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暮冬

“啊?進來說吧,冷。”,姜禾沒太理解他的意思。

沈逸沒進們,也不讓周瑜然進門。

周瑜然推了他幾下,沒推動,他愣了愣接着說:“是這樣的,逸哥租的房子剛好在你們隔壁,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折騰了很久都沒能把被子給套上,所以來請教一下你,方便的話能過去幫個忙嗎?”。

姜禾不解沈逸為什麽不讓周瑜然進門,最後是他們兩人都站在了門外。

他在她家隔壁租房子?沈逸用得着租?高興揮霍的話買整個城鄉結合部的房子都沒問題,至于?

隔壁剛好是套私人自建房,別墅級別的造型,而且是全新的,跟姜禾家這個一層平房有着天壤之別。

房主姜禾認識,因為全家久居國外,所以一直沒人住。沈逸不在自家老宅而選擇了這裏,姜禾沒問,也不是她該詢問的事。

“會的,現在就去嗎?”,她說。

沈逸說:“方便嗎?不方便的話我把被子直接抱到你家,你套好我再抱回去。”

姜禾搖了搖頭:“沒關系,去你家吧!”

短短幾天,她信這個新同桌,說不出原因。

兩家只隔了一條巷子,沒走幾步路就到了,周瑜然剛到門口就接了個電話,完了後對沈逸說:“皇太後急招,我得回去,再晚了會被淩遲處死。該買的買得差不多了,不夠的明天再買,那啥,祝你喬遷愉快!”

沈逸扔了支煙給他,自己也含了根:“謝了,錢我轉你微信上。”

“得嘞,走了。那個……姜禾同學,麻煩你多關照他一下。”

姜禾還想問該怎麽關照,周瑜然四個車轱辘已經在雪地裏飚了出去。

沈逸本來想點煙,但看了眼身旁的人,最終決定把它夾在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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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耳有個耳洞,雖然沒帶任何耳墜,可姜禾一眼就看見了。原來每個人對青春的诠釋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剛好左耳也有個耳洞,也是什麽都沒帶。

姜禾遲疑了一下,跟他進了門。四個字形容那套房子——“壕無人性”。

複試建築,偌大的空間不是用來堆砌房間,而是在美觀和排場的構造上下足了功夫,真正的房間只有一個。

一進屋就跟進了溫室似的,寒冷瞬間被隔離在那道門之外。暖得恰到好處,在這個數九隆冬的天氣裏,讓人倍感舒适。

複式樓的客廳很大,沙發和應有的家具都是新買的,不知道他們從什麽時候開始籌劃的,但短時間內能買齊那麽多東西,一句話形容——有錢能使磨推鬼!

偏生這個能使“磨推鬼”的人,不會套被罩!這就跟他數學好到人神共憤,但俄羅斯方塊卻只能堅持五分鐘一樣。再一次應正了上帝為你打開一扇門時,必定給你關上一扇窗的真理。

屋裏一塵不染,說不出名字的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在不經意間被體現得淋漓盡致,兩家又挨在一起,顯得姜禾家是地主家的柴房,而她,正是地主家的丫鬟。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拖鞋很髒,踩哪裏都不合适,整個人尴尬到了極點。

沈逸也是下晚自習才知道周瑜然把房子租在了這裏,見姜禾有些不知所措,他臉色一沉,發了條微信給周瑜然:“明天把這些東西通通搬走,去二手市場買!”

而後問:“喝水嗎?”

姜禾抿嘴笑了笑,很拘束地搖着頭:“不用了,謝謝!”

螺旋式的扶梯一直伸到二樓,唯一一間房間在靠北方向,房裏除了那張床,其他都是井然有序。

“實在不行也沒關系,我将就一晚。”,沈逸說着,自覺往邊上站去。

他應該是真的沒法将就,不然也不會大半夜去找她。

“舉手之勞。”,姜禾說着開始動手。

然而攤開被褥和被套,她……被難到了!

“目測兩米二的被褥,你買了個只有一米八的被套,怎麽塞進去?”,姜禾對身後的人說。

沈逸看了一眼風牛馬不相及的床單被罩,皺眉說:“周瑜然買的,你等一下,我重新去買。”

“快十點了,你買不着,而且沒洗過的床單被套你确定自己能入睡?”,姜禾問。

沈逸靠在窗邊似有若無地笑着,“一定要這麽了解我嗎?”

姜禾僵住,沒回他。

他像是故意的,兩雙瞳孔注視得人頭皮發麻。

沉默無言很久,姜禾說:“我買過一套,因為大了所以只用過一次,洗過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借你應付一下。”

沈逸暗黑的瞳孔依舊沒多大變化,甚至連臉部表情都沒有過多的起伏。他太善于僞裝自己,就像中午化學元素對他那樣出言不遜,他也只是一笑而過。當時換做誰可能都會拼個你死我活,但他卻可以做到全程事不關己。

“當然不介意。”,沈逸說。

于是姜禾便冒着冷風跑回家去拿四件套,沈逸沒多說,跟着她去了她家,靜靜地在門口侯着。

套被套不是件難事,但對于一個從來沒接觸過的人來說,那絕對是項累到滿頭大汗且還不一定能成功的任務。

五分鐘,姜禾只用了五分鐘就換好了床單被套。可她對自己的自告奮勇感到無地自容,因為那是套頗具少女心的四件套,清一色的龍貓圖案。

不知道沈公子睡在這樣的被子下,內心的陰影面積是多少。畢竟少女心這個東西,大部分男生很難理解。

沈逸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足足有兩米大小的龍貓,沒發表任何言論。

場面一度陷入尴尬,說話的時候沒發現,這下安靜下來,一種難以言表的氣氛瞬間蔓延開來。姜禾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的內心仿佛正在以秒表的速度跳動着。

姜禾從床上縮下地,低頭說了句:“我走了。”

她馬不停蹄下了樓,沈逸跟在她後面說:“我送你。”

姜禾始終不敢擡頭,盡可能地讓自己變得口齒清楚,她說:“就幾步路,不用送。還有,今天在食堂謝謝你為姜束着想。”

大門是密碼鎖,不但進門需要驗證,出門也需要驗證,姜禾被高科技的門鎖攔在了屋裏。

沈逸沒再靠近她,他問:“多久了,那些人無故找茬持續多久了?”

他很直接,姜禾也沒賣關子,她微微側頭,“初二吧大概,沒關系的,等長大就好了。”

沈逸擡眸:“怎麽算長大?”

姜禾回頭,笑起來嘴角兩側的梨渦特別明顯,她說:“大學?或者二十歲以後?”

沈逸看人的目光變了,聚焦的瞳孔深邃而透明。

“你……要不要試着去面對?”,他說。

姜禾:“面對什麽?”

“面對你內心的恐懼,面對那些對你不禮貌的人。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妥協和禮讓都能換來別人的退避三舍。”,沈逸靜靜地說着,聽上去是那樣沉着冷靜。

她知道他在說什麽,或者他已經從周瑜然那裏聽說了些什麽。

可是面對別人的無故挑釁,不是她願意退讓,而是她只能退讓!那天阿冰對她出言不遜,她覺得自己那時不該落荒而逃,就算當時緊急避險了,事後也應該想辦法處理這種事。

可她不是沒試過,在受到阿冰騷擾後她跟姜束說想收拾那些人,嘗試着用他們的方式解決問題。雖然阿冰重傷不是她弟所為,但姜束第二天确實打了人家。阿冰确實不敢拿沈逸如何,但他絕對敢對付姜束。

這就有了食堂那出鬧劇,化學元素是阿冰的表哥,自然會替他出頭,如果沈逸沒在,今天中午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以姜束的性格絕不會示弱,結果可能面臨被開除。這樣的惡性循環,後期或許還會有更多。

她沒有沈逸這樣聞名遠揚的身份,沒有劉晶晶那樣保駕護航的父母。所以在這些事情面前,姜禾往往是個弱者。

默不作聲別人要主動招惹,還手了人家更加要報複,她該怎麽辦?她不知道,至少十八歲的她除了以退制進,盡量不招惹,她暫時想不到別的更有效的辦法。

即使這樣想,姜禾還是很禮貌地回着沈逸:“行,我試試。”

沈逸揚眉看了她一眼,解鎖開門:“走吧,我送你。”

姜禾再三強調:“真的不用。”

他沉默了一下,點頭說:“好!”

姜禾舒了口氣,擡腳回了家。她一直在想,那晚不該回頭,或許早在那晚之前她都不該回頭。因為一回頭,總能不分天時地利人和的與某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逸含着根煙站在他的新房子前,目送着這邊,像是有意,更像是無意。房裏流出的亮光給了他絕佳的燈光效果,他就像站在舞臺中央的主角,是那樣絕代風華,是那樣桀骜不馴。

見姜禾回頭,他目光沒有半點閃躲,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一切渾然天成。姜禾收了眼角的哀傷,怕一不留心将那種負面情緒傳染給他,她破天荒地害怕那人的眼裏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她不希望他有,永遠也別有。

沈逸穿得很少,姜禾問:“怎麽不進去,不冷?”

沈逸吸了口煙,二指彈了彈煙灰,他說:“在聽雪,不冷,挺暖!”

姜禾微微一笑,轉身進了門。

整整兩個星期都在考試、總複習以及講卷子中度過,姜禾任務更重一些,連帶着補數學。

不得不承認,沈逸是個很好的講師,講課方式甚至可以自成一派。講完二次函數開始講向量,他只要求姜禾掌握淺層次的,前提是不能出錯。

姜禾有時候懷疑他是不是在文/革時期的小分隊裏當過班長,那種對事情的較真和執着叫人懷疑人生。不論多晚,做錯了一定要讓她馬上改正,真的沒有半點情面可講。

這人來到他們班,一直飽受争議。直到随堂考試成績下來後,所有人都識趣地閉上了嘴。誰都沒有想到一個高中之前長在國外的人,居然能把國內知識學到那等登峰造極的境界。

半個月的時間,慕名而來的追随者前仆後繼,他走到哪兒都不缺仰慕的目光。

周六補課不上自習,老楊踐行了他的承諾,帶全班吃火鍋。讀書人心照不宣的愛好,只要不上課幹什麽都行,停電、看電影、聚餐,當屬校園最為靓麗的一道風景線。

老楊剛入座沒多久,接了家裏的電話,說是有急事就提前走了,臨走時囑咐李飛監督全班,不準喝酒,不準喝酒,不準喝酒!

但這話一直是對牛彈琴,李飛這個班長是全年級最不像班長的班長,完全是錯開了一切好學生的優點在挑戰極限。

而他之所以當選為班長,是高二時老楊的一句反其道而行之。這就比如誰物理不好老師偏要讓他做物理科代表一樣,企圖能撥亂反正……

事實證明,奇跡發生的概率等于零。

李飛跑去前臺要來五箱啤酒,朱浩楠笑嘻嘻對沈逸說:“說好的不醉不歸。”

沈逸随手薅過一瓶,不費吹灰之力就彈開了蓋子,他舉起一整瓶酒跟朱浩楠碰杯,說:“一定!”

朱浩楠:“爽快!”

一時間,包間裏各種歡呼聲,喊酒聲,大到直接能把屋頂給掀起來。

朱浩楠算是塊難啃的骨頭,在挑釁不成反被秒殺,最後視頻還被公之于衆後,誰都覺得惡戰再所難免,他一定不會罷休。

當然以沈逸的實力,昔日班霸不是對手,但沈逸卻沒有正剛,選擇了融進這個集體,這讓很多人敬佩他的同時,不得不重新審視他這個人的處事風格,連朱浩楠都表示心服口服。

“喝!喝!喝!”

在氣氛的烘托下,班上的男生喝完了六件啤酒,後來又加了兩件。

沈逸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容不迫的神态,面對紛亂和嘈雜,他置身其中,卻又感覺置身事外。但凡有人敬酒他都陪喝,彬彬有禮坐懷不亂的樣子。在那種群魔亂舞的人堆裏,他顯得格外“冰清玉潔”。

“沈逸,我他媽水土不服就服你,真的!太他媽牛了,你……你告訴大夥兒,那麽高的樓層,那麽遠的距離,你是怎麽躍過去的?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李飛都懵了,簡直吓傻了。你真的……真的是條漢子。”,朱浩楠醉得一塌糊塗,拉着沈逸一頓唠嗑。

李飛等人吐的吐,睡的睡,倒了大片。

劉晶晶喝了不少酒,正在打電話給姜束,一直重複:“我喜歡你,姜束,你得來接我知道嗎?我真的喜歡你……我沒醉,我很清醒,我就是喜歡你,姜禾在啊,她沒喝酒,就她那酒量哪敢找死……我剛說到哪兒了?哦對,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人往往會把心事藏得很深,但只要一沾酒,不論真醉也好假醉也罷,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昭告天下,借酒壯膽,一點不假。

這時朱浩楠歪歪倒倒來到姜禾面前,他組織了半天的語言,拍了拍胸口說:“姜禾,我喜歡你,真心的,跟那些混混不一樣,我是真的喜歡你,真心的!”

姜禾扶着痛哭流涕的劉晶晶,整個人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不會回答。

“你喝醉了。”,沈逸雙手插兜來到他們面前,口齒十分清楚,聽起來沒醉。

“不,這跟醉不醉沒關系,我真的喜歡姜禾三年了,真的!這事誰也攔不住,真攔不住。”,朱浩楠繼續強調。

沈逸擡眸不語,他給朱浩楠倒了杯酒——茅臺!

“喝嗎?”,他問。

朱浩楠扮豬吃老虎,豪言壯志道:“誰不喝誰孫子!”

只是一杯,前一秒還清醒的人,下一秒重重砸在了地上,正面朝下,砸得挺重。

沈逸做出個與自己無關的手勢,慢慢悠悠品完杯中酒,擡頭對姜禾說:“一起回去?”

姜禾問他:“你沒事吧?”

沈逸笑了笑,不說話。

“我……要送劉晶晶,周瑜然電話多少,我打電話讓他來送下你。”,姜禾說。

沈逸低着頭,沉聲回了句:“嗯,我自己給他打電話,你自己路上小心。”

直到姜禾挽着劉晶晶出店門,沈逸都沒動過一下,周圍人來人往,同學們相互接送,他卻一個人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

馬路上車來車往,姜禾攔了出租車就要送劉晶晶回去,姜束匆忙趕來,隔着幾米遠也能看出他臉上的着急。

“給我吧!”,路燈下,姜束老氣橫秋,眼裏充滿了堅定。

姜禾笑了笑,把人給了他。她自己的兄弟她清楚,內心深處藏着的人,不輕易展露給別人看,甚至連當事人都不知道。

姜禾再回到飯店,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沈逸還靠在那裏,他閉着眼睛說:“你還是回來了。”

濃濃的酒味充斥着整個包間,氣氛多少有點難以言表。沈逸今晚其實喝了很多很多,姜禾在想如果她沒回來,這人會不會在這裏睡一晚。

她伸手去拉他,“走,送你回去。”

沈逸睜開眼,白色眼膜變得赤紅,一雙眼睛充血嚴重,再配上他那張臉,即便亞麻色的頭發已經被他染成了棕黑色,但這樣的眼神總能讓人望而生畏。

他又閉眼調整了一下,兩手撐着椅子站了起來,緩了一下才說:“幫我打個車,不用扶我。”

姜禾再三确認他不會摔倒,才帶頭走在了前面。

出租車上,那人仰頭睡得很安靜,看不出是個醉酒的人。

今天他們都沒穿校服,司機是個女司機,她在後視鏡裏看了他們好幾眼,笑着說:“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帥,跟個明星似的。”

姜禾張嘴又閉嘴,沒做解釋。她如果說只是朋友,這阿姨肯定不信,她如果說只是同學,這人說不定要苦口婆心教育他們一番,所以選擇閉口不言。

“年輕就是好,可以有大把時間談戀愛,盡情地享受甜美時光。每天拉你們這些小年輕,見你們一個個眼裏跟裝了蜂蜜似的,我就會忍不住感嘆起自己的青春年華,唉……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啊!”

姜禾扭頭看了眼雙目緊閉的人,一抹不應該出現的紅暈爬上臉頰,心嘆得虧這人聽不見,不然得多尴尬。

下車時姜禾要微信付款,沈逸突然遞給大媽一張紅太陽,并說:“不用找了!”

“哎喲,小夥子真大方,不過還是要找你的,賺錢不容易。”,司機大媽說着開始找他錢。

沈逸已經下了車,他再次說道:“不用找了,您說的話中聽,勞動所得。”

姜禾随之下了車,仰頭問:“你沒醉?”

路燈又壞了,沈逸走路有些不穩,他說:“醉了,真的。”

一般醉酒的人都說自己沒醉,大膽承認自己醉的人并不多見。

姜禾嘆了口氣上前挽着他胳膊,“走錯了,那是我家。”

沈逸“哦”了一聲,改變了方向。

二人走到樓下,門前的感應燈亮了,沈逸大睜着那雙漂亮眼睛,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鑰匙。”,姜禾向他伸手。

那人伸手在兜裏掏了一陣,給了她一堆東西:煙,打火機,手機,錢包……就是沒有鑰匙。

至此姜禾才相信他醉了,如果沒醉,這種舉動是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

姜禾繼續問:“密碼。”

沈逸看了她一眼,眼神極度不聚焦,迷茫得不知所措,他很認真在想,最後說了串數字:“y等于ax的平方加bx加c,括號,a不等于零,括號完。”

她心想要是把沈少爺這中二的模樣錄下來,刻成小光盤賣出去,絕對能小賺一筆。太中二了,這跟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姜禾準備帶他找家賓館應付一下,所以冒昧地翻了他錢包,裏面有張一寸正面照,是個女性,紮着兩個辮子對鏡頭笑得甜美無暇。那照片應該有些歷史了,一看就是父輩那個年代的

裏面除了銀行卡和少部分現金,沒有別的東西,她問:“你身份證呢?”

沈逸雙手擡了起來,做出個過安檢時接受搜查的動作,姜禾幾次擡手幾次放下,醞釀好久,始終下不了手。

姜禾還在想要不要把人拖回她家,那人忽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她明顯感覺到了沈逸那顆跳動的心髒,象征着生命力旺盛的心髒,這會兒正跳得很有節奏。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人防不勝防,酒精的作用讓那人的手即便在冬夜裏也非常滾燙。手忽然被他握着,姜禾像觸電一樣,全身麻得動憚不得。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跟坐電梯超重失重一樣,有那麽幾秒鐘,心沒在自己身體裏,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吓得姜禾忙把手甩開,是姜束發來的微信,他說:“孫胖子過生日,今晚我睡他家,你睡前鎖好門。”

姜禾回他:“好的,注意安全!”

這才回個消息的功夫,一擡頭,某人已經在地上刨起了雪,在沒有手套的保護下,沈逸的手像被油湯過一樣,通紅一片。

姜禾忙止住他:“你要做什麽?”

沈逸:“堆雪人。”

口齒清楚,說得一本正經。

她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寒風呼嘯,有人跟她說想堆雪人!這人真是在一本正經地搞笑,而且是用生命搞笑。

姜禾說:“冷,手凍僵了。”

她欲拉起他,卻被他強大的臂力反拽着。他蹲在地上,兩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頗有“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

姜禾如果不說點什麽,她懷疑那人能蹲到酒醒,她耐着性子點着頭:“行,我陪你堆雪人,但這樣手會凍傷,你在這裏等我,我回去拿手套。”

沈逸想了想,點頭。姜禾飛快跑回家,找了兩幅手套回到原地。沈逸果然還蹲在那裏,那張臉乖張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她自己帶了一副,遞給對方一副,但他只是拿着,拿着就拿着,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姜禾如果不說話,他應該還是能一個動作堅持到酒醒。

實在是活久見,姜禾對他豎起大拇指,“你絕了,沈同學,你真是絕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無奈之下,她手把手給他帶上了手套,淩晨十二點,在風雪中堆雪人!也真是沒誰了。

诏城每年都會下雪,所以她并不覺得稀奇,堆雪人只局限于小時候,長大了也就沒再犯傻了。按理說沈逸在京都上學,更應該司空見慣才是。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真的是無聊透頂到了難以言表的境界,讓人有點欲哭無淚。他認真的模樣讓她不敢怠慢,但凡是內心閃過絲毫的敷衍,都會覺得對不起沈逸這樣認真負責的态度。

周圍的白雪被扒拉得差不多了,他就跑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姜禾要去,他硬是不讓,不随他意他就站着,比玩123木頭人還标準,像個哨兵似的,一動不動。姜禾哭笑不得,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醉酒還能開啓這種模式?

他這樣樂此不憊地來回跑着,想不被關注都難。

見他弟n次蹲在陰暗處趕雪,姜禾終于沒忍住喊了聲:“沈逸。”

沈逸回頭,姜禾手裏的手機點了一下,照片定格在微弱的燈光下,那個人微微側頭,白雪成了他唯一的點綴和背景,天地交彙間只此一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正在蠱惑衆生。

照相的舉動,如果說成只是朋友間的互動,牽強而毫無說服力。

兩個人同時震住,沈逸愣住或許真是因為醉酒,而姜禾,清醒到糊塗,糊塗得很明白。

淩晨一點鐘,沈逸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沖這邊笑了,只不過那笑像黑夜裏綻放的昙花,迷人而又短暫。

短短一瞬間,姜禾的心情猶如在趕一趟公交車,剛跑到離它只有兩米的地方,車開走了,內心一陣沮喪,突然車在幾米處又停下,她一激動又跑了上去,可等她跑到車門前,車又開走了……

沈逸扒了堆雪過來,做成雪人的頭,姜禾按照自己的理解勾勒着雪人的嘴巴。

那人忽然開口,在離她很近的地方說:“密碼是101101。”

姜禾下意識擡頭,嘴唇擦過某人的臉……亦或是嘴,她腦中“轟隆”一聲響,被炸成一片空白,沒來得及揣摩到底碰了對方哪裏,有些冰冷,有些……柔軟……

淡淡的酒味夾雜着煙味,淡淡的燈光夾雜着暗黑的夜幕,姜禾被那雙眼睛盯得石化在原地,迷離的,恍惚的,真摯的,意味深長的,似有若無的,叫人捉摸不透的同時又生出絲絲縷縷的好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卻又沒有那個膽識。

她眼神逃避,起身飛快按了遍密碼,大門終于開了。

“進去吧,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課。”,姜禾伸手摸到開關,開了客廳的燈。

沈逸不說話,像個木樁一樣杵着,從他的神态和表情可以判斷,酒勁兒還沒過。

萬幸那樣讓人浮想聯翩的舉動沒發生在他清醒時,姜禾出門去拽他,誰曾想卻被那人拉進了懷裏。除了小時候,長這麽大第一次被異性擁入懷中,讓她覺得自己在犯罪的同時又深感忐忑,一顆心像被放在了蹦床上,四處亂撞。

姜禾正想掙脫,肩頭忽然一沉,她差點沒承受住那股重力摔個四腳朝天。

勻稱的呼吸聲告訴她,沈同學徹底睡死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微博號:燈籠紅染

小可愛們有什麽話如果這裏不好說,可以微博私信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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