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條魚 叫哥哥
夜幕降臨。
寧洲穿着燕尾禮服，頭戴圓形禮帽，從王宮一處僻靜角落縱身一躍，來到城牆上方。
“領主大人，事情恐怕有些麻煩，”寧洲單膝跪地，垂着臉不敢看面前的青年，低聲說，“她跟光明使者在一起，而且她似乎跟王宮裏的侍衛相處得很好。”
青年語氣淡淡：“她跟你們處的也很好。”
“是，”寧洲微微笑着說，“她似乎很喜歡我們。”
簡昱冷淡地瞥他一眼，寧洲從善如流，立刻改口：“錯了，她是喜歡您，所以才和我們相處的好！”
簡昱面無表情，心裏卻十分受用。
接着，寧洲擔憂地說：“可是屬下聽說，她接下來要參加王宮的魔法考核，順利通過的話，會被選為光明使者。”
領主大人神色不明，遠目看向王宮某處——
那裏小卷毛忙碌了一天，正拖着沉沉的、裝滿金幣的袋子，在王宮侍衛的照顧下準備離開王宮。
“哪有一個血族會做出這種事情？”寧洲觀察着簡昱的表情，咽了咽口水，緊張說，“大人，她這是對您的背叛……”
簡昱垂着眼睑，想了想說：“她其實……”
寧洲聚精會神聽着領主大人的話，呼吸都滞住了，鬥膽指出那名少女的背叛行為，已經算是冒死進言了。
簡昱說：“她其實并不是……”
“并不是真心想要成為光明使者，對嗎？！”
寧洲激動地打斷他。
簡昱：“……”
這麽一想，寧洲豁然開朗，興奮地說：“難道說，她想打入敵人內部，犧牲自己，埋伏卧底，實際上是為我們服務？！”
簡昱神色複雜地看着寧洲，欲言又止——
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小卷毛甚至根本不是血族。
“如此說來，我實在不該懷疑她！”寧洲激動地扼腕，“我應該全力支持她，幫助她通過考核，成為一名光明使者！”
簡昱：“。”
“果然還是領主大人有遠見，早早地安排了這樣的事！寧洲自愧不如！”
不，都是你腦補的。
青年目光裏閃過一絲疑惑——
難不成小卷毛是真的想成為光明使者？
光明神有什麽好的？
有他在不行嗎？
光明神眷顧世間萬物，一視同仁，而他可以只看着小卷毛一個人啊。
青年下了城樓，穿過地鐵、穿過人群，來到酒店門口。
時間算的一分不差，侍衛伊凡開車來到酒店門口，打開車門，紳士地請甜希下車。
簡昱穿着淺色風衣，身影颀長，站在一排楓樹下，路燈照着他雪白的臉，長睫在臉頰上覆下一道扇形的影子，他正無聊地看向遠處。
華燈初上，街頭人流攢動，形形色色，各自忙着上班、下班，不少人結伴成群，準備下班後去酒吧喝幾杯。
“甜希！”一道女子的聲音引起了注意。
貴族少女白露穿着一襲白色長裙，挽着精致的皮包，笑吟吟從酒店裏走了出來，一把抱住甜希，親切地、放鞭炮一般一股腦說：“我等你好久了！你去哪了？那天在森林裏，你沒有發生什麽事吧？那只大狗狗有沒有傷害你？你來了怎麽不來找我呢？早知道我就帶你住我家了！”
甜希不高興地皺起眉頭，白露卻一把掐了下她的臉，笑着說：“幹嘛苦着臉不高興呀，既然來了這裏，我帶你到處逛逛好不好？”
“我想回去睡覺。”甜希眉頭緊皺，苦惱地看着她。
白露誇張地捂着嘴，露出了詫異的目光，驚道：“你該不會是生我的氣吧？！”
“不會吧不會吧？我昨天不過是跟你開玩笑，你不會連這種玩笑都開不了吧？”
甜希：“。”
“甜希，”白露牽着她的手，讨好地說，“別生我的氣了，我以後再也不開那種玩笑了，你不是也參加了魔法考核嗎？我們一起努力準備考核吧！”
甜希一臉麻木地看着她，對方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只想快點擺脫這個人。
侍衛伊凡在一旁彬彬有禮保持微笑，看樣子是不會出手相助……甜希一眼看到了楓樹下那道颀長的身影，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簡昱一副恰好路過的樣子，皺眉看了小卷毛一眼，看得出來她似乎有些苦惱。
也許是關于魔法考核的問題，與光明神有關……
他還聽到小卷毛說“想回去睡覺”，應該是累壞了吧。
領主大人從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但下一刻他對上了小卷毛那雙驚喜的眼神，聽到小卷毛說出口的話，青年頓時僵在原地。
“我的情人在等我……”甜希難為情地說，“麻煩您讓一下。”
白露瞪大眼睛，驚得差點咬到了自己舌頭：“情……情人？你還有情人？”
這條單純的、愚蠢的、沒見過世面的小人魚，居然還有情人？！
趁着白露失神，甜希推開她的手，噠噠地踩着小皮鞋，裙子和金色的長發飄了起來，歡快地往領主大人懷裏撲了過去。
遠處路燈照着青年的側臉，他微微轉過身去，眉宇間似有些許不耐，微風拉開他風衣衣角，剪出一道俊逸的側影——
只是一道側影，一個轉身的動作，卻看得人心神一動，恍然間還以為撞見了什麽誤入人間的精靈。
白露徹底愣住了。
難以置信！！！甜希所說的“情人”，側臉看上去竟然有些像簡昱！
小人魚段位高了，竟然玩起了“替身”的把戲！
白露滿目震驚，很快又收斂神情，等着那名長得像“簡昱”的替身情人回過頭來，端起優雅的笑容同他們招呼。
甜希穿着單薄的裙子，跑過去的時候，裙子一側的肩帶滑了下來，露出被長發半掩着的香肩，像小熊一樣沒頭沒腦地撞了過去，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仰着頭沖他笑。
簡昱皺眉看她，擡手給她整了下裙子肩帶，語氣冷淡：“笑什麽？”
“因為你好看啊！”甜希笑着說，“看到你自然就覺得歡喜！”
簡昱長睫顫了下，手裏動作微微一頓，語氣放軟了些，問道：“燕離好看麽？”
甜希認真點了點頭。
領主大人微微眯着眼，臉色沉了幾分。
原來——
這小傻子，是看誰好看就跟誰走的嗎？
“沒有你好看，”甜希費力地想了想，“他喜歡笑，你不愛笑！”
簡昱輕輕嗤笑。
他要不好看，小卷毛怎麽樂意抱他，就跟粘人的小熊一樣，時時刻刻都想抱着。
甜希高興起來，脫口就要喚他的名字：“簡……”
一根冰冷的手指抵在她唇上，領主大人垂眸看她，低聲說：“不能随意喚我名字。”
“那……”
甜希綠寶石般的眼睛眨了眨，小聲喚道：“昱昱？”
萬年冰山差點破功。
簡昱放下手，唇角牽出一絲笑，淡淡說：“叫哥哥。”
甜希張了張唇，頓住了。
簡昱揚眉看她。
少女定定地看着他，雙眸泛着霧氣，小聲問：“叫哥哥的話，還算情人嗎？”
簡昱耳根簌然紅了，喉結不明顯地滾了滾，冷笑着說：“為了拿到我的血，你可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啊？”
甜希：“哥哥。”
簡昱：“……”
“哥哥哥哥，”甜希抓着他的手，甜甜地笑着，“血，能給我嗎？”
簡昱幾乎是顫抖着、躲開她的手，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轉身就走。
甜希在後面小跑着追了上去。
兩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旁的白露一眼。
“哥哥。”
少女在後面屁颠屁颠追了一路，終于喊了他一聲。
周圍人少了很多，簡昱停下來，回頭看她一眼，帶着些許煩躁，臉頰都有些泛起紅暈。
甜希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串劣質項鏈，珠子老大一顆，中間綴着一顆水銀色的石頭雕像，下面刻着“月神”二字，雕像醜得令人發指。
少女滿臉期待地看着他，抓了抓頭發，說道：“這是我送你的，是我花了兩百個金幣，懇請王宮外面的大師賣給我的，裏面住着月神的魂魄，可以庇佑你哦！”
簡昱瞳孔微微一怔：“……”
這絕對是被騙了吧！
兩百個金幣？！換一塊石頭？！
看着簡昱垮下來的臉，甜希皺起眉頭，霧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你……不喜歡嗎？”
簡昱沉着臉，伸手接過去，放進了上衣口袋。
甜希擔憂地囑咐：“要戴在脖子上的。”
簡昱冷冷說：“戴不了，脖子會斷。”
少女驚訝地睜大眼——
對啊，她忘記考慮這個了！
月神的魂魄應該很重吧，戴在脖子上把人壓垮了可怎麽辦？！
“那邊是車庫……”甜希說，“你往那邊走幹嘛？”
簡昱沒有回答，沒多久一輛黑色的自動駕駛的車子停在了兩人面前，車門自動升起。
“帶你去商場看看，”簡昱看着她，“你應該，少說也沉睡了幾百年吧，該見見世面了，順便……”
他的眼神掃過她手裏的小布包、腳下染了泥的小黑鞋，微微停頓，朝她示意着說：“順便買點東西。”
甜希呆呆地看着他。
簡昱稍一揚眉：“還是說，你累了？”
甜希用力搖頭，又歡快地點頭，看樣子又要興奮地撲上來——
簡昱訓練有素地躲開小熊，徑直坐進車裏。
三分鐘後，車子裏各個程序都響了一遍，控制面板上各個燈都亮了一遍，發動機也響了，車子仍停在原地。
“怎麽了嗎？”甜希擔憂地看着簡昱。
“沒什麽。”簡昱額上青筋跳了跳。
破車子，到底要怎樣才肯發動？
偉大的領主大人恨不得自己飛，不用操縱這機械玩意。
但是小卷毛不行，她得坐車。
甜希看了眼操縱面板上的一個詞，突然說道：“嗨，賈維斯，我們可以走了嗎？”
發動機轉動，屏幕亮起，一道機械音響了起來：“首先，請您系好安全帶。”
甜希：“……”
簡昱：“……”
“咔擦”一聲，安全帶系好，車子終于平穩地駛了出去。
這個年代的東西，自動化的程度也太落後了叭！甜希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