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暮色
姜禾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好像是多年以後,自己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教堂裏放着舒緩的音樂,教父嘴裏念着一長串象征着純潔而永恒的誓詞……
她推門而入,正遇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新人緩緩回頭,新郎沖她禮貌一笑……沈逸一身精致的戎裝站在新娘子對面,配上那張經年不衰的臉和嘴角溢出來的笑意,歲月仿佛沒從他身上流下過半點痕跡,逆光中他顯得過分美麗。
他說:“姜禾,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別再糾纏不休了,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那冗長的聲調好似地獄裏伸出來的觸手,拽着姜禾一直往深淵裏沉,一句“放過我吧”,讓夢中的人悲痛不已,企圖掙紮束縛的牢籠,大吼一聲“根本不是這樣”……
“姜禾,姜禾,姜禾……”,耳畔頗具磁性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姜禾緩緩睜開眼睛:自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做白日夢呢?
雖然只是個夢,那種心顫的感覺久久難消,就跟真的經歷了這麽一場大變似的,讓她沉浸在悲痛中半天回不過神。
“你怎麽了,嗯?”,沈逸輕輕搖了搖了她,五指不停地順着她的發絲。
姜禾定定看着眼前的男生,眉目如畫,生得張蠱惑衆生的臉,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香氣,稍不留心就會被攝去心魂。
考慮到剛睡醒開口說話會尴尬,她拉被子捂着自己,如實道:“做了個夢,夢見你跟別人結婚了。”
被子上的人自床上彈了起來,無比堅定地說了句:“這種事的概率為零,如果概率有負的話,這将是個無窮負的值。”
姜禾沒想過一睡就睡到周六下午五點!美好的周末就這樣被睡覺給耽誤了。
不遠處電腦桌還亮着屏,屏幕上隐約是篇蓋有紅章的文,她粗略瞥了一眼,看見最開頭的大字标題:【關于雲上俱樂部董事長沈逸與王愛媛小姐是否存在男女朋友關系的申明】
“以前我總以為有些東西只要我認為不存在就行,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麽回事,別人認為也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讓我的正牌女朋友心神恍惚,所以我讓工作團隊以及律師發了這樣一個申明。”
沈逸輕聲說道。
姜禾愣愣點着頭,開心,興奮,幸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起身洗了個澡,一身的痕跡,渾身像被直流電擊中,昨夜應該算淩晨的種種歷歷在目。此地不宜久留,姜禾三下五除二出了洗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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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出來,沈公子靠在落地窗簾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打量着她,眼神樸樹迷離,異常的老謀深算。
芳姨給她準備了套衣裳,從裏到外大小款式都很合身,現在看來,不用想也知道那衣服是誰挑的……尺度拿捏得比姜禾自己還準。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對面,問:“怎麽了?這衣裳可是你買的,再醜也忍着。”
那人笑得不以為然,一副“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的神情。半天才朝她走近,“在我眼裏,你穿什麽都好看。”,說罷他俯身湊在她耳畔,溫潤的氣息遍布每個角落,“當然……不穿更好看。”
姜禾:“……”
第一次有種想把他嘴巴縫起來的沖動。
她從包裏翻出昨晚被沈逸從醫院捎回來的手機,一看有五十幾個姜束的未接電話和一二十條短信,心都提到了眼睛裏,真正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賊心虛。
她走的時候只說是去劉晶晶家複習功課,估計這會紙包不住火露餡了。
正抱着必死的心情要回電話,沈逸按着她的手,飄出句:“不用打了,我已經跟小舅子通過電話了,保證你回去一根頭發絲也不會少,我定了明天的機票……兩個人的。”
他要送自己回去,姜禾并沒推辭,心裏一暖,喃喃問道:“這邊,你父親的病……你送我回去會不會……”
昨晚聽記者們說起,只言片語中得知他父親病重的消息。
沈逸沉默了一下,吐出兩幾個字,“沒事,我會處理好。”
他不過才比自己大一歲,二十歲不到,不論經歷過什麽樣的教育,這會也還只是個備考生,可想而知身上的擔子是有多重。
“怎麽,心疼我了?那快說點好聽的。”
沈逸吊兒郎當的口氣,迫使姜禾去想他正兒八經時的模樣,也好中和一下此時此刻被“調戲”的心理。
正說着沈公子手機響了,他也沒避諱,擡手就接起,手機沒擴音勝似擴音,大喇叭似的一聲鑽天吼:“我操,沈逸你人呢?哥幾個從昨天接到你電話,淩晨三點找人一直找到現在,水都沒喝一口就剩一口氣吊着馬上就要死了,你那邊是什麽情況,找到人了嗎?”
沈逸皺眉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身旁的女朋友,咬着下嘴唇面不紅心不跳回了句:“剛找到沒多久,正準備打電話慰問你們………”
“你就扯犢子吧大孫子,友盡,友盡我跟你說。剛才我從你別墅門口遇見芳姨,一問才知道你他娘的昨晚就找到了。什麽都別說了,十頭黃金戰甲也甭想拉回我們。
你要沒精盡人亡,現在來負荊請罪,我看在咱當年在軍隊大院同穿一條褲衩的情分上賜你個流放的罪名,否則想都別想……太特媽過分了,哎我說你還記得有我們這波人昨晚為你東奔西走賣命不?幾個人淩晨四五點還在那馬路牙子上蹲守,跟個要飯的一樣……”
“不是汪洋,這事吧……”
“嘟嘟嘟……”
汪洋果斷把電話挂了,沈逸無奈地沖姜禾擺手,姜禾也是無奈一笑。一向心思缜密的沈二少,這會兒也載了跟頭。
二人窸窸窣窣下了樓,芳沈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姜禾正好餓得前胸貼後背,在盡量保持不狼吞虎咽的情況下吃得津津有味。
芳姨則是打掃着本來就一塵不染的房子,只聽她“咦”了一聲,問道:“阿逸,你昨晚是不是忘記關水,怎麽這水表忽然就飙到這個數?”
姜禾聞言,一口飯沒咽下去差點嗆死,臉紅了大半。
沈逸給她遞了杯水,和顏悅色一句:“嗯,洗澡的時候忘記關了。”
“這怎麽還能忘記呢?洗澡不都是随手就關水了嗎?不然你冒着水穿衣服啊,而且……水聲這麽大你也睡不着啊,你從小就喜歡安靜,吵一點都難入睡……”
姜禾又嗆了口水,臉更紅,不由地白了一眼旁邊的公子哥。沈逸沒招只能她盛了碗湯……
那大抵是她窘迫生涯中最無敵的一次,但也就是這種窘迫和臉紅,摻雜着濃濃的甜蜜,食之齁甜。
兩人似有若無之間的眼神碰撞,都心照不宣地清楚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這種微妙的共情,讓彼此心靈相通,心間上撲通亂跳和無法宣之于口的某些詞句,達到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最高境界。
時間過得飛快,用完飯已接近六點。姜禾恨不得按下暫停鍵,讓它流失得慢一些,至少她現在真的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去到帝都,不論是歷經歲月沉澱記載着幾千年華夏文明史的長城,還是象征着歷代帝王至高無上權利的紫荊城,她都想去一睹其卓越的風貌。只可惜……時間太短,她根本來不及。
姜禾問沈逸,畢竟汪洋他們是為了找她才這麽辛苦的,兩人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沈逸卻是沒所謂一句“不需要,上個月那幾個小子弄壞我一輛法拉利拉斐爾,我還沒跟他們算賬。”
姜禾對車一無所知,光聽法拉利拉斐爾的名字,嗯,應該是輛車的名字,而且還很昂貴。
看着車窗外閃過無數琳琅滿目的商品,以及迅速劃過眼底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姜禾失了神,她問:“我們去哪兒?”
沈逸打了個轉彎燈,“這個點國家博物館和故宮這些都不能進去了,我查了下攻略,游樂園怎麽樣?”
姜禾看他眼角流露着疲憊,很實誠說道:“其實……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坐着吹風我也願意的。”
說完她垂下了頭,肉麻得全身顫抖。明顯感覺開車的人手晃了一下,車子打了個飄。
沈逸嘴角上揚,車子搜一聲竄了出去,“行,那就帶女朋友去吹風,西北風還是東南風?”
他身上有種莫名的魔力,陽剛之氣和由內而外的荷爾蒙無處不在。咧嘴笑的時候牙齒既整齊又雪白,跟拿漂白/粉洗過似的。
他的笑容分很多種,禮貌的,陰冷的,捧場做戲的,真心誠意的。此時就是真心誠意的,眉眼裏的笑意像三月的吹風,溫暖得恰到好處,吹在心坎上直教人泛起陣陣漣漪。
姜禾抿嘴一笑,“你是東道主,聽你的。”
半個小時後,沈逸把車停在了游樂場。
他們正好趕上歡樂谷夜間開放的時間。華燈初上,光彩奪目的霓虹燈能直接把人的近視眼閃瞎,大老遠就聽見裏面人聲鼎沸。
姜禾一再強調:“你不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
沈逸把她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兜裏,頭也不回地走着,“那得看跟誰在一起。”
那天兩人風風火火,以一副不到長城非好漢的行頭進了游樂場,聽到各種尖叫聲交相輝映時,姜禾一個坐飛機都會吐的人,當場腿就軟了。
沈公子盯着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托馬斯旋轉式的過山車,饒有興趣地問,“你想玩什麽?”
姜禾很慫地縮了縮了脖子,“要不……先坐個海盜船?”
那頭不帶半分鄙視地眉眼一笑,“走着。”
于是,一船三歲以上十歲以下兒童中間突兀地坐着兩個十八九歲的大齡“兒童”,那畫風簡直堪比了不得的風景線……乍一看還以為是兩個人長心不長的智障。
伴随着歡聲笑語,姜禾略顯尴尬地下了船,主要是她最後那幾聲很不應景的尖叫讓三四歲的兒童覺得匪夷所思:這有什麽好怕的?這阿姨也太菜了吧……
沈公子憋笑吧姜禾拉到廣場中央,思去想來,“你不适合這種高危險的游戲,玩點別的吧我們。”
“高危險”幾個字徹底燃起了她內心深處的鬥志,皮笑肉不笑道:“找個地方,玩兩盤游戲?”
沈逸挑眉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找個什麽地方?玩什麽?”
半個小時之後,諾大的游樂場,輾轉過無數個商家之後,姜禾找到了家買老式游戲機的店鋪,店家翻了半天的箱子,才找到她想要的曾經五塊錢一個俄羅斯方塊游戲機。
現在竟然已經漲價到了二十!姜禾滿心吐槽無良商家,沒注意到某人的臉已經黑了。
十分鐘之後,兩人坐在路邊坐倚上,沈逸說:“要不我帶你去坐摩天輪?聽說只要是情侶都會去坐的。”
姜禾給他裝上電池,回道:“那不行,我們怎麽能千篇一律呢?得不走尋常路。”
那似曾相識的開機聲一響起,時光仿佛回到了以前,她跟姜束因為一個破游戲機,打架打得頭破血流,并向對方放着狠話“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弟弟(姐姐),你怎麽不去死……”
姜禾調了個最慢的速度遞過去,“先死的那方為輸。”
沈公子一臉“看不起誰呢”的樣子,問了句:“輸了怎麽懲罰?”
她想了想說:“輸了的人……做俯卧撐?”
那頭秒回:“我淩晨做的還不夠多?”
“…………”
姜禾嘴唇動了無數下,硬是沒罵出口,“你還說周瑜然,你遲早有一天也會死在你這張嘴巴上。”
沈逸笑得心花怒放,他言歸正傳道:“輸的人今晚給對方講故事,哄到睡着為止。”
姜禾愣了愣,暫時想不到什麽更具有建設性的懲罰,索性也就随了他。
緊接着她喊了聲“開始”,兩人分分投入戰鬥。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會好好寫完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