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試鏡 導演的刁難

在季繁暗藏擔憂的眼神中,姜元初圈住了謝貴妃的名字,“我想試一試這個角色。”

謝貴妃——謝矜這個人物的主要戲份集中在男主角的少年和青年時期。

謝矜是世家門閥精心培養的嫡女,少女時期明媚而驕傲,被譽為“京城明珠”,與當時還是太子的文昌帝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皇室和謝家本來早有默契,謝矜已是內定的太子妃。可皇帝晚年昏庸,忌憚太子。太子忍辱負重,為了示弱,在選秀時随意定下了一位不起眼的小官之女為太子妃。

這對向來驕傲的謝矜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太子登基後,本想廢後另娶,可又牽連前朝受到阻礙,無奈之下只能以貴妃之位迎謝矜入宮。

從小一帆風順,被當作皇後培養的謝矜怎能忍得下這口氣。

即便體諒心上人的難處,可她的心結到底難以解開了。她入宮後處處壓制皇後,盛氣淩人,又在宮廷鬥争中逐漸扭曲,一步一步走向了命運的深淵。

季繁感到有些意外。他是不想姜元初一上來就挑女主角嘗試,但嚣張跋扈的謝貴妃好像不如皇後讨喜,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偏向反派的角色。

不過姜大小姐的五官明豔大氣,确實更符合名門貴女謝矜的人設。

姜元初将他的神色看在眼裏,“我知道作為一個新人,季哥對我還不太信任。我會努力證明自己的,我們就從這份工作開始互相了解吧。

她沒有再做過多的解釋。事實勝于雄辯,她相信這個角色過後,季繁對她會有所改觀。

畢竟有着前世的經驗,又有強敵在側,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從小角色開始發展了。

至于反派的問題,她并不擔心。劇本寫的好,人設這麽立體,反派如果能塑造好,反而更有沖擊力。

原書劇情中謝貴妃被一個圈內小花認領,拍攝期間她與秦芽矛盾不斷,最後被秦芽當做墊腳石狠狠踩了下去,地位一落千丈。

如果換自己來演,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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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正式與秦芽交鋒,謹慎起見,姜元初不打算争搶皇後的角色,過多改變原書劇情。

反而想在同一個劇組中,仔細觀察觀察這位女主角,總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姜元初盯着“謝矜”這個名字,微微笑起來。

盡管心中不情願,幾天後,季繁還是很負責任地親自陪姜元初去試鏡。

姜元初獨自推門進了房間,看到桌子後面一排五個表情嚴肅的面試官。

尤其是中間坐着的青年導演陳句,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不高興的情緒直接擺在了臉上。

現在女一號皇後和女二號謝貴妃确實還在斟酌人選,但他那是在早早試過鏡,現正在參加培訓的演員中猶豫。他的劇可不是随便來個什麽戲也沒拍過的大小姐可以染指的。

姜元初簡短的自我介紹後,陳句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遞上來一張紙,硬邦邦道:“你演一下這個場景吧。”

接過來一看,姜元初就知道這位陳導有多不願意用自己了。

這場戲是謝矜接到皇帝将其冊封為貴妃的聖旨,然後與父親謝丞相的一段對話。

謝矜選秀落選,其他世家子弟雖仰慕她的才貌,但她身上已早早打上了太子的印記,致使無人敢上門提親。

京城明珠從雲端跌落,有人惋惜,有人譏諷。她被以替家人祈福為由,送入京郊的尼姑庵內住了幾年。連她的閨中好友,也因為家族考量和害怕受到牽連,逐漸減少了與她的來往。

謝矜自生下來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都是被捧着的那一個。命運給她的第一個打擊,便是直接将她踩進泥裏。

而入宮的這道聖旨,是命運給這個不肯屈服的女孩子,又一道狠狠的耳光。

這場戲的人物情感非常複雜,臺詞不多,演員的神态動作就尤為重要。而且接旨還需要對宮廷的跪拜禮儀有所了解。

也就是說,這場戲不但人物演繹難度大,還有需要有相關的知識儲備。

對一個什麽都不了解的新人,這是故意而為的刁難。

了解了情況的姜元初不動聲色,将紙上的內容快速在心中念過一遍,又默背了一次臺詞,擡起頭,“陳導,我準備好了。”

陳句看她匆匆掃過就說好了,更加認定這位大小姐是來玩票的。氣憤于她不知天高地厚,陳句較上了真兒,打算刁難到底,讓她自己無實物表演。

但是旁邊坐着的謝松,不太忍心過于為難一個小姑娘。他笑呵呵地接話:“就讓我這把老骨頭來幫你搭戲吧。正好我要演的也是謝丞相,提前會會自己的女兒喽——”

謝松是國家一級演員,圈子裏的老戲骨了,演了一輩子的戲,獲過國內外各種大獎。

這次他在《長門怨》裏特別出演。因為非常尊重這位老藝術家,陳句便邀請他一起來負責試鏡工作,給各個角色把關。

邊上光夏影業的制片人眼神閃了閃,笑道:“謝老前輩愛才,我們也能提前領略您的風采,過把眼瘾了。”

陳句聽到這話,不由得在心中暗罵制片人雞賊。

光夏那邊看重這個項目,不願草率地用演員,對姜元初突然空降也很不滿意。但這又是他們自家的藝人,後臺還硬,不能折了大小姐的面子讓人笑話,故而才贊同謝松上場帶一帶。

另外兩個面試官笑了笑,不說話。

可真是好,陳句生起了悶氣。上前哄的趕着去,不想哄的屁也不放一個!到頭來,只有他一個做了壞人,回頭姜大小姐不知道要怎麽跟自己鬧呢!

姜元初明白諸位面試官對自己都沒抱什麽希望,但她并不慌亂,鎮定自若地對着願意上前來幫襯自己的老先生鞠個躬:“勞煩謝老師了。”

制片人對她這種氣度有些欣賞,扯了扯陳句。

看事情已成定局,陳句沒好氣地說:“開始吧。”

戲份從跪地接聖旨開始。

姜元初一擡手行禮,陳句的臭臉就有點變了。

她的禮儀非常标準。

《長門怨》的編劇是個講究人,特別标注了禮儀規範參照歷史上的某一個朝代——接聖旨,要行五拜三叩頭之禮。

拜是拱手于地,頭放于手;叩則是雙手放于兩側,俯首觸地。

陳句注意到,姜元初這一整套流程做得很規範,連細節也挑不出什麽差錯。

她用的是古代女子特有的“肅拜”——即雙手先到地,再拱手,然後再俯身。

這與男子先拱手致眉前,再俯身的跪拜禮是不同的。一般情況下,沒經過專門訓練,查過相關資料,常人是不清楚這些細節的。

這個片段是他臨時選的,不存在透題的可能性。看來姜元初還是提前下了苦工的,陳句不由得對她有所改觀。

姜元初一邊行禮,一邊醞釀情緒。

她知道陳句的打算。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從這個跪拜禮開始,就會手忙腳亂,甚至會憤憤離開了。

可惜她不是。

上輩子還是新人的時候,她在一個劇組裏被導演騷擾。她痛揍了對方一頓,之後遭到了他不擇手段地刁難。

其中有一次便是趁着演戲,不停的ng,讓她把這個跪拜禮行了十幾次。

她反抗無效。

現實的生活中,她早已不是象牙塔裏的公主。她既無法忤逆經紀人,也賠不起劇組的違約金,更不能鬧出事端來,讓身體虛弱的母親擔心。她所能做的,便只剩下忍耐。

事後,她揉着自己青紫的膝蓋,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她不過是一只背着巨債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罷了。

從那以後,她開始學會委婉曲折,虛與委蛇,學會運用心機和手段來達到目的。

即便她後來把這個導演搞得身敗名裂,但有些東西,像是無所畏懼的單純,真誠熱切的心境,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所以陳句的這點刁難她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至少,他是一個對自己作品負責的好導演,是一個喜怒都放在臉上,心思淺白的人。

禮畢,姜元初挺直上身,微微垂首,雙手翻至掌心向上,大拇指微屈,緩而雅地舉至頭頂。

旁邊從她開始行禮就變得認真起來的謝松,見此拿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放在了姜元初的手上。

她依然保持這個垂頭托舉的動作,上身不動,雙腿膝蓋依次離地,穩穩地站了起來。

期間身體只有輕微地晃動,手也沒有下意識地去握住文件夾。

直到站直了身體,她才用大拇指扣住手中之物,從頭頂移至身前,手向中間聚攏。

姜元初迅速而輕巧地翻轉了手掌,變成一個握着它雙手相疊置于腹前,微微擡首卻不直視前方,腰背挺直,雙腳合站的标準古代仕女的站姿。

陳句不由得坐直了身體。

作為一個以拍攝宮廷劇而聞名的導演,看完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他可以想象得出,如果這個演員穿得不是現代服裝,而是完整的戲服……

那她一定是裙褶平整,腳不外露,腰間佩環叮當微鳴,卻不會大幅度晃動。廣袖輕揚,袖口不但不會滑落,還會一直掩蓋着手掌二分之一的範圍。

一言一行,都是古代名門貴族該有的風範。

陳句從一開始的不耐煩變成了期待。

因為這場戲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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