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坐上家裏來接的車後,葉罄一直看着窗外,心情很好。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好幾眼,心裏有點詫異,他們這個小主人可鮮少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時候,也不知是有了什麽好消息。
不過上面的人高興,他們做事也輕松,想到之前管家吩咐的,他恭敬的道:“先生今晚回家吃飯,讓我和您說一聲。”
這可不是常有的事,兩三個月能有一次就算不錯了,葉罄聞言将視線轉了回來,挑了挑眉,問道:“有說是什麽事嗎?”
“不清楚。”司機嚴肅的回道。
葉罄也沒往心裏去,這事一轉念就跑開了去,現在在他腦海中比較重要的是晚上的某件重大事宜。
他不是一個愛自欺欺人的人,而且說實話聰明的人,無論什麽方面都會很聰明,都能領悟得很快,所以盡管在這之前,他沒有對任何一個異性或者同性産生過心動的感覺,但這并不妨礙他對鳶尾有感覺後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喜歡。
要說這喜歡是怎麽來的,一回想發現很多事情其實早就有苗頭了,好久以前,他就見不得她哭,第一次對她有印象也是她在哭,小學畢業前的拔河比賽,不就是輸了嗎,至于哭得那麽傷心嗎?看得他渾身都不自在…想來那時候她就是特別的,因為他見其他女生哭向來沒什麽感覺。
後來相熟了,他又總忍不住想逗她,就愛看她忍無可忍、從頭再忍的包子表情。
那次春游去水上樂園,看到她和孫令嘉在皮艇上挨那麽近,他在之後一氣之下當衆回許憐柟說他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說出那話的時候是什麽心情?現在想來是賭氣的成分更多吧…不過那麽窘迫的事情,他是永遠不會承認的。
再比如去年的唱歌比賽,不就是她贊了句孫令嘉唱得好,竟然能把他激到利用特權報名比賽,真是不堪回首…這算什麽?争風吃醋?!
越回想,葉罄的臉越黑,他簡直不敢相信他之前居然做過如此愚蠢的事情,而且還不止一件!
沒關系,從今晚以後,這些黑歷史都将被埋進黃土,林鳶尾将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葉罄傲嬌的想道。
司機餘光注意着小主人變化莫測的臉色,心裏感慨萬千,有錢有思想的高富帥的精神世界,是他們這些沒錢沒思想的屌絲永遠都無法理解的…
葉家的晚餐,每當男主人回來了以後都是很正式的,所謂的正式并不是說用餐規矩有很多,食不言寝不語之類的在他們家也是沒有的,而是難得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廚師會準備異常豐富的菜,像是宴請重量級來賓。
今次也不例外,葉罄每每看到這樣的陣仗都會心生疲倦,一張長桌把一家人生生的隔開在三端,再親近的話放在這裏都說不出口了。不過他不會說,因為他清楚的明白就他現在在家裏的言論地位,就算說了也沒用,大人們都還把他當孩子。
大部分的情況下,他是願意做一個乖兒子的,因為在這之前,乖一點并不會違背他自己的心意,既然如此,讨好父母後自己的日子也能更順心,讓家庭關系更協和,何樂而不為?
Advertisement
可今天,他父親在席上給他扔出了一枚炸彈,葉罄第一次未經思考,條件反射的就說了不。
“下個月送你去英國,明天準備準備,辦下護照。”葉老爹在晚飯開席後不久吩咐道。
“我不去。”
葉罄放下這話後,周圍整個兒都靜了一靜。
葉老爹怎麽都沒想到,這個在大事上從來不會打迷糊的兒子,今天竟然會和他說不!不過他沒有問葉罄為什麽,而是不緊不慢的說道:“葉罄,你懂事得早,從小就知輕重,我想你明白我不會無緣無故的做出這個決定,我給你三天時間好好考慮清楚。”
一席話下來,什麽胃口都沒了,這頓飯吃得像是上刑前的斷頭飯。
其實最了解兒子的莫過于他的爸爸,葉罄心底裏的确清楚,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忽然出國,不用猜也想得到一定是有什麽事,出于保護他的目的才會這樣,可是這時候走?為什麽偏偏是這時候?他坐在電腦前,良久都沒動一動。
那頭鳶尾早早的就開了電腦,雖然不至于把眼睛黏在屏幕上面,但至少耳朵是豎得老高的,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她就立馬神經質的掃屏幕一眼。
白天的那個吻,如果沒有後來他晚上相約的暗示,鳶尾或許還會謹慎的将它歸結于意外,可是現在呢,想想之前兩人持續升溫的感情,她想,有可能她真的等到了之前那段無法展望的愛情。那種感覺就像是全世界的煙花都在她的頭頂上絢爛的綻放着,慶賀她當初選擇了毫不後悔的堅持愛下去。
鳶尾這裏有多春花般燦爛,葉罄那兒就有多秋葉般死寂,他悄悄的隐身登陸了QQ,看到鳶尾的頭像已經亮了,他想,以前有千千萬萬次的機會,他怎麽就沒能早點認清自己的心呢?想了一會了,還是罷了,就算早,又如何?說不定面臨此刻的境況會更糟糕。
他打開了兩人的對話框,一字一句的敲下了一行字:
林鳶尾,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了,才又一字一字的删除掉,那鍵盤敲擊的聲音就這樣明晰的刻到了他心底,很多年後都未曾忘掉。少年的愛情,還沒經歷過羞澀和甜蜜,就這樣黯然退場了。
鳶尾等了好久,從開始的悸動期待,到後來的猶疑奇怪,直到最後心神不寧的時候,葉罄總算上線了。
她剛想問怎麽這麽晚,那邊就先來了消息。
【罄竹難書】:抱歉,來晚了。
鳶尾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口氣有點怪異…不過也沒放心上。
【鳶尾】:沒事~我也沒上線多久。
葉罄:說謊,你明明早就等在那了。想到待會要說的話,他覺得嗓子口有點滞澀,端起手邊的水杯就狠狠灌了好幾口水。
【罄竹難書】:今天白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什麽意思…鳶尾呆呆的看着屏幕,視線越來越模糊,心沉到了海底,被壓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不是故意的…你再也不會像這樣子親我…那之前算什麽?!是她一個人在做夢嗎?眼淚太重了,眼眶都承不住了…
她覺得她最可悲的是,就算這樣委屈,還得一邊肆意的流淚,一邊乖巧的回複。
【鳶尾】:沒事啊,這有什麽,你什麽時候開始也和我這麽客氣了?
末了還發了個吐舌的表情過去…
後來他們又胡亂聊了點什麽,鳶尾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她還能撐着應付他就不錯了…
鳶尾的不在狀态又怎麽會逃得過葉罄的眼呢?可他該怎麽說?他又能怎麽說?
我是喜歡你的,可是我要出國了。然後呢?你等我?還是我們先談着吧,能談到幾時算幾時?這樣的行為他做不出來。
在葉罄的邏輯裏,既然注定要分開了,不如理智點,這樣對她也好。
這一個夜晚,兩個人都無心睡眠,你說年輕的愛情怎麽會這麽的讓人心痛?
高二下半學期開始本來就挺忙的了,一切都在為高三做準備,每周考試都是從周一排到周五的不間斷,往往新東西都還沒學透了,就考試了,然後接着學更新的、更難的內容,最近又是臨近期末,不僅要預備期末考,會考,還有讓人頭疼的全市統考…班裏是哀嚎連連,大家都是一臉的菜色加上兩個熊貓眼。
這樣的重壓下,不但沒有讓人更加有動力,大部分人反而被折騰得對學習抱有了很大的抵觸情緒,于是相較而言,鳶尾此刻的埋頭苦讀就顯得格外的顯眼,大家嘴上不說,心裏都在嘀咕,這妞吃錯藥了吧?
只有親近她的幾個好友隐約猜到了她反常的原因,她們也只能默默在邊上給予她心靈上的支持,卻輕易不能去觸碰,那是條高壓線,一個不好就會戳到她的心傷。
鳶尾這樣發瘋般的念書,自然也把她的任課老師們驚到了,他們欣慰的同時也很為她擔心,因為經常能看到她的眼睛跟紅眼兔子似的,好像眼珠子下一刻就會掉出來一樣,不心驚都不行,于是班主任想了想還和家長溝通了下,效用卻也不是很大。這哪裏像是在讀書呀?簡直像是在搏命了…
她的這股子勁憋到所有的考試都結束了時才松懈了下來,這一松懈,就病來如山倒,大夏天的,快四十度的高燒,燒了三天反反複複的都不退,吓得她爸媽連上班都不去了,就陪着這寶貝閨女每天往返醫院和家。
醫生看症時說了一句話:“小姑娘不要心思太重了,對長身體沒有好處。”
鳶尾媽媽理所當然的就以為她那是為了高考緊張的,回去後還勸她道:“沒事的,鳶兒,考不好又怎麽了?爸媽有車有房給你預備着,怕什麽?身體是第一位的,那是革命的本錢,千萬要記住了!”
病中的鳶尾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全身骨架子都散了,只能躺在床上,什麽都不能想,一想就頭疼,偏偏吃了感冒藥後睡着了,還做起夢來,夢裏葉罄對她表白了,捏着一朵紅玫瑰,笑得陽光燦爛的,就一句:我喜歡你。真是土氣~夢裏的鳶尾想道,可她還是笑得那麽開心,兩人四目相對,傻氣的像是兩朵向日葵。
一醒來,頭痛欲裂。
謊言雖可怕,可有時候比謊言更可怕的是現實。
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清泉和澤君都先後來看過她,澤君帶來了一個消息,徹底把鳶尾驚得連話都說不出: 葉罄要出國了,就在下周。
“我看你感冒也快好了,後天他的踐行你要不也來下吧?”澤君說道。
鳶尾止不住狠狠的咳了一陣,臉上浮現出病态的暈紅,看得澤君皺起了眉頭,“算了算了,你還是別去了,別好不容易好起來了,又來個反複,那會兒說不定就得肺炎了。”
“我想想,我想一想,明天給你回複。”鳶尾輕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