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意外 有蓄謀的“意外”&令人安心的香……
原來姜元初的右小臂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皮肉向外翻卷,現在還在快速冒血。
剛才跟群演們打鬥——他們被設定的超能力是可以把手臂化為利刃,因此裝扮上有各種危險的“刀具”。
拍攝時雙方速度太快, 她被對方的道具劃傷了。
從淩迅速跑過來, 劇組的醫護人員已經給她緊急止血包紮了,但還是建議她盡快去醫院。
畢竟片場條件簡陋, 傷口這麽長, 又比較深, 他們害怕會留下疤痕。
孟簡一摸她脫下來的風衣,袖子那裏濕漉漉的一片,染了孟簡一手血。
顯然姜元初在拍攝途中就已經受傷, 然而她沒有聲張,若無其事地按原計劃拍完了這一組。
從淩立刻派人去開車, 要送姜元初去附近的醫院,不料卻被她拒絕了。
“把這個場景拍完吧, ”姜元初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很堅定,“不然我剛才的忍耐不是全白費了嗎?”
這組鏡頭因為群演人數多,個個還都需要特殊妝效,光前期化妝準備就花了很長時間。
而且為了凸顯超能力者的破壞性和打鬥的激烈性,場景的牆壁是用輕質材料搭建的,也就是說,基本是一次性的,NG一次就要廢掉一個場景。
之前因為群演與姜元初配合的不夠協調, 機位沒有找好,廢掉了一個場景;第二次效果不錯,但從淩覺得沒有達到預期, 又廢掉了一個。
最後只剩當前的這一個備用場景了。
這次的一組戲确實拍攝得流暢又精彩,而且就剩下幾個鏡頭了。
為了保證連貫性,大家補妝都是在原場景的“斷壁殘垣”中,不能大範圍地挪動自己的位置,以免産生穿幫鏡頭。
她如果現在走了,剛剛拍好的一組就要全部作廢。前期費錢費力搭建的場景,各部門今天一整天的努力,全成了白做工,下次一切都得重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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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錢耗力,拖慢進度不說,還無法保證下次就能比這次好。裏面的變數太多,太浪費時間了。
姜元初向來敬業,責任心不允許她這樣離開。
之前她還處于适應階段時,狀态不怎麽樣,拖累了拍攝的進程。
巴倫性急,脾氣上來了就會大聲呵斥,罵罵咧咧。可從淩從沒有批評過她,一直都很耐心地認真指點。
那次她戳破自己會法語,捉弄了巴倫之後,三人之間仿佛有了一種默契,逐漸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時常會在收工後一起去喝點小酒,聊聊劇本。
巴倫的媽媽做得一手美味的蘋果派,他常常會帶到片場來,關懷地塞給他眼中“瘦瘦小小”的姜元初。
影片拍攝期間調換主演,在資金和拍攝時間上,劇組承擔着很大的壓力。
別人對她真心相待,她自然要投桃報李。
無論是身為一個演員的職責,還是身為朋友的情誼,她都希望能回報別人的信任。
姜元初是做一件事就要全力以赴的性格,她不想這樣直接放棄。
從淩勸說無果,只能加快準備工作,并向她保證一定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給她個交代。
特效妝化小組避開她小臂上的繃帶,在她的大臂和小腹上添了幾道逼真的“傷口”。
她這邊正畫着,道具小組和群演小組的負責人都惶恐不安地插空來道歉。
大概是被她的敬業和堅強,以及對其他工作人員的體諒所打動,他們的神色中都多了幾分尊重和真誠。
姜元初只笑着安慰他們。
她也不是真的受了傷還無所謂。
而是前世混跡過諸多片場後,她知道這種意外如果由演員自己當場糾纏起來,不但會越發鬧不清,還會直接得罪片場的工作人員。
說到底她只是個外來戶,可這些工作人員都是跟着從淩的老班底了。跟他們鬧得不愉快,極有可能會在之後被穿小鞋,讓事情更糟糕。
從淩是個靠譜的人,事情交由他出面,對雙方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姜元初站起來,準備開始拍攝。
走到了一旁角落的孟簡跟她對視了一眼,抱着她換下來的那身沾血的黑風衣,掩住了手中的一把道具刀片。
剛才在姜元初把衆人的注意力全吸引到她身上時,孟簡趁亂找了一圈,發現了這把帶有血跡的刀。
拍攝時,為了保證演員的人身安全,刀具類的道具一般是不能開刃的。
可這把刀,刃口明顯比較鋒利。咋一看不顯眼,但仔細看就能發現它并不符合道具制作的安全準則。
道具師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那就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它混了進來。
化妝師對這些不夠敏感,大範圍給群演化特效妝時又會非常忙亂,所以這種危險道具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被用到拍攝中了。
孟簡的神色沉了下去。
姜元初的武打戲太多,磕磕碰碰是難免的。跟她對戲的群演多是身材魁梧的男性,很容易掌控不住力道。
進組不到一個月,她身上就有了不少淤青。
姜元初性格要強,不願讓別人用“嬌氣脆弱的華|國女性”這種刻板印象來定位自己,從來不叫苦叫累,受傷也不抱怨。
可正常的工傷是一回事,蓄意傷害就是另一回事了,孟簡無法容忍大小姐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意外。
孟簡拿着證據,打通了季繁的電話。
又是一個鏡頭結束,只剩下最後一組了。
姜元初喘了口氣。化妝老師考慮到她受了傷,專門臨時調整,在她右手和右邊大臂都畫上了傷口,這樣她在拍攝時就可以因為“受傷”而減少右臂的活動。
武術指導也重新為她設計了動作。但打戲畢竟耗費體力,她感覺到自己繃帶下的傷口被汗液刺得更痛了。
最後一組需要吊威亞,妹妹刺殺Devil失敗,從屋頂逃離。
她的面具被一個保镖擊落,但她非常迅速地在被人看清面容前拉起了肩後的兜帽。
寬大的兜帽掩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飽滿的紅唇。
她靈活地避開對面丢來的暗器,勾唇一笑,仿佛帶出了幾分諷意。然後轉身在幾棟“高樓”上飛躍了幾次,長風衣黑色的衣角悠悠飄揚,轉瞬消失在了夜色裏。
盡管受了傷,但姜元初依然高質量地完成了工作。
剛才吊威亞時不自覺地使力,傷口又有些崩裂,衆人顧不上給她卸妝,匆忙送她去了醫院。
綿綿帶着幾個助理陪同,孟簡卻一反常态地站在原地沒動。姜元初回頭,隔着人群跟她又對視了一眼。
孟簡靜靜地看着她,姜元初就明白一定是有所發現了,沖她點了點頭,被擁簇着上了車。
姜元初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她夢到了前世,自己在片場被人打壓,帶着一身傷去了醫院。處理完傷口,她極力掩蓋好受傷的痕跡,又到病房去看望母親。
然而病床上空無一人,她才恍然想起,母親為了節省住院費,堅持要回家休養。
她确實拿不出什麽錢了。
母親病倒了,還要天天被人上門騷擾。
姜元初無奈之下在債權人的娛樂公司簽了賣身契,每一筆收入都握在對方手裏,她能拿到的只是個零頭,家裏的積蓄為了還債也早已見底。
竟然連給母親看病的錢都要縮減,痛苦啃噬着她的心,她匆匆忙忙地往家裏趕。
可跑着跑着,突然出現了很多媒體。他們推搡着她,把話筒怼到她臉上,刺目的閃光燈照得她睜不開眼。
這群黑壓壓的人影扭曲變形,聲音刺耳,尖聲問她:“請問您收到母親離世的消息了嗎?”
“你知道你媽媽今天下午過世了嗎?”
“有人爆料說是你不願付醫藥費,才拖延了你母親的病情。”
“請問你經紀人為你談下的天價片酬都去了哪裏?”
“請說一下你現在的感受。”
……
姜元初用力掙脫他們的糾纏,恍恍惚惚地發現自己又出現在醫院。她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眼前出現了母親垂在床邊的手。
母親瘦弱的身軀被壓在一塊慘白的床單下,那瘦骨嶙峋的手從布料邊緣掉出來,青白的指甲在姜元初眼前不停地搖晃。
姜元初感到一陣悲恸和心悸,她掙紮着想讓自己醒過來,離開這個夢。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她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誰抱了起來,一股混合着柑橘,香根草和海風的清新氣味包裹了她,隔開了醫院刺鼻的味道。
這種清爽又幹淨的木調香,溫柔的,淡淡的,讓人聯想到沙灘上慵懶的陽光……
是程馳野。
這款男士香水還是她為他選的……姜元初半睡半醒地想着。
她察覺到自己被放入柔軟的床鋪中,有人握住她的手,溫暖從指尖傳來。心慢慢安定下來,她再次沉沉地睡着了。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她這段時間一直積累着的疲憊,仿佛都被這踏踏實實的一覺給送走了。
姜元初拿起床頭的宣傳手冊翻了翻,發現自己在醫院附近的一家公寓式酒店裏。
昨天她處理完傷口又做了幾項檢查,在等結果時睡着了。
綿綿他們是怎麽把自己送過來的?
她渾渾噩噩間好像感覺到程馳野,是做夢了嗎?姜元初揉着額角笑了笑,走下床拉開了窗簾。
外面正是黃昏,大地披着一層暖色的橘光,正在下沉的太陽圓圓的輪廓分明,光線柔和又溫暖。
昨天她在醫院時還是淩晨,這是睡了多久……姜元初不由得有些恍惚,肚子也應景地咕咕叫了起來。
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來人發現她已經醒了,就加重了腳步。
她聞到一股白米粥的甜香味,笑着轉過身來:“綿綿你果然善解人意,我正想着喝粥……呢……”
程馳野端着托盤,面色不善,沒好氣地說:“不是你善解人意的綿貴妃,真是抱歉啊!”
“阿野!”姜元初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程馳野冷哼一聲,示意她到餐桌旁吃飯,并眼疾手快,力道輕柔地按住了她想要擡起來拉椅子的右手:“你手臂上有傷還随便亂動,不知道疼嗎?”
他替她拉開椅子,姜元初坐下來,用沒受傷的左手托着臉看他把粥和幾碟小菜擺好:“習慣性嘛,一時沒反應過來。放心,傷口沒你想象得那麽嚴重。”
程馳野把勺子塞進她的左手:“少在那裏糊弄人!你簡直比我還會折騰!害得我一路提心吊膽地趕過來,結果你倒是睡得正香。這就算了,醒過來第一句想到的也不是我。”
姜元初用左手舀了一勺粥,程馳野夾一筷子小菜放在她那勺粥上。她一口喝下去,看着他笑起來。
是程馳野做出來的味道。
程馳野見她吃的開心,搖了搖頭,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兩人一個舀,一個夾,桌上清淡的飯菜很快就見底了。
程馳野收拾好碗筷去了廚房,一邊洗碗一邊說:“你睡了一天一夜,先少吃點兒墊墊,晚會兒餓了可以再吃些宵夜。”
姜元初拖來一個矮凳坐在廚房門口,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痕,還有臉上掩不住的倦色,輕聲說道:“阿野,醒來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程馳野手上動作一頓。
他擦幹手走過來,俯身撐着膝蓋平視矮凳上的姜元初,認真地說:“這次是孟簡打了電話,下次有什麽事,我希望是你先打給我。”
姜元初心中一熱,微笑着前傾抵住他的額頭:“好。”
兩人在玫瑰色的黃昏中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
這時電話響了,是孟簡發來的消息,說兇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