事了?那孩子既然是我親自送到這個世上來的,我就要為她讨個公道!”

“你!”鄭母氣噎,然後被公安一下子推進了警車裏。

就這麽眨眼間,鄭家全家上上下下那麽多人,都被押上了警車,然後轟鳴着尾氣,揚長而去。

鄭家落得一個,人去樓空。

看得衆人震驚又怔怔,等回過神來,都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風知意,随即都畏懼地遠離她一些。

就連知青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異。好像在懷疑,一個棄嬰罪,怎麽把人家全家人都給送進去了?這也太不合理了吧?

風知意無趣地翹了翹嘴角,回頭看到等在暮霭深處的孟西洲拿着外套走上前來,給她披上,“回家吧。”

風知意立馬眉眼彎彎地氣息都柔軟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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