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1·無連耀,不逆天

蒼雲劍平穩地落在了天玑殿西北一隅,莫雨桐從飛劍上跳下,絲毫不敢大意地壓低了氣息,也不用他命令,極通人性的蒼雲劍便漂浮在他身後,散發着微茫的劍意籠罩着莫雨桐。

莫雨桐對淩易道:“不知這位師兄怎麽稱呼?”

“淩易。”

莫雨桐道:“淩易師兄,在下莫雨桐,不知那些妖獸都被聚集在了何處?”

“就在梵廉師叔的木屋前方,由梵紫師叔們下的諸多弟子照看。”

莫雨桐颔首,此處距離梵廉的木屋還需走上将近兩刻鐘,而未迷林即在樹屋正前方,再走得近些了怕是就沒有現在這麽安靜了。

莫雨桐四下望了望,又道:“現今天玑殿還是一派安然之色,可見妖獸的計劃尚未暴露,還未引起殺戮,我們快些趕去尋我師父。”

周遭并未發現什麽異樣,只是落日西垂,天色昏暗,增加了兩人視物的難度。可莫雨桐既已因青黃靈蛇陰差陽錯地開了竅,後又因橙玉冰晶而提了境界,現今正是修真者的開光中期,于黑暗中視物毫無障礙,倒是淩易,雖然已是開光後期的修為,仍是無法将三丈外的東西看個清楚。

莫雨桐見他面有惴惴,也不知是被妖獸們的驚天計劃吓了一跳,還是被連耀的境界吓了一跳,只得躊躇了一下,才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師從禦獸師梵廉師傅門下,所使得的術法便是禦獸師一脈的召喚之術,待會兒不知會有何危險,我現下将禦下的妖獸提前召喚出來,你莫要驚慌。”

外門弟子只有進入內門之後才算是真正入了如微閣的牆闱,才會有相應的師傅為其取名,抛棄舊時名字,以記斬斷紅塵。

“不會,莫師弟說的是哪裏的話,淩易怎會被小小妖獸吓到。”淩易笑容僵硬地說道,話雖如此,可他親眼見過妖獸如何是屠戮內門弟子的,即便也有數十只被他們聯手絞殺,但是再次回想起那鮮血淋漓的場景,仍是叫平日裏只好埋頭讀書的淩易心驚肉跳。

莫雨桐颔首,随即将自制的木笛湊于唇邊,幾個高低起伏的音節響畢,便見兩條蛇尾絞盤在一起的巨大靈蛇出現在眼前。

青黃兩蛇同時俯下身子湊在淩易面前,蛇瞳一瞬不瞬地盯視着淩易,黃銅色的那只甚至還伸出分叉的蛇信子在淩易面上舔舐了一口。

被那兩雙陰冷的眸子同時盯住,淩易身子一抖,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這、這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相貌清俊的年輕師弟居然會有如此駭人的妖獸,若是這妖獸反水,那又該如何?

書上有記,禦使妖獸的音律強弱全憑禦獸師的修為高低決定,他不知莫雨桐的實力如何,若是待會兒遇到了其他的禦獸師,這麽強大的妖獸便很有可能會成為敵方助力。可一見到那妖獸雙目中的警告意味,他便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讓莫雨桐叫妖獸收回的想法在嘴邊盤繞一會兒後,這才悻悻地咽了下去。

而一直趴在花瓣裏瞧熱鬧的流年吓得直接躲在弟子前段的蝴蝶後面,借以那做工精致的雙翼擋住自己瑟瑟發抖的小身體。

Advertisement

莫雨桐失笑,拍了拍兩蛇的身子,說道:“別鬧,吓到人家了。”

兩蛇聞言,同時直了身子,盤繞在莫雨桐身體周圍,将其護了個密不透風,可卻獨獨留下了蒼雲劍所在的位置,似是對它極為害怕。

突然一陣陰風怒號,地面劇烈一顫,随後餘震不斷,晃得兩人腳底打轉,幾乎站立不住,淩易身體緊繃,在這邪風中嗅了嗅,忍不住驚道:“怕是只修為不低的妖獸,這等難掩惡臭的妖氣不知殺了多少人!”

莫雨桐驚訝地看向淩易,他并未察覺空中的氣息有何異樣,只是覺着這陣狂風來得突然而又驚人。

淩易面露赧意,說道:“我生來嗅覺過人,能憑借着氣息判別來人,像是狼狗一般,你莫要笑話于我。”

“哪裏。”莫雨桐只覺着新奇,“這等能力,羨慕且來不及。”

憑借氣息辨人,那且不知所有僞裝在淩易的面前都不可一擊?

淩易聞言,面有恨意:“可我卻仍未判別出林中的那名外門弟子,平白叫淩青師兄送了性命。”

“好小子,這只鼻子當真如此厲害?”突然,有陰沉的聲音響起。

兩人忙定睛望去,只見一個黑衣男子正踏着穩勁的步伐向二人走來,他長得極為俊美,連女子都自嘆弗如,面如敷粉,唇若點朱,一雙丹鳳眼顧盼生姿,極為撩人。

淩易辨認了一番說道:“這是雲臨都的雲家小幺,雲六郎!”

“小子有些眼力,竟還能認出本公子來。”雲六郎冷笑一聲,乜斜着眼瞟了一眼淩易,渾然不将其放在眼裏,“快快跪下磕幾個響頭,叫聲爺爺,待在此處遲早要死,本公子就賞你們個舒坦的死法,喂了我家的寶貝,也算是你們的造化!”

淩易低聲解釋道:“雲家世襲禦獸師一脈,千年前是叱咤一方的風雲人物,然而到此一代卻是沒落到連普通百姓家都不如。家中年輕子弟一個個相繼死去,這雲六郎早年離家,以圖尋求能興複家門的大妖,卻沒想到就此銷聲匿跡,他居然沒死。”

“禦獸師?”莫雨桐越過雲六郎,向着他的後背望去,又四下眺望一番,并未見到什麽妖獸,再一想起方才地動山搖的一幕,不禁暗忖不知這雲六郎禦使的究竟是什麽妖獸。

tab一鎖定,莫雨桐一怔,那頭像裏面正是個圓圓滾滾的暗綠色東西,背部覆蓋無數凸起的鱗甲,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只烏龜。

這一下确定了目标的模樣,莫雨桐掃視過去,一眼便就瞧見了雲六郎的妖獸。

那不過是只拳頭大的烏龜,正趴在雲六郎的腳邊,周遭狂風呼嘯,掀起雲六郎玄黑色的長袍下擺,竟是将那烏龜的身形給遮掩住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烏龜驟起發力,忽的從地面上一躍而起,四足蹬地的同時竟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将那方土地深深地踩陷了下去。

它猛地變作一個小球,身後帶着一串虛影的尾巴,向着莫雨桐激射而來。莫雨桐躲也未躲,兩腳一并攏,将笛子湊于唇邊,随手甩上去迷心蠱,又接一個千絲,那如彈丸般的身形驟然凝滞在空中,随即青銅色的靈蛇巨尾一甩将那團成一個球的烏龜驟然擊飛,連連撞斷了十餘棵巨樹才堪堪停住了身形。

雲六郎見狀,驚駭得面色全無,他這只寶貝妖龜自成形以來都未曾有過這樣的慘敗,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本就不是莽撞之人,見此情形,勃然大怒之後便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心道:眼前這個青年極為不好相與,方才那招式太過詭異,只聽方才笛音一響,那寶貝妖龜怎的就突然被定住了一般,他身邊那兩只妖獸都未曾有過動作,難不成還有第三只妖獸不可?

再一細想,此想法顯然不能成立,同時駕馭三只妖獸那得需要融彙期的大境界,本身修為也需得到元嬰期才行,眼前這個青年,分明只有開光期的修為,哪裏能夠做到同時駕馭三只妖獸?

一時之間,倒叫莫雨桐迷惑了過去,然而只這片刻的遲疑便将原本掌握的先機讓到了莫雨桐手中。

莫雨桐見雲六郎面有遲疑,當下将其鎖定為tab的目标對象,迷心蠱丢了上去之後,緊接着丢上千蛛萬劫手的五種技能,一連串毒物在雲六郎身上炸開,果然見到雲六郎黑了臉色,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

一般的禦獸師,全憑妖獸的本事施為,本身攻擊性較低,雖然不乏兩脈全修者,但這樣的修者一般兩脈都無法同時精通。

而毒哥則不一樣,他雖然算是禦獸師,但是他有基三的技能系統在,本身就有一套不同于這個世界任何功法的招式,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靈蛇的威力又得到了放大,還具備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識,對付妖獸的時候免了他費心指揮的煩惱。

莫雨桐與靈蛇已能夠進行心靈對話,只一句淡淡的“拖住他的妖獸”便見兩條靈蛇其一扭動着龐大的身軀猛地激蹿而去。

被控住行動的雲六郎驚恐萬分,當下擡起手中的鈴铛,一邊搖鈴一邊厲喝道:“現……!”誰知此言一出,驟然噗出一口鮮血來,正是蠱術與毒素相合而成的爆發,将他召喚妖獸的動作斷在了中間,與此同時,蹿前的黃銅色靈蛇将他手中的碧色鈴铛拍落在地,随即尾巴一卷,将雲六郎整個人卷了起來。

“啊啊啊——”雲六郎連聲慘叫,凄厲之際響遏雲霄。

原本因毒哥這一系列快如閃電的動作而陷在驚愕當中的淩易則驀地清醒了過來,驚叫道:“快止住他的叫聲。”

當下一彈指,手中飛劍轉了一圈,現出重重劍影彙聚而成的圓盤,向着雲六郎拍去,雲六郎當下沒了聲息,陣陣慘叫都被封鎖在了劍影凝成的禁制當中。

雲六郎周身多處骨裂,此時正奄奄一息,被青綠靈蛇放落在地的時候已是入氣少出氣多,快要不行了。

其實若說在雲六郎的常态之下,單憑莫雨桐實在是難以對付,此次莫雨桐勝就勝在他先利用了雲六郎的大意,後又利用自己這奇異的基三系統勾起雲六郎的謹慎,在這兩重心理攻勢之下,雲六郎這才有了空隙,讓毒哥有可乘之機,在雲六郎禦使妖獸之前将其拿下。

而之前那只妖龜則因沒了雲六郎的指示而安靜地縮在龜殼當中,渾然不動。

莫雨桐擒下雲六郎之後,先将其使用的鈴铛一舉損壞,随即放心地舒出一口氣。

淩易已然為莫雨桐方才展現出的實力所折服,他一直以為都少有主見,以前淩青還在的時候便總是詢問淩青的意見,當下不自覺地問道:“如今怎麽辦?”

莫雨桐見雲六郎被鎖在劍影當中,問道:“你可否将他一直困在陣法之中,帶着他前行?方才聽他的語氣,應當是這一些禦獸師中的魁首,與其等着一個個消滅那些妖獸,倒不如盡快将這些操縱妖獸的禦獸師解決個幹淨。”雖說如此,但莫雨桐敢肯定,真正要将野軌收伏的人并不是雲六郎,雲六郎雖然厲害,但卻比不上那日死在連耀手中的眉山老祖,亦不能讓老祖折服,任其所用。

淩易當下點頭應是,咄得一聲輕喝,便見雲六郎整個被劍影托了起來,因這瞬間真氣的震蕩,雲六郎又是噗出了一口鮮血,滿是怨怼地瞪視着莫雨桐,而毒哥卻渾然不為之所動,只偶爾還對其淡淡一笑,氣得雲六郎瑟瑟發抖。

兩人又繼續前進,待遠遠望見梵廉木屋的時候,莫雨桐便停下了步子,他對淩易說道:“未免打草驚蛇,淩易師兄先帶着雲六郎藏起來吧。若是待會兒你見我兩蛇并立,便将雲六郎帶出來,雖然未必能将他當做人質,但多得一條後路是一條。”

淩易點頭應是,說道:“你且放心,我定然看好雲六郎,不辱使命,你要小心。”

莫雨桐颔首,随即檢查了一眼被丢進包裹中的花戀流年,深吸一口氣,向着樹屋走了過去。

樹屋前滿是身着各色衣裳的內門弟子,或坐或躺,一個個雖然負了傷,但顯然精神不錯,周圍一些妙齡女弟子正忙着給他們包紮傷口,有些男弟子被女子的纖纖妙手一碰羞得都紅了臉。

怎麽看都不像是被妖獸附體了啊……

場面一派和樂融融,但莫雨桐心中卻一直惴惴,不安的情緒從未消失。

他雖然寧願淩易的猜測就只是不成立的猜測,但眼下還是小心為上,一切合乎情理的不利揣測都應該得到排查。

梵廉正坐在樹屋上吹笛子,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一腳搭在樹屋前的木制平臺上,一腳懸空,吹奏的曲調祥和安寧,而眉宇間卻滿是掩飾不住的凝重。

幽幽笛音在周圍飄蕩着,莫雨桐拔足一躍,輕功一起便落在了梵廉身邊。

“師傅。”

梵廉早就感受到了莫雨桐的氣息,淡然地說道:“在一番厮殺不知犧牲了多少弟子,亦不知死掉了多少妖獸,哀鴻遍野,血流千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莫雨桐:“……”

“修真者講究修已修身,唯有身心俱是堅忍才能得窺大道。幾千年前曾有一邪修,天資極高,一路殺伐,整個清冥大陸無人可及,活過七百年終是成就大道,一舉突破靈虛期,有望撕裂虛空,讓太古銅門得以現形。然而,在此之前,他卻應了天劫,只一道萬鈞雷霆劈下便神形消散,那驚雷殘音在天地間響徹了整整十天十夜。”梵廉沉聲說道,“修者修行一般不會應劫,只因人族比之妖獸一族更懂得隐忍欲.望,不至于因膨脹的欲念在神裔之間引起禍亂。而那修者卻糟了如此大劫,你說,這是因為什麽?”

他并未等莫雨桐回答,徑自說道:“人在做,天在看。神裔雖說早已退居太古銅門之後,但他們仍是在看着這片他們創造出來的土地。”

“修真究竟是為了什麽,你好生想過沒有?”

莫雨桐仍是沉默不語,他其實并未想過這麽深奧的問題,若要細說,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帶着基三系統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起初的時候,驚訝過後,他便淡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一邊感受一下這個與現代社會渾然不同的修真.世界,一邊尋找着回去現代世界的方法,可時至今日,一路被橙玉冰晶牽引着走,他發現自己已經在冥冥之中,逐漸融入了這個世界,不再是以一個過客的身份。

他不憂心如微閣強大還是沒落,卻擔憂着梵廉的性命,想要複活梵紫;他不奢望能夠撕裂什麽虛空,去到什麽神裔居住着的地方,卻渴求着如同連耀一樣強大而驚人的實力。他更是對所謂的冰皇三目的傳說而感到好奇,對将他牽扯到這個世界中的橙玉冰晶而感到好奇。

“有時候,我真想,若是一生平平淡淡,跟凡塵中人一樣,耕田放牛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梵廉嘆息一聲,陷入了無限神往當中。

莫雨桐心道梵廉大概真的是累了,清冥大陸的很多修者選擇修真一途,無非一是渴求延年益壽,二是希望得到強大的力量,而梵廉修煉至今,境界修為俱是不算太高,周遭親近之人卻都相繼離去,師門又遭遇如此大難,眼見着在意的事物一個一個地被損毀,心灰意冷也是難免。

可現下卻不是如此放縱疲倦埋沒鬥志的時候,莫雨桐将花落流年從包裹裏抽了出來,遞給梵廉,說道:“師傅,我将寧沙師祖的笛子從須彌極境中帶出來了。掌門師尊說希望它能對你有幫助。”

下意識地一掃,莫雨桐居然沒有發現流年,他暗自忖道:“這器靈只與花戀流年融合了一半,可以随地亂跑,這會兒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梵廉一臉訝然,随即喜出望外,他顫抖着手接過花戀流年,滿是懷念地将那把笛子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嘆道:“自從它被寧沙師祖封存起來後便也再不曾露面,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能夠有幸再次見到這把笛子。”

莫雨桐留待梵廉緬懷了一會兒舊事之後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師傅,徒兒前來還有一事。”

“怎麽?”梵廉見莫雨桐神情凝重也沉下臉,細心聽着莫雨桐的敘述。

莫雨桐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簡要地與梵廉一說,卻梵廉臉色一變,擰眉細思了片刻後,猶豫地說道:“這……妖獸進入修者體內……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莫雨桐道:“眼見為實,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太相信。弟子并非要求師傅将這些內門弟子如何處置了,只是希望師傅能夠劃一道禁制,将其暫時封閉在禁制當中,若是沒有異常那便是極好,若是有……”後面的內容,自是不用多說。

梵廉沉吟良久,心道莫雨桐所言在理,現下情況危急,多得一分謹慎是一分。

正欲颔首答應之時,卻聽見淩易慌張的聲音響起,正連聲叫嚷着莫雨桐的名字,莫雨桐轉身一看,淩易乘着飛劍一路搖搖晃晃地疾奔而來,大嚷道:“莫師弟,我有辱使命,那雲六郎趁我不備,掙開禁制逃了出去!”說罷,咳出一口血來,莫雨桐方見他左肩處被什麽洞穿而過,拳頭大的血洞猙獰得吓人。

他忙切了補天,給淩易跳了一個冰蠶,見血勢逐漸止住了,才問道:“他往哪裏逃了?”

“天上。”

話音方落,樹屋頂端竟是罩下了一片陰雲,莫雨桐擡首望去,只見烏雲翻滾,似是隐藏着萬鈞雷霆,黑壓壓的天空就在頭頂上,仿佛一伸手便能觸及到蒼穹一般。

“小兔崽子,方才是本公子大意了,這會定要與你再次來過!”

雲六郎正乘着一只吊睛雙翼白虎,将牙齒磨得咔咔作響,怒容道,“今日本公子便要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白虎咆哮一聲,雙翼扇動,便掀起兩道旋轉不停的飓風,幾人耳中頓時嗡鳴作響,莫雨桐還未作出回應便見梵廉吹起花戀流年,從林中猛地蹿出一道銀光,随即騰空而起,飛掠至白虎身側,竟是出其不意地一口咬在白虎頸項間,頓時血湧如泉。

原本沒想到灰狼能一舉突破罡風咬傷白虎,梵廉先是一驚随即嘆道:“寧沙師祖的笛子果真厲害!”

莫雨桐見狀,忙吹響了笛音,兩條靈蛇交纏而上,竟是一左一右将白虎的兩翼卷了起來,硬生生地往地面上扯落。

白虎摔落撲上來咬在頸間的灰狼,又撲扇着翅膀想要将兩蛇抖落,整個身體都在劇烈震顫着,而趴在白虎背上的雲六郎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白若敷粉的俊容登時駭得血色全無,原本多處骨裂只勉強做了應急治療的地方再次疼痛起來,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兒暈過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狼狽讓雲六郎羞憤欲絕,他瞥了一眼正震驚地望着這邊的內門弟子們,心中漸生惱意,這些明明都可以成為他的助力,卻因師傅的吩咐而不能輕舉妄動。

師傅緣何要去接那個夏氏族人,不過是個兼有人心和獸骨的異類,是個見不得光的畜生罷了!

徒留他一人在這裏看着這些躁動的妖獸,卻遭遇了這樣的奇恥大辱。

正如此一想,卻聽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不知何時,樹屋下居然站了一個黑衣男子,正微微笑着望向這邊,深邃的眸子裏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莫雨桐與梵廉二人,顯然不将其放在眼中,随即對雲六郎說道:“六郎,是我的不是,讓你受苦了。”

雲六郎見狀,咬了咬唇,壓下心中的澀意面色狠厲地道:“師傅既知我受了委屈,那便幫六郎殺了這群畜生!”

黑衣男子正是姬奉,他雙手攏在袖子當中,聽了雲六郎愠怒之極的話語只搖了搖頭,嘆道:“你啊,總是這般沉不住氣。”可話音方落,便聽見一聲聲的咆哮聲接連不斷地響起,聲源正是那些內門弟子。

只見一個個原本精神奕奕的內門弟子突然變得陰沉起來,面色發暗地仰頭長嘯,不過片刻,一個個鮮活的肉體炸裂開來,登時鮮血滿地,将整處地面都染得一片血紅。

落于地面的竟是各式妖獸,一只只見風即長,不過片刻便是猙獰之相。

而其餘并未被妖獸入體的弟子因反應不及,只念了幾個劍訣便被妖獸或咬斷喉嚨,慘死于爪下。

梵廉驚怒得目眦欲裂,他緊緊攥住花戀流年,身子不停地顫抖,“這、這……”竟是欲奪步前去細細查看,卻被訣一把扯了頭發,将其扯得清醒了過來,忙回身抛出傳令煙花,以告知梵清等人大難在即。

轉眼間,數十條鮮活的生命便化作了屍體,這如何能叫人不驚惶?!

莫雨桐早知事情可能會如此,倒比梵廉要鎮定許多,又見雲六郎因見了男子而放松警惕,忙與攪基蛇說道:“快将雲六郎綁了下來!”

“好!~”黃銅色靈蛇歡快地領了命令,他迅速松開扯住白虎翅膀的巨尾,轉而向雲六郎襲去,原本白虎掙紮地劇烈,這一下子松開了一邊的鉗制,登時身子一歪,向着另一邊倒去,雲六郎驚駭之下正欲控制白虎穩住身形,卻見一條布滿如鐵鱗甲的巨尾兜面罩下,尚未來得及呼叫身子便又被捆了起來。

雲六郎驚叫道:“師傅,救我!”

莫雨桐從樹屋上躍上了黃銅色靈蛇的腦袋,居高臨下地望着黑衣男子,說道:“你若是在乎他的性命,就讓這些妖獸退出浮微山!”

“哦?”姬奉輕聲笑道,他一甩玄黑色的袖子,将一手背于身後,這才正眼望向莫雨桐,周身氣勢驟然一變,若說方才他的存在感近乎于無,幾與夜色融為一體,那麽現在,即是讓人無法忽視其存在,周身散發出的強大威壓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再加上那陰冷的視線使得莫雨桐脊背一麻,毛骨悚然。

姬奉沉默了片刻,揚唇笑道:“你怎知我在乎他的性命?他不過是我較為上心的男寵而已,若說是在床上的确滋味無窮,可也并非非他不可。”

“師、師傅……”雲六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姬奉薄情寡義的笑容。

姬奉柔聲道:“六郎,你也不願成為他人要挾師傅的把柄吧?”待見到雲六郎眼中燃燒的失望與憤怒之火時,笑容更盛,“何必這樣看我?倒叫我于心不忍了。”

姬奉正說着甜言蜜語,卻見雲六郎猛地噴出一口濃黑之血,下一刻竟是身子一軟,頭部重重地撞擊在靈蛇堅硬的鱗甲之上,卻是瞪着一雙極不甘心的眸子,就這樣沒了氣息。

姬奉淡笑道:“讓你死在我的手中,這樣你便不會怨恨了罷。”

莫雨桐萬萬沒想到姬奉居然如此狠心,說殺就殺,這等渣男簡直是天怒人怨,活該被一百個壯漢拉進草叢!

他壓下眸子中的怒火,抛掉雲六郎的屍身,與梵廉并肩站在一起,說道:“師傅,小心野軌。”

梵廉颔首道:“為師知道。”他将花戀流年湊于唇邊,嗚嗚幾個音節奏響之後,那只灰狼體型驟然變大三倍有餘,獠牙鋒利,只雙眸沉穩內斂,渾然不似先前妖獸那般渾濁。

姬奉輕輕啧了一聲,望着那灰狼的兇狠樣子,依然渾不在意地笑道:“這模樣看起來倒是挺吓人。”說罷,一打響指,只是這一個輕微的聲音便引得地面上的衆多妖獸紛紛緊張起來,它們喘着粗氣,哈出一重又一重的白霧,待姬奉第二個響指打完之後,後腳一蹬,如潮水般向着莫雨桐與梵廉二人湧了過去。

姬奉指令發布得太短,兩人都未曾來得及制止,眼下情形,只得強自迎戰,兩蛇勇猛無匹,在諸多妖獸間穿梭來去,将那些妖獸卷起抛飛,長尾甩落在地,又将許多體型較小的妖獸震飛開來,而梵廉的那只妖獸更為厲害,不僅力量強大,速度也極快,在敵人之間穿梭往來,不知咬死了多少只。

傷勢好了大半的淩易也運用着純陽之術與數量驚人的妖獸戰鬥着。

然而,姬奉禦使的妖獸也極為難纏,拖住了靈蛇與灰狼的腳步,一時之間竟是難分高下,然而兩人都看得出來,對方妖獸數量龐大,且個個皆非善類,如此下去,無論是攪基蛇還是灰狼都終将敗在妖獸爪下。

莫雨桐正蹙眉苦思解救之法,卻見原本一直靜立在原地的姬奉走動了起來,他每走一步,寬大的袍子便随風飄揚,腳步沉穩,排山倒海的氣勢向四周湧去,他行進的方向正是野軌所在的未迷林。

“師傅,這樣不行。”莫雨桐忙對梵廉說道,“你且先去阻止那變态,我與淩易師兄留在這裏對付這些妖獸。”

梵廉道:“只你們二人如何使得?”

莫雨桐道:“野軌一出,更是無法扭轉的危局。”

梵廉深深地望了莫雨桐一眼,颔首道:“好吧。我将灰狼留在此處輔佐于你。”說罷便縱身躍起,在灰狼殺出的血路當中突奔而去。

莫雨桐見梵廉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心裏擔憂不已,現今他是五十級,能看到師傅的等級在六十三級,而那黑衣人的等級卻是問號,師傅若是單獨對上他勝算不大。

可現今,在無外力支援的情況下,只得如此狼狽應戰。

莫雨桐并足而立,剛看到內功切換的時間冷卻完畢忙切了毒經,瞧準了方向,輕功一躍而下,驚得淩易嚷道:“莫師弟!”

“沒事。”莫雨桐揚聲應道,他踩在一只妖獸的頭頂,借了一下力,随即再次拔足而起,身形飛掠衆多妖獸,不停地tab着目标,丢着蟾嘯和百足,毒霧泛濫,紫光連連,伴随着一聲聲節奏分明的笛音,毒哥于一只只妖獸頭頂跳來躍去,周身間或有紫蝶出現,在淩易那處看來竟似跳舞一般,越來越多的妖獸倒在腳下,莫雨桐早已是大汗淋漓,內力值險些告罄。

而緊随在他身側的蒼雲劍竟似護衛一般,每當有妖獸暴起逼近莫雨桐的時候,蒼雲劍便驟然發力,煌煌劍意将湊近妖獸就地逼退。

連耀不在,蒼雲劍仍是如此厲害。

莫雨桐暗想,不知他在外門如何了……那些妖獸怕是不比這裏的弱小吧?

突然,一陣冰藍劍影橫掃而過,激起一陣浩瀚清氣,如同滾滾波濤奔湧而至,被劍氣掃蕩過的妖獸俱是一聲慘叫,身子被劈作兩半,這一瞬間,竟是有小半的妖獸都送了性命。

就連靈蛇與灰狼若不是反應及時,堪堪躲過這一擊怕也是要就此喪命。

莫雨桐心中一喜,忙凝神看去,卻見來者一身藍袍,手中長劍森冷如冰,周身缭繞着揮之不去的寒意,卻是梵清真人。

……見不是連耀,莫雨桐竟是有種淡淡的失落。

梵清眉眼冰冷,将清氣盡數散發了出來,每每踏前一步,足下的土地都凍裂開來,那些妖獸在觸碰到梵清清氣的時候皆都嗚咽一聲,極為懼怕地退縮幾步,随即便被梵清悉數絞殺。

這些妖獸的修為都在築基期,比之莫雨桐與淩易尚且不如,哪裏是梵清的對手。

萬物生來便趨利避害,欺軟怕硬,知道梵清修為高深,捏死他們如同捏死蝼蟻一般,忙紛紛退縮了身子,急欲掉頭逃開。

忽然又起一陣狂風,竟是只蛇身蝠翼虎面的妖獸攔在了梵清向着未迷林前行的路上。

妖獸咆哮一聲,震得大地顫抖,梵清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凝冰劍持于手中,繼續穩步向前。

那只妖獸顯然與其餘妖獸不是一個等級的,莫雨桐看去卻比梵廉要稍差一些,足有六十級,而梵清……他依然看不到等級,不過,這妖獸應當不是梵清的對手。

即便等級有些差距,然而那只妖獸卻有些難纏,梵清真人與它纏鬥良久才漸漸占了上風。

忽的,又有樂聲響起,急促如狂風驟雨的琵琶聲連綴而出,随即又有笛音緊跟其後,一來一去,你來我往,竟是真的如詩中所寫的那般“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之感。

莫雨桐暗自為梵廉捏了把冷汗,他懂得些許音律,知道這兩者之間是琵琶稍占上風,這樣纏鬥,對梵廉極為不利。

等等……莫雨桐一怔,恍然發現,攪基蛇因為基三系統的技能限制,只能聽從他一人的吩咐,而梵廉的那只灰狼正因梵廉的笛音而打了雞血一般越發勇猛起來,然而這些妖獸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莫雨桐發現其中蹊跷,蹙眉望去,将妖獸身上一點點掃視過去,卻發現每只妖獸額心都嵌了一顆黑色的玉石。忙拉了淩易,問道:“師兄博覽群書,你看那些妖獸身上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淩易聞言,也忙凝神細看,待看清之後,驟然驚叫道:“竟是魔晶!難怪單憑他一人之力卻能夠操縱數量如此之多的妖獸,原來并不是禦獸師的術法,而是魔晶……”

莫雨桐反問道:“魔晶?”

淩易惶恐道:“修行大道者,若是心智不堅皆能被魔晶控制,這數量如此之多的魔晶,真真是叫人驚恐……”

莫雨桐問道:“如何破解?”

淩易答道:“擊碎即可。”

卻在這時,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有接連不斷的咆哮聲将陣陣糾纏在一起的音樂打斷,莫雨桐心下駭然,這吼聲如此熟悉,難道是……

“哈哈哈哈哈,寧沙,你困了我百餘年,我野軌今日終于重見天日了!”

一道紅芒驟然沖天而起,從未迷林中激射而出,莫雨桐與淩易齊齊變色,卻見一赤身裸.體的男子漂浮于半空之中,周身繪滿了猩紅色的符文,雙眼赤紅如血,睥睨着眼下的生靈。

他猛地一揮手,劈下一道紅色的閃電,見底下妖獸一陣哀鳴,更是興奮得無以複加。

他終于重獲自由了!終于!!!

正興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