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橋之死

那把刀有着幽幽的藍光,照亮了室內的黑暗,她能看見角落裏覆蓋死屍的白布。刀尖輕輕刺入了女人的皮膚,吹彈可破的細膩肌膚像是被戳的果凍一般,“砰”地開了一個洞,溫暖着刀尖。小心翼翼地,刀尖從女人的背部劃出一條縫來,皮膚慢慢綻開來,遠遠就能聽見女人驚醒的哭叫聲,但戛然而止。是痛極暈死過去了吧!

“不要讓她死了。”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輕柔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雲端飄來,柔柔的像是輕拂耳畔的微風。年邁低沉沙啞的男聲與之形成強烈的對比,聲音來自那個墨綠色的佝偻背影:“你動作快點,不然她撐不住了。”

刀不受任何人的操縱,自己立在女人裸露的身體上。在女人的背部從頭到腳的劃開一條線後,刀開始側着割開相連的皮肉,一股又一股的血液開始從女人的身體噴射出來,先是洗滌了女人的皮膚,再是浸染了男人的衣衫,又是在地上散開了花,逐漸流向四周,覆蓋了原本凝固了的暗紅色。她能看見,鮮血逐步染紅了那覆蓋住屍體的白布。

仿佛聞見了什麽惡心的味道。

“嘶——”

撕裂的聲音傳來,皮下的脂肪不舍地脫離了皮膚,掉落下來,與血混在了一起。她不忍再看那引人作嘔的場景,開始将關注挪向那個女人的臉。究竟是誰,竟如此可悲?

佝偻的男人一直擋住女人的臉,現在卻剛巧挪開了些許。她看得見女人的頭發,那黑亮黑亮的發絲也沾染了血液,甚是可怖。再細看幾分,可見黑與紅之間似乎還摻了幾根金絲。

佝偻的男人終于挪開了位置,女人的臉一覽無遺。

她……她是誰?

金色的頭發破爛不堪地躺在血泊裏,黑色的頭發跟血液一起覆在她的臉上。但那高挺的鼻梁分明告訴所有人,這張有着明顯精致輪廓的臉就是她自己的臉!

“啊——”

Victoria猛地睜開了眼,天花板在一片黑暗中越來越清晰。Victoria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手指胡亂摸索着才終于打開了床頭的燈。淡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還是遮不去那臉色的青光、嘴唇的白霧、眼白的紅絲。好幾滴冷汗都從額頭徐徐滑下,滑過她的耳畔。

這個畫面一直揮之不去。

不行,我得逃!

她只不過是想看看傳說中的妖刀長的什麽樣,有什麽不同而已,沒必要賭上自己的性命。當了這麽多年的特工都沒有丢了生命,何苦在這個鬼地方丢了寶貴的生命?

當機立斷,她連忙起身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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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牆上的時針正正指着6這個數字,Victoria蹑手蹑腳地踩在走廊的地板上,機械地掃視了一眼這個幾天來積聚所有人好幾次的餐廳,只可惜人越來越少了。花了點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Victoria反而看淡了許多。老王絕對是兇手,他要殺胡安妮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為什麽要殺羅治廷和山本幸子?為什麽要剝下……

他的行動太顯而易見了。

難道,他想殺的是所有人?

天色微微亮了起來,Victoria似乎以為小轎車是匍匐前進,總覺得它的速度不夠。但眼見那座灰白灰白的石橋離自己越來越近,Victoria就越來越安心。她只是莫名覺得只要能踏上那座橋,她就能觸摸到生存的曙光。

但她的第六感也告訴她,或許只是回光返照。

車子終于駛上石橋,擺脫了泥路的軟滑。車輪之下終于傳來了摩擦的實感,Victoria心中有了與腳踏實地相似的感覺。

忽地,“啪”的響指聲傳來,石橋像是着了魔一般陷入了一片死寂,那是崩塌之前的死寂。Victoria在聽到這聲音時,并沒有半點驚疑,她早料到自己是逃不掉了,想到這裏,心裏反而更加平靜。她停下了車,從車上走了出來。

是垂死掙紮。

不,是坦然面對。

Victoria悠悠然走向老宅這邊的懸崖,嬌小玲珑卻呼之欲出的身材在微微亮光中更加婀娜,沒有金發的掩飾,沒有碧眼的隐藏,走向岸邊的是鄭敏珍。想不到在臨死之際,才能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她冷笑。

是誰?

安全島上似乎走來一個黑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是陸宇。

鄭敏珍頓了頓腳步,但很快,她就突然狂奔起來,她聽得見石橋死亡的呻*吟,她聽得見死神的呼喚,但她無論如何,至少要告訴安全島上的人一件事。

“嗒嗒嗒嗒”腳下高跟鞋的聲音格外清脆響亮,在身後石頭裂開的聲音裏突圍而出。鄭敏珍很努力地跑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着,她甚至懷疑自己說不定能躲開這一劫:“陸宇!”

陸宇定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跑向他的人正是Victoria,但礙于對死亡的恐懼,他沒敢往前踏出半步,只是伸出了他的援助之手。鄭敏珍看懂了,她不怪他,這是人之常情。

她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伸出了她的手。

指尖的觸感好似電流一般穿透了全身,刺激了她的所有神經,她全身都在激動着,她臉上綻開了勝利的笑容。老天很喜歡開玩笑,又或者這是始作俑者追求美感而故意為之的結局,簡單的觸碰挽救不了她的生命,墜落,墜落,只剩墜落。

陸宇條件反射地跪在地上,他的右手吃力地往外伸着,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鄭敏珍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她的笑容。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陸宇的臉,下墜,下墜,不斷下墜。

不對,我還有話要說!

鄭敏珍從樂極中回過神來,沖着岸上的陸宇吼道:“王忠要殺胡安妮——”

語畢,悲,終于從她眼中升起,她用盡力氣不願阖上她的眼,慢慢消失在陸宇的視野裏。她留下了滿滿的不忿,沒有先前的看淡,也沒有先前的喜悅,她只是在臨死之際突然想起,她連石橋怎麽會塌都不知道。

沒有半點人工痕跡。

或許,連石橋自己也倍感無辜,在身體的各個部分急速墜下的過程中,默默想着什麽時候能粉碎在下方的大地之上,默默想着為什麽自己會在老死之前意外身亡,默默想着,為什麽我要為這個女人殉葬。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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