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富商花魁
許純玖是許家的老三,出生在杭州,或許是因着這個緣故,她特別喜歡杭州。每次爹娘要去杭州,她必定是要跟着去的。有時,許從安還沒打算去杭州,她便會去催促撒嬌,到長大一些,就一個人去了,倒不是許從安放心,是實在沒時間作陪。
杭州人傑地靈,又是個商人雲集的地方,許純玖去得多了,便漸漸對這商事有了興趣。她祖母的娘家人在杭州當着大官,也十分珍惜和許家的這條關系,見她喜歡,自然是花心思帶她認識了一些頗有名氣的商人。
許純玖對經商頗有天賦,拿着自己攢下的月錢租下一間鋪子,穿着男裝也有模有樣做起生意來。許從安見她在杭州自得其樂,也不幹涉。起初,許純玖的生意,多虧了周家的面子與從中盤旋,才叫她漸漸上手,在杭州開出了第一個鋪子。
許純玖膽量又頗大,大概是許家從來都是一副随她玩,不靠她發家致富的态度,她倒是很快就開出了第二間鋪子。
要管兩間鋪子與一間鋪子時可完全不同,一開始,她差點将第一間鋪子也賠進去,好在她家底厚,慢慢又起死回生了。
她也不固定只做一門生意,哪樣好做,她便去想辦法做,鋪子也漸漸開出了杭州,她許老三的名號也漸漸在杭州響亮起來。起初,那些商人只以為她這個丫頭片子是玩玩罷了,卻不想還真被她做出點名堂來。
實際上,本朝民風開化,開鋪子的女子多了去了,但像許純玖這般年紀輕輕就專心致志經商的,還獨她一家。起先,杭州人還以為她是個少年,有些還動了結親的心思,一打聽得知是周家的親戚,見她又十分年幼,便一直不敢開口。
後來名聲大了,大家才知她原來是個女兒家,又想到她對外聲稱許老三,又住在周家那獨院裏,那院子一直都是京城許家的人來住的,那這許老三到底是何人,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這時,許純玖才十四歲。
這杭州城裏除了許純玖這個奇女子外,還有一個女子名噪一時,便是傾程了。傾程原名程傾,是京城程家的小姐,她爹原本是戶部尚書,可惜被查出多年前參與了穆王之亂,被砍了腦袋,此時的傾程才剛剛出生沒多久,便被貶為官妓。
若不是她官妓的身份,生死都有朝廷過問,春意樓的媽媽早就想偷偷将她弄死了,平白要将一個嬰兒養大,多虧啊。傾程才長到四五歲,相貌便十分精致了,媽媽見了自然高興,這以後定是頭牌啊。
自此,媽媽便着力培養起傾程來,大家小姐要學的,傾程樣樣都學,青樓女子要學的,傾程也一樣不落,甚至要更加用心。初學時,傾程還不知事,待她長大些明白了,也早就沒有害臊的感覺了,不,她能演出害臊的樣子。
傾程自打十歲便在樓裏獻技,這模樣驚豔,一出場便得了高聲喝彩,名聲也就傳出來了。媽媽倒是不急,一直讓她以清倌的身份呆在樓裏,吊足了一幫老少爺們的胃口。
許純玖在杭州呆久了,自然就知曉了傾程的事跡,頗為感慨,這朝堂之上的事說不清道不明,若是自己爹娘運氣不佳,當年是穆王贏了,那在這裏賣笑的就是她了。
她想了想,便着人送了銀子給春意樓的媽媽,讓她多照顧傾程一些。那時,許老三的名號還未曾響亮,傾程卻是知曉有個叫許老三的每年都會給媽媽一些銀子,讓媽媽照拂她一二。她卻不曾放在心上。
實際上,不止許老三,多的是男子這般做。亦有如許老三這般從來不曾露面的,她也深知這些人的心思,無非是裝個樣子博個好感罷了,若是真的清高,哪裏會管她一個妓子的事。
直到後來許老三的名號日漸響亮,許老三的身份也開始變得衆所周知,她才覺出許老三或許真的沒有那些肮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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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純玖在杭州頗受商人推崇,常常有人邀她吃酒開宴,一是她經商的手段的确有幾分了得,二是她的身家背景實在厚實,攀點關系總沒壞處。許純瑗尚公主和女子可入朝為官的兩道聖旨下達後,和許純玖攀關系的人就越發多了。
許純玖會挑一些酒局參加,這日她便應了李維的約,坐在李維的邊上跟他們一起喝起酒來。她不太喜歡酒,每次酒局也都是點到為止。
這李維也是花了心思的,不知哪裏打聽來,許純玖喜歡傾程喜歡多年了,又想到京城裏都有女驸馬了,那給這女東家找個美人也沒什麽,便花了大手筆,将傾程請了來。
當傾程出來的時候,李維生怕許純玖沒有注意到,特地在她耳邊說了一聲。果然,許純玖擡起頭直盯着傾程看,李維笑着點了點頭,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許純玖是沒有想到,她還會有跟傾程見上面的時候。雖然這些年來,傾程的名字如雷貫耳,但她一女子,又不上青樓,想來也是沒有機會見着的。雖說平常酒局也都會有妓子作陪,可傾程是何許人也,一般人根本請不過來,況且這花費定是不少。是故,這還是她頭一次見着傾程。
傾程倒是淡定,雖說不常出樓入府,可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只不過以前都是在管家,商家這般肯花錢的還是少,畢竟她還是清倌,請過來也只能圖個熱鬧。
傾程自顧彈着琴,并不管在座有哪些人。許純玖也不再管其他人在說什麽,只認真聽起琴來。聽着琴,喝起酒來也沒有往日謹慎,不知不覺就多飲了一些。
傾程彈完了琴正要離場,李維過去請她,她哪裏會肯,只一味推脫。李維便道:“我們并不叫姑娘作陪,是許老三許東家在那兒喝酒有些無趣,想讓姑娘過去說幾句話。”
傾程聽了,便順着李維指着的方向看去,見許純玖正獨自喝酒吃菜,之前在樓上見她經過過幾次,倒是看得不清。原來她還這般年幼,那個子坐在那就像個孩子似的。她得許純玖照拂了幾年,又覺着這女東家亦是不易,想着她家的身世背景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陪幾杯就陪幾杯了。
傾程走過去在許純玖的邊上坐下,許純玖此刻已是有些醉意,見她過來,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說起話來也沒有往日那般順暢:“姑娘彈累了嗎?喝點酒吧。”
傾程陪着許純玖喝了幾杯,許純玖便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李維見此,便道:“姑娘也知許東家身份特殊,我們也多有不便,還勞煩姑娘将她送回周家獨院去吧。”
周家那獨院,從來不許外人進入,裏面便是丫頭也只有零星幾個,雖有幾個侍衛跟着,但許純玖如今醉了,的确也是不便,送便送了,只當自己報恩了。
傾程将許純玖送回周家獨院門前,便有侍衛進去叫了兩個丫頭來,那兩個丫頭要接過靠在傾程懷裏的許純玖,許純玖硬是不讓,只抱着傾程不撒手。那兩個丫頭也沒法子,只好抱歉地對着傾程笑,求她幫忙将小姐送回屋子。
傾程見狀也沒法子,總不能将人扔下,只當自己好人做到底,便扶着許純玖走進了大門。這院子不小,傾程也是走了許久,才将許純玖送進屋子。
紅梅趕緊端來熱水,綠柳去煮醒酒茶,只是許純玖拉着傾程的手不放,也不鬧也不喊,只是乖乖躺在床上。傾程用力扯了幾下,也沒有扯開許純玖的手,那兩個丫頭也幫忙扯了幾下,又好聲好氣去與許純玖說,可許純玖兩眼一閉,根本不聽,似是睡着了。
紅梅見此也只得對着傾程歉意一笑,又拿起帕子替許純玖擦起臉來,許純玖也都乖乖配合,只是抓着傾程的手也不曾放開。
傾程見許純玖這番模樣,只覺得像孩子鬧脾氣不肯讓娘親走,心裏頗為無奈,也只好轉頭對紅梅道:“麻煩姑娘替我去樓裏說一聲,今夜我要在這裏住一宿了。”紅梅見她願意留下,自然高興,連忙跑出去吩咐侍衛了。
第二日起身的時候,許純玖着實被躺在一旁的傾程吓了一跳,怔了許久才将事情想起了一些,也就沒有叫下人進來,天色遲了點,幸好身上并沒有什麽酒氣,顯然是丫頭昨夜幫她擦洗過了。
腦子還不甚清爽,穿着中衣便走出了內室,卻是才坐下沒多久,自家爹娘闖了進來。爹爹一點作為男子看了女子該有的禮儀也無,反倒一臉憤怒,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幸好有娘在一旁拉着。此刻,傾程走了出來,衣裳還是昨夜那套,卻是皺巴巴的叫人遐想,臉上不曾粉黛,倒比昨夜還添了風情。
誰料,爹爹怒不可遏,胡亂教訓了自己幾句就跑走了,倒是娘臨走前,還留給自己一大筆銀子,又多看了傾程幾眼,顯然是誤會了什麽,可他們并沒有給自己解釋的機會,許純玖只覺得頭更痛了。這來去如風的爹娘,你們倒是喝杯水啊。
這傾程也知被人誤會,臉上也帶了點淡淡的粉色,她昨日見許純玖可憐,便動了恻隐之心,倒是忘了樓裏多有姑娘對食,如今又有了女驸馬,這女子和女子之間的事也開始道不清說不明了,自己這般模樣,的确容易叫人誤會。
“東家不好意思,是奴家考慮不周。”
許純玖趕緊扶起傾程,道:“定是我昨夜喝了酒失态連累了姑娘,是我該道歉才是。”傾程連連搖頭,許純玖又道:“我讓人送姑娘回去吧。”兩人便就此道別。