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搬家 熊孩子&秦芽的怨恨
姜元初和程馳野一路往後面主樓的小宴客廳走去。
那裏是程家人自己吃飯,以及接待親近的客人用餐的地方。
程馳野步伐輕快,神情愉悅。
姜元初卻邊走邊想,她與他說是達成協議,互惠互利。但實質上,程馳野很少對她提出什麽要求。
就連這次吃飯,表面上是為了幫他應付程母,可暗地裏,她也是在擴展人脈,企圖得到程家人的好感,用以遏制秦芽和秦茂對自己的不利影響。
合作中一方占太多便宜,并不利于發展良好的,持續性的夥伴關系。
看着程馳野帶笑的眼睛,姜元初心中嘆了口氣。
她這樣滿心算計,倒像是個騙人感情,以此牟利的渣女。
可惡,明明大家說好的,但程馳野這樣單純的快樂,讓她有種輸了的感覺。
于是她忍不住扯了扯程馳野,問道:“你在高興什麽?”
“什麽……反正不是因為你穿的漂亮高興……嗯?等等!”程馳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下意識地回答了姜元初。
等他發現自己順口說出什麽,已經來不及了。程馳野眼睛睜大,圓溜溜的,“你別誤會!我是覺得你挺敬業,我終于能回家跟我媽交差……”
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一下跳起來,瞪圓眼睛,弓起脊背,喵喵嗚嗚的貓。
姜元初的心情一下好了起來。
看程馳野有些氣惱,她又忍笑去哄他,“我沒誤會,我還有些緊張呢,你再跟我說些你家人的事吧。”
程馳野輕易就被哄好了。他鎮定下來,挑了挑眉毛,“剛才看你氣定神閑的,還有心思逗我,以為你心裏多有譜呢!現在知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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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扳回一局的程少爺心情大好。
他屈尊纡貴地接過姜元初手中的禮品,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大方地說道:“既然你這麽緊張,本少爺就發發善心,允許你挽着我吧。”
程馳野的眼中沒有絲毫的陰霾。
姜元初甚至都沒有聽他講了什麽,只被對方琥珀色的瞳孔吸引。
她的思維不由自主地發散——只有在幸福家庭中順利成長起來的孩子,才能有這樣近乎于天真的熱忱,才能保持一顆熾熱真誠的童心吧。
盯着對方神采飛揚的眉眼,姜元初很難把他與原書中油膩的男主角聯系起來。
見姜元初怔怔的,程馳野以為她過于緊張,繼續安撫道:“真沒事兒,就吃個飯,你又不是真的喜歡我,緊張什麽?”
“而且我家裏人對你好感度挺高的,我媽一直說你長得很像泠姨。她們當年關系特別好,光靠長相你就能加不少分……”
程馳野一邊側臉垂首對着姜元初的腦瓜頂絮叨,一邊帶着她往大廳方向走。
不料他說完一擡頭,就看見程母隔着落地窗,正欣慰地沖他們露出慈祥的笑容,眼中閃爍着狂熱的欣喜與了然的光芒。
程馳野:“……”
雙方僵持了一瞬,程少爺毫不客氣地扔下手中的禮品,迅速把姜元初的手摔出去,然後扭頭看向一邊,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剛好看見程母,正準備打招呼的姜元初:“……”
什麽天真的熱忱,真誠的童心,她身邊這位,根本就是個熊孩子吧!
她剛剛就不該把他想得那麽好!
程家人很重視這次聚會,不但老爺子老太太,程父程母在,連程馳野的大哥二哥都帶着自己的妻子兒女回來了。
姜元初看着這熱鬧的一大家子,定了定神,挺直腰背走了進去。
這邊其樂融融地吃起了晚飯,那邊秦芽到天黑透了,才滿身疲憊地趕回景秀園。
今天她和應芬出了大醜。明明是應芬的計劃有問題,結果去完醫院回到公司,對方卻又指責了她一通,現在才放她回來。
應芬是她求了爸爸很久才讨來的金牌經紀人。當時她打包票說一定聽經紀人的話,認真工作,要成為秦茂在外面的驕傲。
她不能跟秦茂抱怨,否則她說過的那些豪言壯語,都會變成笑話。
她自上大學後,一直都被人擁簇着,贊美着,可是一遇到姜元初,她就會不停地受挫。
她沒想到姜元初居然這麽快就能找到程家作靠山。程馳野那樣看不起自己,卻又那樣護着姜元初。
秦芽将頭側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一排排的樹木一閃而過,飛馳的車将一切都甩在身後的光影裏,就像姜元初也把她遠遠甩在身後一樣。
從小到大,這個姐姐擁有的東西永遠都比她多。
就因為姜元初是姜家的大小姐嗎?秦芽有些怨恨地想,她也可以是。
只要再等等,等爸爸徹底掌握了姜氏集團,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名門千金了。到時候,她一定要比姜元初耀眼百倍千倍。
車行到姜宅門口,秦芽看到幾輛大型卡車從自家駛出來,好像是搬家公司的車。
她心中一突,心跳頓時加快了。
秦芽知道,之前姜元初離開家只帶走了兩個行李箱,很多東西都沒有拿。
她還跟媽媽嘲笑對方是屁也不敢放一個,灰溜溜地滾出去了。
但其實一開始來到姜家,灰溜溜的是她自己。
最早姜元初獨住的那棟樓裏有很多資歷深厚的傭人。那些人看不起她和媽媽,非常排斥她進到那座“公主的城堡”裏。
後來她使盡各種辦法贏得姜元初的喜愛,成了一位貼心的妹妹。媽媽也逐漸掌握權力,換掉家中大部分的傭人,她便可以随意地進出,哄着對方,拿這位大小姐的東西用了。
生下來就是公主的女孩子們,她們的城堡裏有無數的房間,堆滿穿不完的新衣服,數不清的新玩具……擁有得太多,便從不會想到計較。
每當她從姜元初那裏要到一條漂亮的新裙子,或一個閃閃發亮的寶石發卡,她都會在開心之餘更加地怨恨。
憑什麽同是爸爸的女兒,對方可以毫不在意地施舍自己,而爸爸想要多給自己一些寵愛,還要偷偷背着旁人?
一年多以前,知道了她是私生女的姜元初病倒了。
看着對方燒得酡紅的臉頰,蒼白的嘴唇,還有在睡夢中也不斷溢出的眼淚,她一開始感到非常的痛快——被哄騙了這麽多年,這位大小姐終于可以品嘗一下,自己日日夜夜咀嚼着的怨恨,是什麽滋味了。
可對方的眼神給她潑了一盆冷水。病好之後的這個人,像是從柔和清亮的小溪變成了暗藏波瀾的大海。
姜元初望向周圍時,眼底只有漠然。
姜元初不再踏足姜宅,好像把這裏的一切都舍棄了。
自己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東西,對方卻如棄敝履。
為什麽姜元初能如此灑脫,為什麽留在陰暗裏的只有自己?秦芽不想這樣放過她。
秦芽匆匆忙忙地趕到待客廳,看見蔣青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看。
“媽媽……我在外面看到搬家公司的車,是姜元初回來搬東西了嗎?”
蔣青第一次沒忍住在秦芽面前露出冷笑,“何止是搬東西!她可真是養了一條好狗!剛才孟簡回來通知我,之後人家大小姐的帳要單獨劃出去了。”
說到這裏,蔣青暗恨,孟簡一回來,就把這些年姜宅真實的賬目明明白白地擺上了桌——從她嫁進來到現在,她從姜元初那裏挪用的每一筆錢款,記得比她自己的私賬還要清楚。
歸根到底,姜元初才是這個家裏最有錢的人。
秦茂入贅後,雖然身家逐漸豐厚,但是姜老爺子和姜泠的遺囑中,大頭總歸還是留給了姜元初。
且這些財産拆分托付給了不同的人,不同的機構和基金會,定期到賬給她。
就連現在秦茂握在手中的股份,也是有人監管的。分紅姜元初每年拿走一半,還有遺囑作保,簽訂了協議,到這位繼承人25歲時必須将股份歸還。
秦茂在姜氏集團受人掣制,要上下打點關系,還要為之後做打算。姜宅的公賬畢竟有限,他其實并不願意讓蔣青母女在奢侈品上花銷過多。
可豪門圈子裏的太太小姐們,最愛攀比這個。你在家裏是什麽地位,在男人心中重不重要,一場宴會就能被看得清清楚楚,稍有不妥,便會被人譏笑。
她和女兒是外來的,更不能忽視這些,讓人看不起。
後來蔣青慢慢把姜元初的資産給占住了,甚至還能反過來補貼秦茂,他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說什麽。
如此她便心安理得地用這些錢維持着自己一家奢華的生活,将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秦茂也更加尊重她。她名正言順地成為了圈子裏家庭和睦,受人豔羨的名門太太。
可孟簡拿出來的賬本,一棒子敲碎了她的美夢。蔣青不能想象,如果這些東西公布出去,她會在圈子裏落到怎樣的境地。
過去的贊美都會變成嘲笑,那些表面殷勤的女人一定會刻薄地奚落自己,集團裏的老東西也會拿這個做文章。等到牽連了秦茂,一切就全完了。
蔣青摸了摸自己無論怎麽保養,都已經不再光滑的臉,看着女兒肖似自己的眼中露出的擔憂,勉強笑了笑,說道:
“芽芽不用擔心,家裏的公賬還是有的。只是以後再想額外買些什麽,媽媽就幫不了你,只能跟你爸爸開口了。”
多年的苦心經營成了一場空,芽芽說得沒錯,是不該對姜元初那邊太過松懈。
這些年順風順水的日子讓她放松了警惕,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一時大意放走了姜元初。
蔣青清楚自己的這位繼女耳根子有多軟,放她在外面被人挑唆,如今居然開始學會要錢了。
該死的孟簡!
想起多年前同樣如此警告自己的男人,跟孟簡可真像啊……她好久沒有動過手了,蔣青難得觸碰那些久遠的記憶,慢慢攥緊了手指。
看着媽媽的臉色陰晴不定,秦芽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從豪車,珠寶,時裝,再到包包,鞋子,還有香水,化妝品……
想到這裏,她跟蔣青打了聲招呼,又匆忙往姜元初的住處跑去。
卧房已經鎖上她進不去了。衣帽間,化妝間和儲物間都空了好多,放在外面的幾大間珠寶首飾全部不見了,保險箱她從來打不開。
秦芽後來買的很多衣服和鞋子也放在這裏,被亂糟糟地丢了一地。
已經把這裏當做是自己地盤的秦芽看到眼前的狀況,氣得發抖。
她尖叫一聲,抄起身邊架子上的東西,拼命地往地上砸。
摔了一地狼藉,她尤覺得怒氣難消。可這時有一隊人魚貫而入,架起她把她扯到了樓外。
一路上,其他房間也出來了不少人,手裏都抱着她放在這裏的東西,一起丢到了副樓門口。
秦芽拼命掙紮,大聲斥罵:“你們在幹什麽!居然敢這樣對我?這是要造反嗎?”
有個傭人回答道:“抱歉,秦小姐。大小姐吩咐了,這裏以後不歡迎你。”
秦芽認出了為首的是姜宅裏還剩下的上一代傭人,痛罵道:“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活膩了吧?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邊嗎?”
為首的傭人不由得譏笑道:“秦小姐以為自己是什麽人,你不過是個寄居的客人罷了。這裏是大小姐獨住的地方,請‘您’不要再來了。”
對方那個極具諷刺意味的“您”氣得秦芽眼前發花,她尖叫着沖上去撕對方的嘴,卻被毫不客氣地推了出去,差點摔倒在地。
她慌忙扶住旁邊的樹,高聲呵斥:“我要去告訴媽媽,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最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傭人,抱着幾件衣服,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她微笑着把手上的東西扔到秦芽面前,“恐怕要讓秦小姐失望了。大小姐體貼地考慮到你們的財政問題,囑咐我告訴蔣太太,以後這棟樓的所有事務交由她身邊的孟簡管理,你們的管家無權過問。”
這位年老的傭人渾濁的雙眼重新透出犀利的光芒,“秦小姐錯放在這裏的東西,請盡快從門口拉走。不然明天早上灑掃被我們當做垃圾處理掉,豈不是很可惜?”
秦芽腦子嗡嗡作響。她掃視着眼前灑落了一地的物品,從兒時綴在頭上的蝴蝶結,已經發白的舊玩偶,到最近新買的時裝,偷偷用過的香水……
她覺得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生命中徹底剝離了,鋪天蓋地的海水淹沒了她,讓人窒息。
秦芽渾渾噩噩地回到前面的主樓,一直聽到蔣青在她耳邊焦急地呼喊,卻發不出聲音。到半夜裏,她突然發起了高燒。
蔣青急忙請家庭醫生來,并哀哀哭泣着打通了秦茂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