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喬安暮和陸知希趕到候機室,美國專家已經等了她們好一會兒。

“十分抱歉,路上有點塞車,所以來遲了。”陸知希一邊喘着氣,一邊用英文跟他解釋。

專家先是看了眼喬安暮身邊的導盲犬,而後才站起來與陸知希說:“沒關系。你知道的,你們不來我也一樣要在這兒等轉機。”

美國人一向注重時間觀念,若非他去的地方沒有到美國的直達航班,他大概也不會在這裏停留。

“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專家目光落在喬安暮身上,他見過很多雙目失明的病人,但沒有一個像她這般,見到他這個赫赫有名的醫者,還能不急不緩,面無波瀾。

如果不是對自己的病情徹底絕望,那就是見慣了風浪,早已心境平和了。

專家覺着這女孩應該屬于第二種……他看喬安暮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贊賞。

陸知希點頭,飛快地跟專家說明情況,“是這樣的,她四年前出了一場車禍,醒後沒多久就失明了。醫院檢查說她得的是青光眼,但因為發現的太晚,已經沒有做手術的必要,所以這些年一直在用藥物治療,不過都沒有多大成效。”

“陸小姐,你的英文真好。”專家見陸知希說的一口流利的英文,連專業名詞也不含糊,不禁開口贊嘆道。

陸知希赧然地摸了摸腦袋:“沒有,您過獎了。我是因為之前在美國待過一段時間,恰巧學過一些口語。若真要說英文,她比我強多了。”

她指了指喬安暮,喬安暮是醫科大學語言系畢業的學生,與陸知希這個半路出家卻說得一口流利英文的人沒法比,她笑了笑,說:“她是在跟您開玩笑的。”

專家目光在兩個女孩身上打轉兒,最後豎起了大拇指,“你們都很棒。”

寒暄過後,他帶喬安暮去了機場的一間休息室,拿出随身攜帶的醫學器材,簡單為她做了檢查。

“喬小姐,你的情況跟我之前看過的一個病人有些相似。”他收好器材,與喬安暮說,“你們都是突然失明,之前沒有任何預兆。”

“那他最後有沒有醫好?”陸知希眼裏閃着亮光,迫不及待地問道。

專家搖搖頭,“目前還在治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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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希眼裏的亮光暗了下去,“這樣啊。那您覺得她的眼睛還有可能複明嗎?”

“這個不好說。”專家拉上背包的拉鏈,“這樣吧,等我回美國翻看一下他的治療方案,之後再給你們答複。”

讓陸知希留個E-MAIL給他,陸知希正要寫給他,喬安暮說:“寫我的吧。”

陸知希是個公衆人物,萬一郵箱不小心洩露,可能會給她造成麻煩。

“你眼睛又看不到,怎麽上網?”

喬安暮說:“一會兒我把賬號密碼給你,你有時間上去确認一下就好。”

陸知希見她堅持,也沒多說什麽,拿出一張紙,寫了喬安暮的郵箱,遞給專家,“那就勞煩您多費心了。”

專家接過順手塞進了西裝暗格裏,“不客氣。”

兩人送他去了安檢口,回來的時候,陸知希顯得有點沮喪:“我還以為他能給你個準确的答複,沒想到還是跟其他醫生一樣模棱兩可……”

“安安,你放心,我一定讓我哥多幫我盯着他,讓他早日找出适合你的治療方案。”

“知希,謝謝你。”喬安暮握着她的手,真誠地說,“其實都這麽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也只有你還會為了我到處想辦法。”

“我們之間還談什麽謝不謝的。”陸知希不在意地幫她把散落下來的碎發撥到腦後,“當年要不是你把名額讓給了我,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喬安暮早就忘了。

“知希,那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跟我沒有關系。而且我本來就沒打算要走娛樂圈這條路。”

當年喬安暮還在讀高中,因為鋼琴彈得好,被一家娛樂公司選中,說要與她簽約幫她出道什麽的……被喬安暮拒絕了,舉薦了當時跳舞跳的不錯,且一直有個演員夢的陸知希。陸知希也因此正式踏上了演藝圈這條路。

“其實沒有那家娛樂公司,你要進軍娛樂圈也不是難事。”

以陸知希的家世和能力,想做什麽都是輕而易舉。

“那哪能一樣!”陸知希并不贊同她的看法,“我現在的成績是靠我自己努力得來的,跟我家裏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不知道有多自豪呢!”

喬安暮輕輕地笑,陸知希啊,有時候就是太好強了。

生怕別人說她的靠家裏走後門上來的,所以出道這麽久,也從沒告訴任何人,她是陸氏集團的千金,平時在圈中受了委屈,她也是一個人默默吞到肚子裏,從不跟陸家任何人提。

在這一點上,她跟喬安暮還是有點像的。

回憶起以前的高中生活,兩人都有些懷念,不知不覺就走出了機場大門。

她跟喬安暮的家是在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喬安暮正要與她分別,這時不知從哪兒走出了一群媒體,将兩個人團的水洩不通。

“陸小姐,能否解釋一下昨晚打袁佳佳巴掌一事?”

“圈中有人跟我們透露,袁佳佳小姐之前搶了您的戲份,請問您是不是因為報複才打她?”

“您之前一直以謙卑有禮,教養好被稱為娛樂圈大家閨秀的模範,請問這件事之後,你是否會對自己重新定位?”

“你是否考慮過這麽做對你下一部作品産生的影響?”

……

一連串的問話砸了過來,話筒幾近要戳到她們的臉……

陸知希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兒。

原來是昨天她跟袁佳佳在包廂吵架,互扇巴掌的事兒被有心人錄下來,做成視頻傳到網上去了,媒體聞風前來求證,好搶個娛樂頭條。

她與袁佳佳都是新晉流量級小花,最近風頭誰也不讓誰,兩人若真鬧起來,倒也有得一陣子新聞可發了。媒體又怎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

不過陸知希卻從她們話中聽出了一點貓膩,昨天她與袁佳佳分明是相互掐架,怎麽到了她們口中,卻只有她扇袁佳佳巴掌?

這中間肯定被人做了手腳,陸知希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絕對是另一個當事人袁佳佳幹的。

好啊,她看在她單純無知,并沒對她造成實質性傷害的份上,對她處處忍讓,現在她居然敢想出這樣的陰招來陷害她,看來她也沒必要再對她客氣了。

陸知希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把肚子裏的火給壓下去,朝媒體露出得體的微笑,“有關這件事的真相,我會讓經紀人召開新聞發布會,當場跟你們解釋。今天我還有事兒,麻煩你們先讓讓。”

喬安暮自失明後,就很少往人多的地方跑,更別說像今天這樣被人圍堵在中間,用話筒和攝像機死死抵着……腳下的新雪躁動不安地叫了好幾聲,仿佛在抗議這種被圍攻的狀況。

喬安暮可以想象到,再繼續待下去,新雪和她都勢必成為這些媒體人腳下的孤魂。

事實上,她也極不喜歡這樣被人推搡踩擠的場面,她試圖從這些媒體中掙脫出來,然而就在這時,不知道什麽人突然踩了新雪一腳,使得它“汪”地大叫了一聲,猛地拽了一下缰繩,喬安暮一時不查,被扯的身體前傾。

媒體見她讓開位置,立刻就湊了上前要做采訪,卻不小心撞了喬安暮一下。

她本來就被新雪拽的重心不穩,再被這麽一撞,下意識松了手,新雪掙脫缰繩,往人群外沖去!

而她沒了新雪的牽引,無法辨別方向,站在中間被人擠來擠去,眼看就要狼狽摔倒,旁邊的陸知希驚呼了一聲,“安安!”

她用力撥開人群要過來扶喬安暮,卻有一雙強有力的手,先她一步完成了這個動作。

陸知希與她皆松了口氣,沈闊把她扶起來,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最終落在了她的右手上,那裏曾經握的是缰繩,現在已經被勒出了血,狗也不見了蹤影。

“這些人!”沈闊沉着臉,轉頭就要找他們算賬。

喬安暮連忙按住了他,沖他搖搖頭:“……新雪……”

如果他在這裏跟人打起來,不但對陸知希的名聲不好,他自己也會因此受到傷害。

這是喬安暮不願意看見的。

她是讓他先去找她那條狗?

沈闊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往人群中掃視一周,總算在某個角落發現了那條黃色拉布拉多,它正望着喬安暮的方向,焦急地吠着。

“它沒事,就在外面等你。”他柔聲與喬安暮說,喬安暮松了口氣。

“安安,你沒事吧?”陸知希這時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喬安暮還沒來得及說沒事,陸知希就發現了她手掌上的傷,不由地面色一沉,與沈闊說聲“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安安。”後,便徑直走到媒體中間,伸手摘了墨鏡。

喬安暮聽到她異常清冷的聲音跟媒體說:“你們想搶新聞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作為一個公衆人物,我也知道我沒什麽私生活可言。但每個人都有不能觸及的底線,你們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傷害到了我朋友。”

她冷眼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媒體,“如果你們今後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一點有利用價值的新聞,還請你們馬上離開。否則……”

她重新把墨鏡戴好,臉上又挂上了一貫來的笑容,語氣甚至帶着幾分調皮:“我陸知希別的本事沒有,但能走到今天,對付一兩家媒體還是沒問題的!”

陸知希是誰?打從進娛樂圈的第一天起,媒體就在四處尋找她的父母,試圖從中挖出她的一點黑料……但直至今天,還沒有一家媒體報道過她的家世。

圈中人只知她陸知希出身不凡,家中父母皆是商人,但到底是多大的商人,他們無從得知。

他們能夠确定的是,越是沒有痕跡,越是查不到,往往可能越讓人吃驚……平時以溫文娴雅著稱的她,今日卻突然放出這樣的狠話,可見的真的惹到她了。

媒體寂靜一片,陸知希很滿意這個效果,勾起嘴角說:“好了,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如果真想知道我跟袁佳佳的事兒,還麻煩明天來參加我召開的記者發布會,我會一五一十仔仔細細地跟你們說清楚。”

這一次,她不再看媒體的反應,轉身朝喬安暮和沈闊走了過去,“走吧。”

喬安暮知道她在娛樂圈中一向低調,今天卻當着這麽多媒體的面說出這樣的話,有些擔心:“知希,你這樣沒事吧?”

陸知希不在意地一笑,“能有什麽事兒?如果我爸和我哥連那幾家媒體都擺不平,我看他們的公司也該倒閉了。”

以陸家在娛樂圈中的地位,确實不會有什麽事,但……

喬安暮知道她的心意,也不在說什麽,牽過沈闊手裏的新雪,與兩人一起離開了機場。

……

二十分鐘後,三人到了附近的一家藥店。

沈闊找老板要了棉簽,消毒水,紗布等,坐在旁邊給喬安暮上藥。

陸知希則蹲下、身擺弄着新雪身上的鞍具,半響,她終于無奈放棄,“壞了。不過沒關系,我家裏還有一副,改天我讓我經紀人給你送來。”

“不用了,我家裏還有……撕……”

消毒水灑到掌心,喬安暮疼的喊了一聲,沈闊心也跟着揪了一下,他皺眉看着喬安暮:“很疼?”

硬生生被拽掉一層皮,怎能不疼?

不過想到這男人被打的半死不活,第二天就能出院,這點疼對他來說大概不算什麽。

她勉強笑了笑:“還好。”

陸知希一雙眼睛骨碌碌地在二人身上打轉兒,“你們兩什麽時候認識的?”

沈闊專心致志地給喬安暮上藥,沒搭理她。

喬安暮想了想,說:“今天。”

陸知希差點被口水噎到,虛咳了好幾聲,“你确定?”

喬安暮不可置否,陸知希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怎麽認識的?”

據她所知,她這個閨蜜生活比大姨媽還規律,咖啡廳,家,醫院,培訓機構,天天四點一線,一個可以出現豔遇的地方也沒有。

怎就認識了這麽個……嗯,頗為緊張她的男人呢?

喬安暮右手包紮好了,男人站起身與她說:“這段時間盡量不要碰水,提重物和牽狗最好都用另一只手。”

喬安暮點點頭,這些不用他說,她也知道。

“別無視我啊,快給我說說,你們兩到底怎麽認識的?”陸知希沒有得到答案,不願罷休,又問了一遍。

喬安暮有些無奈,正想一五一十地告訴她與沈闊相識的過程,就聽到旁邊的男人緩緩開了口,“她救了我。”

“什麽?”陸知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她這個樣子救了你?”

沈闊嗯了一聲,彎腰把用剩下的棉簽藥品等,收進塑料袋裏。

“有什麽問題嗎?”沈闊見她一臉恍惚的樣子,問了一聲。

陸知希艱難地搖頭:“剛剛是有,現在應該沒有了。”

難怪這家夥對安安不一般,敢情受了安安的救命之恩啊!

她努力消化着這個訊息,口袋的手機這時歡快唱起了歌。

陸知希拿出一看,眼神都黯淡了許多,“沈帥哥,你既然受了安安這麽大的恩,不介意幫我送她回家吧?”

她晃了晃手機,“我得去應付我那無良經紀人。”

沈闊看了喬安暮一眼,點頭。

陸知希把車鑰匙抛給他,“那安安就交給你了。這車幫我放安安車庫,等需要的時候我自己去取。”

說着又轉頭看向喬安暮,“安安,你自己多注意點,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聽到外面有人摁汽車喇叭的聲音,料想應該是她經紀人找到這來了,喬安暮嗯了一聲,“你也是。如果擺不平就告訴我,我會幫着想辦法。”

陸知希擺擺手:“安啦,這點小事兒我還不放在心上。對了,新雪的後腳好像扭到了,你有時間帶它去醫院看一下,我走了。”

陸知希離開之後,喬安暮還盯着那個方向出神,沈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清朗而篤定,“她會沒事的。”

“為什麽?”喬安暮是知道陸知希有陸氏集團相幫不會有事,但沈闊,他跟陸知希又不熟,怎麽知道她會沒事兒?

男人把她手裏的狗以及包包拿過來,眨眨眼說:“我猜的。”

她既然敢在媒體面前放出那樣的話,說明就有能力解決這次的事情。

喬安暮抿了抿唇,“對了,你朋友呢?”

過了這麽久才想起來少個人,還真是難為她了……沈闊輕輕地笑:“家裏有事,先回去了。”

喬安暮哦了一聲,“那你呢?”

她轉過頭,疑惑地“望”着他,“為什麽沒走?”

沈闊沉默,就在喬安暮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了口,他說:“因為我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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