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審判 (1)

十天之後,飛船終于抵達前哨德塔諾星球,在這顆星上面,伍星雲會做短暫的歇息,然後搭乘聯邦的民用飛船前去審判大廳。

德塔諾星球是伍星雲出嫁前呆過的地方,文諾的駐地所在,伍星雲就是第一次在這裏遇到歐陽流的。當時誰也沒想到,竟然後續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

當伍星雲再次來到當年住過的地方時,他發現文諾的住處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但他隔壁的歐陽流卻換成了另外一名帶眼鏡的文職軍官。

雙方打了招呼以後,伍星雲就在文諾的帶領下來到了住宿的地方。卧室依舊是一整排高低床,伍星雲的床鋪沒有任何變化,還是第一排的上鋪,甚至連他的物品箱都在原來的位置。

伍星雲将自己的東西全部弄好,并且整理幹淨後,就到了休息的時間,他上床前文諾對他說“我電腦裏有聯邦搜集的夜碎空的資料,地址是老地方。整個聯邦你是跟他接觸最多的人,你有時間的時候看看這些資料,有什麽不對幫着維護一下。”

伍星雲就準備下床去書房維護資料,文諾接着說:“也不着急馬上就要做,反正你以後都會呆在聯邦,時間有很長。”

伍星雲就又躺在了床上,卻發現自己又失眠了,他覺得最近失眠的次數越來越多,對于一個士兵來說,這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害怕打擾到文諾休息,在上面也不敢翻身,只是睜着眼睛看天花板,結果看了一會兒後,睡意全無,他幹脆爬起來,到文諾的書房,打開他的電腦,找到了存放夜碎空資料的文件夾,開始看那些資料。

偌大的書房中只有伍星雲一個人,他将全息投影儀打開,夜碎空的虛拟畫像立刻呈現在他面前,由光影組成的黑發男人冷漠肅殺,神情甚至有些猙獰,而且,有些細節還弄錯了。比如——夜碎空是雙眼皮,但是這個畫像上,為了突出其嗜血的氣質,給弄成了單眼皮。

伍星雲不由地伸出手,觸摸了虛拟屏幕上的修改按鈕,把樣子改的更加接近夜碎空本人一點。

然後他又開始翻看夜碎空的資料,靜靜的夜中,他發現自己看到夜碎空三個字的時候,心就平靜了下來。

聯邦對于夜魔軍內部的描述也有些地方不對,伍星雲幾乎是無意識的修改着這些錯漏。

比如夜碎空的武力研究,他的人格分析,以及相應的其它變異人的資料。

當伍星雲修改完這些後,他看到資料的最後一頁還有《我對夜碎空的認識》,于是伍星雲開始寫下自己對夜碎空的認識。

從兩人最開始見面,到一系列交涉,然後是婚禮上的夜碎空反常的表現,以及新婚之夜,他所暴露出來的那些弱點。

伍星雲寫着寫着,這些東西就成了他的回憶錄,他幾乎是事無巨細的回憶着關于夜碎空的一切,甚至連他進食的次數,喜好的顏色,以及最近這些天出現的方式,都沒有漏下。

Advertisement

“夜碎空是一個……絕望之時會毀滅一切的人。”伍星雲寫下自己的分析,“婚禮的時候他認為自己必死,并不是去積極尋找救治的方法,而是設計了一個套一個的圈套,甚至不惜讓所有變異人都卷進戰争,來毀滅這一切。”

寫到這裏的時候,伍星雲忽然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自己寫的東西,甚至還有關于夜碎空的舊情人的事情,那些都是聯邦所不知道的事情。

“這算不算是出賣了他?”伍星雲面對着屏幕發呆,“至少那個時候,他對我是很信任的,我甚至還見過他父母的照片……”

伍星雲發呆半晌,然後手動将這一部分删除了。

他過了一會兒,又寫下自己的判斷:“夜碎空不是一個喜歡感情外露的人,他很善于隐瞞,他當時受傷快死,卻連他最親近的變異人都不知道,他非常懂得僞裝,永遠不要輕易的相信他,聯邦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和自己的士兵。”

當伍星雲寫下這一段的時候,又覺得最後一句話似乎在指責上級的錯誤命令,他又把這一段給删除了。

最後,他就這樣删删改改,等他終于覺得疲倦了的時候,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屏幕上,那一頁《我對夜碎空的認識》沒有填一個字,他覺得自己寫的每一個字都不妥當,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寫。

整個夜晚,他塗塗改改的對夜碎空資料的補充,保留下來的只有虛拟畫像中的那個雙眼皮。

當伍星雲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面前的電腦已經關掉了,而文諾正站在窗戶邊上抽煙,淡淡的煙味飄過來,讓伍星雲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連長……哦,不,文将軍,你什麽時候過來的?”伍星雲從書桌旁站起,感到有些惶恐。

文諾吐出一個煙圈:“我一直在你身後,只是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發現而已。”

伍星雲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很擔心自己昨天晚上寫的那些內容被文諾看到了,但他也不敢問,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優秀的士兵,某些立場似乎開始動搖了。

文諾吸完了煙,然後将雙手插在兜裏,看着窗外,對伍星雲說:“有些事情過去了就不用想它了,資料以後有的是時間補充完整,不急在這一時。不過……同情敵人對你沒什麽好處,別忘了歐陽流。”

伍星雲感到渾身一個寒噤,他雙腿一個立正,大聲回答:“是!”

但是在他回答“是”的時候,他心中卻有着一個聲音在質問自己:我真的在同情敵人嗎?我竟然,在同情敵人嗎?

伍星雲的這些疑問沒有答案,他也不願意去思考過于複雜的問題,他已經回到聯邦,這些事情,交給上級去思考就好,他只需要做一名服從命令的士兵,做一名勇往無畏的士兵就好。

剩下來的時間兩人沒有再去讨論關于夜碎空的事情,而是在積極準備參加庭審,第三天的時候,兩人已經全部準備妥當,當天晚上搭乘飛船前去審判大廳,在進過一夜航行後,第二天早上,兩人就抵達了聯邦的審判星球,傳說中的六芒星。

這顆行星有着六顆恒信環繞,每一個角落都會被陽光所照亮,因為其從無黑暗,所以這顆星就被用來做審判星球,象征着光明和正義。而這顆行星也被命名為六芒星。

伍星雲抵達六芒星的時候,發現這顆星上面到處是各地趕來的記者,和一些維護秩序的軍隊。

這些記者中,甚至還有夜魔軍的記者——是由投靠了夜碎空的普通人充當的。

看來這場審判結果,整個銀河系的敵我雙方,都很關注。

當伍星雲出現的時候,很多記者都認出了他,于是大家開始紛紛的擠到前面來,維持秩序的士兵們只能夠用身體組成肉牆來隔離這些瘋狂的記者。

有的記者在高聲詢問:“士官長,請問你對這次庭審有什麽看法?”

“請問您知道夜魔對這次審判的真實看法麽?”

“您不是正在新婚嗎?突然返航是否意味着雙方關系的破裂?”

“聽說此次的被害人歐陽流和您争奪夜魔,是真的嗎?”

“有人說歐陽流是小三,您怎麽看?”

伍星雲第一次面對這麽多質問,他腦袋有些發懵,甚至還準備回答那些瘋狂的來自各種媒體報刊的記者,但文諾将他拉走了,在他耳邊低聲說:“不要理會這些人,你說一句,他們就會展開上百句聯想。”

伍星雲立刻打消了辯解的想法,但他的目光仍舊有些東張西望的苗頭。

文諾立刻提醒他:“從現在開始,你要進入備戰狀态,不要東張西望,只目視前方,別忘了我們練習的東西。”

伍星雲立刻雙目正視前方,用齊步走的姿勢和文諾一起走進了審判庭。

審判庭足足可以容納上萬人,高高的穹頂雕刻着繁複的花紋,恒星的光芒從穹頂的天花板漏下,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子。

大法官坐在高高的主席臺上,他左右兩邊分別坐着陪審的法官,法官席的右邊是足足十名記錄員,左邊則是由上百人組成的陪審團。

這些法庭人員全部穿着黑色的長袍,神情肅穆,法庭中央是此次的被告人史飛,四周都有着憲兵把守,庭審席上也已經坐滿了人,那些都是聯邦有頭有腦的人物。

整個大廳光線充足,沒有任何人造的照明設施,但氣氛肅穆,巨大的建築使得人一望而生出威嚴的感覺,每一個進入大廳的人,都不由的感受到了這種氣氛,沒有人敢在這裏放肆。

伍星雲一開始只是在等候廳等候者,并且觀看屏幕上的審判直播。

屏幕上的史飛看起來神采奕奕,精力非常充沛,雖然站在被告席上,卻沒有半點頹喪的神色;原告席上的人有些出乎伍星雲的預料,他一直以為原告會是副總統歐陽封,但實際上那個席位上所站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政府官員而已。歐陽封坐在聽審席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審判。

審判已經持續了數月,如今是最後一場庭審了,在法官宣讀了史飛的罪名之後,便例行公事的詢問:“被告是否認罪?”

史飛當然回答不認罪,其律師在法官的要求下,聲明自己還有最後一位證人。

法官敲響自己的審判錘:“請證人伍星雲上庭。”

伍星雲回頭看了文諾一眼,文諾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我在聽審席上,會坐在你對面,能夠随時讓你看到,一切都會沒事的!”

伍星雲點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拉開等候室的門,從通道走過。

伍星雲的腳步不緊不慢,他記得之前的準備,走的昂首挺胸,面不改色,他的通道要穿過聽審席,他盡量目不斜視。但他的餘光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背影身穿着灰色的西裝,短碎發,白色的襯衣後領,和在座的所有人的打扮沒有什麽不同。

但伍星雲卻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個背影,是夜碎空的背影。

當伍星雲有了這個認知後,他馬上又在心中否決了這個想法。或許只是巧合,又或者是自己的錯覺。

夜碎空現在應該在源星,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而且,夜碎空那一頭如同墨玉般的長發,怎麽會忽然剪掉呢?

伍星雲在路過那個背影的時候,甚至想要回頭看一看那人的正面,但他始終記得文諾“不要東張西望”的交代,他目不斜視的朝前走着,來到了證人席上。

疑似夜碎空的人的座位在證人席的背面,伍星雲不可能去回頭求證對方的真實身份,他很快就将這一個小小的疑惑,丢在腦後,平視着前方。

文諾果然如他所說,所在伍星雲最容易看到的位置,此刻文諾對着伍星雲露出了一個微笑,并且朝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別怕,你是最好的!”文諾做了一個口型。

伍星雲亦沖着他點了點頭,開始接受整個庭審。

在例行的對着聯邦旗幟發誓自己所說的一切屬實之後,對伍星雲的盤問正式開始了。

法官坐在搞搞的主席臺上,居高臨夏,不帶一絲感情的問道:“證人,請你詳細描述歐陽流上尉死亡的情況。”

伍星雲的聲音不太大,一開始說的還有些結結巴巴,等到他說到經過三個月的航行,終于抵達源星,卻看到夜碎空和歐陽流一起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之前所不曾知道的新材料!

然而,之後的事情發展,更加誇張,簡直讓大家匪夷所思。直到伍星雲說到歐陽流企圖偷走飛船,自己一再警告對方卻依舊不肯放下武器,最後被擊斃的時候,所有人都還在震驚中。

甚至有些人還看向坐在聽審席上的歐陽封,目光中的詢問和質疑已經非常明顯。

但歐陽封所找的律師及時的向法官請求:“法官大人,我想要問原告證人幾個問題,可以嗎?”

法官聲音還是很冷清:“可以。”

律師來到了伍星雲面前,将伍星雲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他猛然伸出雙手,撐在伍星雲的證人桌上,疾聲質問:“當你看到歐陽流和夜魔一起出現的時候,你為什麽感到憤怒,是因為他和敵人一起出現,還是因為他搶了你的丈夫?”

伍星雲一下子懵了,他不自禁的朝着文諾看去,兩人之前排練的時候,可沒有這個練習。

“你在看什麽?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士官,你是否嫉妒歐陽流上尉和你的未婚夫關系親密?”

“沒有!”伍星雲本能的反駁,“我嫉妒他幹什麽,我一點都不想……”他本來想要說自己一點都不想嫁給夜碎空,但馬上就意識到這樣說等于當衆反對上級的決定,于是他不知道該怎麽措辭了。

律師盯着伍星雲,步步緊逼:“你為什麽不敢回答?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說中了你的心裏話?”

随即,律師轉身,朝着陪審團的衆人聲情并茂的演說。

“大家都看到了,士官伍星雲作為和親人選,處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嫉妒,所以強迫上尉歐陽流進行了心理測試,或者說,根本沒有心理測試,他只是自己随意亂編造,給殺害聯邦上尉找的一個借口罷了!”

然後,聯邦的播放屏幕上,就顯示出了當初的視屏記錄,律師用激光教鞭指着歐陽流的神情:“上尉明顯是被逼迫的做出這種測試,他被人用槍脅迫,在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他不得已屈服了,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隊伍中,竟然有人這麽卑鄙無恥,篡改他的心理記錄。他更加無法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夜碎空出賣,落入了別有用心的人的手中!”

“上尉歐陽流是被冤枉的,看,伍星雲一開始并沒有打算殺死他,但為什麽卻在新婚之夜改變了想法?我可以假設他是在嫉妒嗎?或者,他這是有目的的行動,只是因為收到了某些人的指示?”律師說道這裏,看向被告席的史飛:“史元帥,你是否指示過伍星雲,殺死歐陽流上尉?!”

史飛一張臉氣的通紅,這個問題他被問過很多遍了,但每一次被問道,他都依舊很憤怒:“放屁!老子為什麽要殺害歐陽流?不,這種混蛋,老子直接就會一槍斃了!”

史飛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一陣噓唏,他的憤怒給了對方律師很好的把柄。

律師很優雅的轉向法官,随即用着義憤填膺的口氣說:“根據我方最新得到的情報,歐陽流上尉之所以被害,是因為他得知了史飛和夜魔勾結的內幕,所以,才會被史飛的代言人伍星雲擊斃!大家想想看,一個一心愛着夜碎空的士兵,一個嫉妒上尉歐陽流的士兵,在新婚之夜不去洞房,卻跑去殺人,是什麽樣的動力促使他這樣做?是什麽樣的念頭,會讓他放棄了期待已久的洞房而去殺人?除了被人指使,還能夠是什麽!”

說完這些話,律師又揚了揚手中的東西,更加正義凜然的說:“這裏,我手中,有着夜魔給史飛的親筆信,上面詳細的提到了史飛加入夜魔軍之後會受到的待遇,和各項如何投敵的細節。史元帥,你是否承認,這是夜碎空寫給你的信?”

史飛聲音憤然:“是他寫給我的,那又……”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律師打斷:“那你為什麽沒有馬上向聯邦報備?你是否已經對夜碎空開出的條件動心,是否已經何其勾結上了,是否……”

史飛異常憤怒,他近乎咆哮的打斷律師的話:“是否你娘!這種東西一看就是無聊的信,我認為沒有必要上報,老子當時一天可以收到上百封這種東西,每一封都要上報,老子還打不打仗了?你這個腦袋長蛆的混蛋……”

律師歪着腦袋看史飛,啧啧的搖頭嘆息:“史元帥,請注意您的用詞,在法庭上依舊這麽嚣張的進行人身攻擊,是否有藐視法庭法官的意思?”說完這句話,律師轉身對法官鞠躬,“法官大人,我申請讓史飛元帥禁言十分鐘,我擔心他過于激動,開啓辱罵衆人的模式,弄得今天又要休庭。”

律師這句略微俏皮的話一說,弄得大半人都笑了起來,法官點頭,看向史飛:“被告人禁言十分鐘,不得說話!”

一層帶着淡綠色光線的透明罩把史飛罩了起來,做了聲波隔離,史飛憤怒的在裏面大喊大罵,但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在說什麽了。

律師臉上帶着勝利的笑意,又把攻擊目标轉向了伍星雲。

伍星雲有點害怕,他內心直打突突,不由得又看向了文諾。

文諾依舊是對着他微笑,這給了伍星雲一些信心,他深吸一口氣。

律師開始了無休止的盤問:“你為什麽在得知夜魔快死的時候,不殺了他?”

伍星雲聲音平靜:“因為他死了雙方會再次開戰,我不希望再打起來。”

“為什麽你救了敵人,卻殺害了自己人?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其實已經投靠了夜魔?”

“我沒有”

“你是否已經愛上了夜碎空,所以才替他辦事?”

“不是這樣的”

“你在殺害了上尉之後,難道沒有一點內疚嗎?”

“我很內疚,我還難過了一段時間。”

“你是在為你的謀殺而難過嗎?你如果內疚難過,為什麽要殺他,我是否可以就此認定你是一個虛僞的不誠實的人?我是否可以進一步懷疑你的供詞其實都是虛假的謊話?”

伍星雲有點着急,他結巴了:“我……我沒有說謊!”

“你憑什麽認定歐陽流叛國?有效的證據你有嗎?”

“我……”伍星雲有點卡詞,他被律師給威懾住了。

“你當初為什麽沒有在歐陽流上飛船之前就阻止他,而是等待其上了飛船之後才射殺他?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樣做,是故意謀殺嗎?”

“不是,不是的!”

“你口口聲聲污蔑歐陽流上尉叛國,卻拿不出有利證據,我是否可以認為,你是做賊心虛,賊喊捉賊?”

“我沒有!我沒有心……心虛!”

伍星雲的聲音有點結巴,口氣中還有着一絲膽怯,他的确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哪怕是文諾和他演習過在多次,他也很難面對張牙舞爪的律師。

他只能夠保持自己不要罵人,不要人身攻擊。

但說出來的辯解詞很多還沒開口就被律師打斷了,整個談話完全被律師牽着走。

伍星雲的腦袋上開始冒汗了,但他不知道該怎麽扭轉這種局面。

律師朝着伍星雲輕蔑的笑了一下,放過了有些招架不住的伍星雲,轉而向陪審團開口:“這位傳說中的證人,除了他自己的一些臆想和信口開河以外,根本拿不出有利的物證,并且,鑒于他和夜碎空的特殊關系,我請求取消他作為證人的資格!”

陪審團開始互相私下議論起來,律師臉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卻就在這個時候,伍星雲開口了。他看見文諾對自己做出的一個手勢,這是兩人在練習的時候所商量的暗號。

伍星雲不再膽怯和手足無措,他聲音有些大:“我有證據!”

律師有些意外的回過頭:“對不起,鑒于您和夜碎空的特殊關系,您的一面之詞恐怕難以作證。”

伍星雲很出乎意料的發現,律師這句話正好是他所演習過的內容,于是他聲音平靜,開啓了背書模式:“我有充分的物證。當時我發現歐陽流不見了,飛船也不見了,普通的作戰服我沒辦法穿,所以穿的是幽靈鎖兵的作戰服。我之所以沒有在發現歐陽流之後立即将其抓捕,是因為我聽到了他和夜碎空的一段對話。這段對話當時被作戰服的錄制系統錄制了下來,現在請求法庭當衆播放。”

律師一愣,聽審席上的歐陽封也是一愣。顯然,所有人都不曾料到,伍星雲居然将其錄了下來。

但律師馬上說:“很難說這段錄像沒有經過删改,你擁有足夠的時間,而且和夜碎空的關系……”

律師的這句話又是當初演習過的內容,于是伍星雲在合适的時間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開始背誦模式:“幽靈鎖兵的防護系統人盡皆知,這是軍部最高級的兵種,他的記錄是否被取出來過,軍部派人一檢測就知道。律師不用擔心我做僞,當然我不會對您的話做最大惡意的揣測,因為我知道您并不了解這些,因為……您只是一個律師,而不是一個軍人,也從未上戰場殺過半個敵人。”

律師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伍星雲,先前的一系列交手中,他自信已經很了解這個小兵很笨拙,根本不會跟人争辯,簡直是他遇到過的最弱的對手,但他沒想到這個小兵怎麽忽然言辭變得鋒利起來。

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聲。

而伍星雲則在這個時候又看向文諾,文諾對他微微笑了笑,點頭表示伍星雲背詞成功。

伍星雲當初的作戰服很快被呈上,在經過專業人員檢驗後,證明其錄制內容從未被取出或删改過。

然後,整個法庭的大屏幕開始播放了。

巨大的屏幕上,傳來歐陽流的聲音。

“魔尊大人,我一直很愛慕您,為了您,我什麽都願意做……”

一片噓唏之聲響起。

緊跟着,巨大屏幕上出現了夜碎空的背影,夜碎空的聲音很懶散,但每一個字都非常清楚:“怎麽會忘記你呢,我一直惦記着你,不然也不會派人幫你把飛船偷出來了。”

“我放棄新婚之夜在這裏等你,就是擔心你。”

又是一片唏噓聲響起。

“魔尊大人,從小看到您的故事後,您就是我心中唯一的那個人了。聯邦的人死在您的手下,是他們活該。我願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您,不求別的,只求您能夠多看我一眼……”

噓唏聲中夾雜了幾聲咒罵,隐隐約約有着“叛徒!”“賣國賊”之類的字眼傳入了歐陽封的耳朵,坐在聽審席上的歐陽封臉上黑雲籠罩,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居然……這麽愚蠢就算了,還被人抓到把柄給當場錄下來,現在又全星系播放。

但是,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後面。

歐陽流竟然開始寬衣解帶,并且聲音都帶着顫抖起來:“只是一個晚上罷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您,您如果想要知道那個最大的秘密,只是一個晚上就可以了。”

“魔尊大人,您不是說過,您喜歡我的麽?”

“我将一切都出賣給了您,我的唯一的依靠,只有您了……”

歐陽流的身體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伍星雲果然沒有改動過,所以,屏幕上的某些重要部位沒有任何遮掩和馬賽克,一切都慘不忍睹。

“我操!”

“狗日的!真丢臉!”

咒罵聲已經是此起彼伏了,歐陽封這個時候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但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鑽了地洞,那就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他必須趕快想辦法,在這種最劣勢的局面中,挽回自己的形象。

他準備來一個當衆演講,痛陳自己管教不利,順帶再給史飛抹點黑。

但還沒等他想好要說什麽,伍星雲開口了。

他很緊張,非常緊張,所以之前背好的一些話也不是很順溜。

“夜碎空……空……的感知很……很敏銳,我只能夠保持自己不被他發現。所以……所以我沒有立刻勸阻歐陽流上尉犯下錯誤。”

律師已經被剛剛的那一系列略微香豔且腦殘的視頻給震驚了,他大腦還有點短路,沒反應過來:“夜碎空已經快死了,他的感知根本沒那麽敏銳,士官你是否故意的%……”

律師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史飛怒罵了。

史飛的禁言十分鐘時間終于到了,他一開口就是怒罵律師:“你腦子有毛病啊?那個時候誰他媽知道夜碎空快死了!你這麽厲害能夠未蔔先知,怎麽不過去射殺夜碎空當英雄啊?你他娘的腦袋被屎糊住了吧!”

然後,史飛又被禁言了……

伍星雲并沒有再去看律師,他看向了陪審團,剛剛文諾給他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現在是争取陪審團同情的打好時機。

伍星雲聲音有些澀澀的,他緊張之下又有點忘詞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的确不知道夜碎空的真實情況……但不止我不知道,聯邦的所有人都被他騙了!我從沒想過要嫁給夜碎空,嫁給我的敵人。作為一個士兵,不能夠在戰場上保衛自己的國家,卻要被迫用這種方式,這是我的恥辱。”

伍星雲的話開始順溜了起來,漸漸的進入了狀态,手上的動作也配合了起來。

“但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恥辱,也是聯邦的恥辱,整個軍隊的恥辱!”

他的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緊緊的握住:“敵人的虛張聲勢,就能夠讓我們膽戰心驚,為什麽?因為他強大嗎?因為他可怕嗎?不,是因為我們的懦弱!我們害怕和他交手,我們怕他!所以我們不敢正視他的陰謀,不敢正視他的僞裝,甚至不敢正視他的虛弱;我們寧願把一切錯誤都推給自己人,也不敢說他半句不是!”

伍星雲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很自然的就聯想到自己在夜碎空那裏受的一些氣,他想到一開始那些委曲求全,不敢和夜碎空過于争辯,最後好不容易雄起一次,和夜碎空吵架卻被趕走的事情,更加的憤怒,不光光是對于聯邦軟弱的憤怒,更是對于自己的憤怒。

“變異人人口少,消滅一個就死一個;而我們聯邦,是打不死的,死了一個,還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最後的勝利必将是我們,但卻有些人,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和別有用心的目的,要颠倒黑白是非。在夜碎空本來已經陷入絕境的情況下提出議和,給了敵人喘息之機,這是什麽做法?數年來的戰争,不思國仇家恨,卻用着和親這種屈辱的手段來換取根本不存在的和平,這到底是什麽用心?戰鬥英雄被賣給敵人,一直領導抗戰的元帥被冠上謀反的罪名,為聯邦效力的忠誠衛士成了罪人;那些出賣聯邦的人,卻被颠倒成為了英雄。在這個被六顆恒星照耀,從未有過黑暗的地方,絕對不允許這種颠倒黑白是非的行為。”

“當真正做出貢獻的人被污蔑,被丢入大牢,還有誰會願意為了保衛聯邦而付出,而犧牲?當賣國賊都成了英雄,成了被人敬仰的人物,還有誰會為聯邦效力?沒錯,人類自古以來,都不缺乏這些卑鄙的小人,他們為了自己的私欲,某種目的而破壞着信仰、公平、正義。但是我們不會允許這些人的存在。因為,放任他們來傷害自己的英雄,最終只會使聯邦走向滅亡!”

“我之所以來作證,不是為了要扳倒誰,更不是為了要給誰難看,我只是為了,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不想看到我們的敵人,在陰影中開心的大笑,而我們的朋友,卻在光明之下痛哭!”

“陪審團,各位法官,我相信你們對于聯邦也出自最真誠的熱愛,我相信,有些陰謀詭計,只不過是跳梁小醜伎倆,在事實面前,在光明面前,所有人都會有他自己內心的審判。即便是不能,但歷史也會對今天,做出正确的審判。”

“我們已經被夜碎空騙過一次,失去了打敗他的絕佳機會,但不容再被欺騙第二次。”

“聯邦必勝!”

“最後,我愛聯邦,我相信所有人和我一樣,也愛她,不容任何人背叛她。背叛她出賣她的人,必将遭受審判,不論是法庭的審判,還是歷史的審判!”

“我的話說完了。”伍星雲朝着衆人鞠躬,作為自己演講的結束。

這段話他在文諾的指導下已經背過上百遍,說起來順溜無比,眼神,動作,神态,都對着鏡子練習過無數次,當他這句話說完的時候,聽審席立刻爆發了熱烈的掌聲,陪審團面面相觑,法官連敲了三次錘子,所有人才安靜下來。

法官開口:“現在,暫時休庭,審判結果會随後……”

法官的話尚未說完,聽審席中便有一人站起了起來,他拿過放在最前排的麥,義正言辭的說:“我有錯!我要向所有聯邦的人民道歉!歐陽流這種賣國行為,是所有人所不恥的!怪我沒有好好的教育他,在他成年之後又因為工作太忙而管教疏忽。是我對不起大家……”

說着,歐陽封朝着衆人深深鞠躬。

“我請求法官大人一定要重判歐陽流,不要因為我的原因而給他留有任何情面。歐陽流這種無恥的人,要被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我僅代表歐陽家族宣布,将這個人開除族籍,他不配姓歐陽!我代表歐陽家族向所有被歐陽流傷害的人道歉,對不起,我因為工作忙碌而忽略了對子女的教育,我接受聯邦人民的譴責,我對此表示最大的痛心。”

說道這裏,歐陽封朝着伍星雲鞠躬:“士官長,對于歐陽流給您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